劍意寒堂 第1卷 9.神隱邂逅
    第二天,天空依舊暗沉。寒影早早地離開松坪木屋去往鳳仙鎮。以寒影的腳程計算,松坪湖距鳳仙鎮有兩天的路。

    修羅殿內,盛源,鬼蝠,鬼梟還有另外五人站在簾幕前。

    簾幕後的鬼皇說「朱雀堂,玄武幫等一些小派已歸附我們修羅殿,接下來該是苗毒教和幽華宮了。」

    鬼蝠和鬼梟立刻說道「只要鬼皇一聲令下,我們立馬帶人滅了他們。」

    另外五人中帶頭的一人附和說「下令吧,鬼皇大人,我們『幽冥五煞』也沉默很久了。」

    「『幽冥五煞』是十年前出道的殺手,五人向來形影不離,由於十年前殺掉了幽華宮頭目張巍而名聲大振,殺手界便稱他們『幽冥五煞』,只是人們還不知這頗負盛名的五煞正是修羅殿排名第六至第十的殺手。七年前,他們也隨修羅殿一同遁世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盛源說「苗毒教和幽華宮高手如雲,不同於其它小派,不是能夠輕而易舉就滅掉的,就算是你們幽冥五煞,恐怕也是會一去無返吧。」

    五煞聽了這話很不自在,其中便有一人說「盛源啊,想當年你哥哥叱吒風雲,勇猛無敵。可看看你現在這樣,畏首畏尾的,哪有一點像他。」

    正當五煞挑釁之際,鬼皇開口道「盛源說得沒錯,幽華宮和苗毒教非比一般,不能貿然攻打,我們最終是要保存實力與正派決一死戰。」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啊?」鬼蝠沉不住氣地說道。

    「至少要等他來。」盛源接著說。

    「誰?」那幾人問道。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了清逸的聲音「呵呵,是在等我吧?」所有人立即將視線轉移到修羅殿那漆黑的長廊。一個人的身影漸漸清晰,殿內的火把慢慢照亮了他秀美的臉,一身白色羅裳,上面是一片片飄飛的楓葉圖案。黑色的背景中,白衣男子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格調,紅色楓葉如同燃燒的火焰,在白衣上尤為鮮明耀眼。

    「紅楓!」幾人同時驚歎。

    鬼皇說「修羅殿的召集令都下這麼久了,紅楓,你來得真遲啊。」語氣上明顯客氣一些。

    「讓您久等了,鬼皇大人,屬下一不小心睡過頭了。」紅楓神態恭敬,語言卻並不拘謹。

    「七年的夢的確不易醒啊!」盛源在一旁說。鬼梟,鬼蝠還有幽冥五煞也都敬畏地看著紅楓。                                                                                                                                                                                                                                                                                                                                                                                                                                                          

    「盛大哥講話還是那樣的犀利,我們修羅殿可真缺不了像盛大哥這樣能深謀遠慮的人。」紅楓彬彬有禮地說,面容也一直掛有一絲微笑。他的言談舉止讓人完全感覺不到這就是修羅殿排名第二的「白玉殺手」。只有死在他手下的人才知道他的笑容是修羅鬼面,他溫柔的話音是自己垂死之際美妙的死亡前奏。

    幽冥五煞中的一人說「紅楓老弟啊,這七年過去了,別來無恙啊?」

    接著五煞裡的另一人說「紅楓老弟的武功又精進了吧?」

    紅楓回答「剛才盛大哥不是說了麼?我只是做了七年的夢。」然後轉向旁邊的鬼蝠,說「鬼蝠大叔,您右眼的傷不礙事了吧?」

    鬼蝠頓時戰慄了一下,嘴上回答「啊,不礙事了。」腦海裡卻回想起那一幕。

    八年前………

    紅楓只有十五歲,和寒影剛加入修羅殿的情形相似。那時鬼蝠等人齊聚修羅殿,看著紅楓從長廊那邊走來,那時的紅楓就有一張清秀的臉,臉上掛著綿綿不斷的笑意。

    當紅楓走到大殿中央。

    修羅鬼皇問道「你就是紅楓?」

    「是,鬼皇大人。今日起,屬下願效犬馬之勞。」紅楓答。

    簾中的鬼皇滿意地點了點頭。

    鬼蝠卻在一旁戲謔「分明是一個毛頭小子,還配說什麼效犬馬之勞。」 旁邊的幾人也朝著紅楓冷笑了幾聲。

    聽完這話的紅楓立即把目光轉向鬼蝠,殺氣頓時畢露,鬼蝠看著紅楓充滿怒意和殺氣的雙眸,身體如閃電擊過一般酥麻。而紅楓卻用兩指拈起一片楓葉,然後向鬼蝠一擲,鬼蝠未來得及躲避,楓葉便急速飛去,自下而上從他的右半臉頰迴旋劃過,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鬼蝠隨即摀住右眼,血從他的指縫流淌而出,「啊!」他疼痛得喊出來。

    「晚輩這次下手很輕,前輩的眼睛不會壞掉,不過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後果就不好說了。」儘管傷了鬼蝠,紅楓還是那樣笑意不絕。 旁邊的鬼梟,幽冥五煞等人立刻對著紅楓拉開架勢。

    「好了,不要內訌!」鬼皇說道。

    「可是這小子傷了鬼蝠啊!鬼皇大人。」眾人說。

    「是晚輩失禮了,還請各位前輩見諒。」紅楓再次佯裝禮貌地說,語速卻不急不慢,語調也若無其事的平緩。

    這時,鬼皇說「紅楓都這樣說了,就算了吧。真動起手來,你們幾個加起來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眾人聽了這話,馬上改變了態度,假裝和善地說「那就算了吧,以後都是共操大業的弟兄。」只留下了鬼蝠在一旁疼痛地呻吟。

    寒影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終於來到了鳳仙鎮。

    鳳仙鎮連年風調雨順,這裡的人也都能自給自足,生活的平淡卻安穩自得。寒影發現,這兒與松坪湖一樣,氣氛和諧,沒有糅雜一點點穢濁的喧嚷,在這依山傍水的鎮子,可以看到周圍延綿的群山。峰巒如聚,秀色可餐。遠處有一座山被煙雲繚繞,並且霧氣濛濛,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想來這便是神隱峰了。

    身臨此境,寒影怎麼也聚不起殺氣,換而言之,就是沒有了執行任務的冷漠堅決的心態。於是寒影寄宿在了一家客棧,準備慢慢地調整自己。

    一天夢裡:神隱峰頂。七歲的寒影攜著一束花,坐在水柔的旁邊。

    寒影問「你以前在神隱峰經常一個人四處轉麼?」

    水柔答「是啊,要不然那天怎麼會撞見你?」

    寒影又問「對了,柔兒妹妹,你的父母呢?」

    水柔答「我是孤兒,是師父把我撫養長大,師父是世界上最好最疼我的人。」水柔稚嫩的聲音裡沒有悲傷,反而是一種滿足和幸福。

    寒影說「是我父親把我養大的,他對我也很好,我以後要幫他完成一番霸業。」語氣中有種言出必行的男子氣概。

    水柔聽了,眼中立刻出現仰慕意,說「寒影哥一定可以的!」

    「嗯。」寒影點了下頭,然後繼續問道「你平常不跟你的師兄們在一起麼?」

    「我們很少在一起,他們平常只知道練武功,很少和我玩兒。」水柔答「師父從小就教我們武功,但是我不願練武功。」說完,水柔努努嘴。

    寒影看得出她平常一個人的時候很無聊,便安慰道「我現在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麼?」

    水柔聽了這話,臉上如綻開了的花瓣,洋溢著天真純粹的喜悅。然後盯著寒影說「寒影哥,那你以後不會像師兄們一樣只顧練功不理我吧?」

    「我當然不會啦。」寒影說,「雖然父親會教我武功,但我一定不會把柔兒妹妹忘在一邊的。」

    水柔很開心,但還是說「真弄不懂,你們為什麼要學武功,學武功後,厲害的人就會欺負弱小的人。人人都平等不是很好麼?」

    「我學武功一來可以為父親做事,二來呢,就是為了保護柔兒妹妹,不讓柔兒妹妹受到欺負。」寒影說,。

    水柔紅著臉,與寒影互相對視著,寒影也單純地笑了出來。兩人坐在神隱峰頂,夕日將雲染成的橘紅色的邊際。

    望穿天涯,金色的記憶交織在兩個稚嫩的童年裡。

    寒影在睡夢中醒來,皺著眉。然後立刻起身,拎起劍去往青龍教。他知道任務不能再拖下去………

    青龍教的人正在後園晨練,突然一弟子看見有人立在牆頭,驚愕地大喊「看!那兒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圍牆上的寒影,而寒影冷灰色的瞳孔俯視著下面的人。

    青龍教主喊道「什麼人!趕快給我下來!」

    寒影拔劍,縱身一躍,披風揚起,如同驚鴻展翅滕翔在空中,「冷月無聲」寒影在空中旋轉一周,然後用力揮劍。幾乎與寒影落地的同一時間,劍氣擊中了青龍教主。然而當寒影以為青龍教主已斃命而轉身離開時,青龍教主拖著劍竭力刺向了寒影,寒影始料未及,只是下意識的躲閃了,但劍刃還是蹭著寒影的右臂而過,割破了他的皮肉,血也開始慢慢地躺下。

    寒影沒想到自己的寒影七訣一擊沒能殺死青龍教主。按寒影平常的氣力,一招「冷月無聲」殺掉這個武功平平的青龍教主是綽綽有餘的,不過現在的他殺氣銳減,在劍氣威力上大打折扣,所以僅僅是重創了青龍教主。

    此時,眾人開始亮兵器向寒影合攏來,青龍教主就在他前方,寒影不顧及自己的傷,提劍直接刺向青龍教主,寒影的快劍如同一道銀色閃電讓青龍教主來不及格檔,最後終於一劍穿心,彌補了前一招的失誤。青龍教的弟子見師父被殺,遲遲不敢上前圍攻。寒影留下了修羅令箭就立刻離開了。

    寒影回到客棧,綰起了左臂的衣袖,傷口很深,血還在不斷外流。寒影吩咐店小二拿來了紗布和熱水,嫻熟地為自己包紮止血。寒影將紗布一圈一圈地纏繞在自己健實的臂膀,記起了自己小的時候,父親也是這樣為自己料理傷口的,記憶中的這一幕讓寒影再次動了惻隱之情。儘管他的師父曾百般告誡他:在執行任務時,切忌兒女情長。

    第二天,消息便開始流傳——修羅殿殺手刺殺了青龍教主。寒影為在消息到達白虎堂之前將其滅掉,不顧自己的傷,只身前往那裡。

    寒影到了白虎堂,發現門口無人守衛,走到廳內,正廳竟也空無一人,「糟糕!」寒影心想,正當寒影轉身想要撤離正廳,數十枚暗器「嗖嗖——」地射了進來,寒影向後一跳,拔出凝霜擋在胸前,凝聚真氣,瞬時一層霜寒氣壁罩住了寒影,暗器全部被氣陣壁彈開。擋住第一波偷襲,寒影立即躍出廳外。這時近百名白虎堂弟子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是白虎堂主,上來吼道「昨天青龍教的弟子就來報信,叫我小心提防,今天果然來了。想必你就是最近到處興風作浪的修羅殿殺手寒影吧?你馬上就要死在這裡了!」說完,十幾人先衝了上去,只見寒影的劍接連地從他們的喉嚨前掠過,衝上來的白虎堂的弟子也陸續倒地,寒影矯捷地揮劍,來襲的每人幾乎都是被一劍斃命,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以寒影的身法速度,輕而易舉地就能躲過他們的攻擊,只是在用力揮劍的同時,寒影用劍的右臂尚未癒合的傷口也破裂了,血滲出了衣服。白虎堂主見狀,興奮地說「臭小子,受傷了還敢來撒野!白虎堂的弟兄都給我上,砍死他!」於是剩下的幾十人全部湧了上來。

    寒影在原地,不屑地瞅了一眼自己的傷口,然後握緊了凝霜劍。

    「落劍冰如雨——」寒影爆發了全部氣勁,騰空而起,朝著來襲的白虎堂弟子方向不斷地發出劍氣,劍氣如斜落的細雨在空中凝結成冰箭飛快射下,白虎堂的弟子一排排的倒下,冰箭在刺入肉體時便化成水融在了死者的血液中,一併向外流淌。白虎堂主見此情景也有些張皇。

    看著不斷倒在自己劍下的白虎堂弟子,突如其來的側隱之情讓寒影感到一陣麻痺,他還沒有使完那一招就停了下來。於是後面的弟子還是衝了上來,寒影疲憊地應付著,身手逐漸也緩慢了下來,突然身後的屋頂出現了幾人同時向寒影發射暗器,「這一定是預先埋伏好的。」寒影心想。隨即揮出一道劍氣擊退了前面的人,然後立刻轉身,舞動手中的劍將暗器彈開。白虎堂主看準了這個時機突然衝上前去。待寒影再次轉身之時,白虎堂主已在自己的身前,迅猛的擊出一掌,這一掌重重地打在寒影的胸口,寒影馬上倒退了幾步,吐了口血。寒影緊接著中上前去騰空而起,一腳踢向白虎堂主,白虎堂主急忙再擊出一掌,寒影的腳藉著白虎堂主的掌力一蹬,立即躍到十幾米外,然後轉身逃開。

    白虎堂主看著逃遠的寒影,忙喊道「給我追!」剩下的弟子迅速朝寒影逃走的方向追去。

    寒影朝著一個方向不知跑了多久,已經逃出了鳳仙鎮,踏上了一條通往深山的曲折幽徑,後面的追兵也已被甩得無影無蹤。寒影漸漸停了下來,開始邁著緩慢的步伐前行。寒影右臂流出的血浸透了覆蓋的衣裳,並且面色蒼白,嘴唇乾裂,嘴角也遺留一絲血跡,憔悴疲憊的面容表明寒影胸口挨的一掌讓他隱隱作痛。寒影通過入山的曲徑,一步步走進深山,周圍的霧氣愈濃,再加上這陰霾的天氣,更讓人辨不清方向。由於身受重傷,寒影的意識逐漸模糊,然而模糊的意識卻能讓寒影在正確的方向踽踽前行。春寒碧草,曉寒深處………彷彿有兩個孩童的甜美歡笑聲徘徊在寒影耳畔。

    寒影又走了很久,但在他模糊的意識裡似乎過了更長的一段時間,身體被大腦的潛意識支配著。突然,一妙齡少女出現在不遠的前方,只不過寒影模糊的視線只能映出她窈窕纖細的身軀,輕紗一般的薄霧把她纏繞遮掩,讓眼前的女子更如仙塵女子一般,楚楚動人。寒影有種如臨夢境的感覺。

    「你迷路了麼?」曾經的單純天真的聲音久久迴響在耳邊。寒影此刻覺得自己的身子無比沉重,漸漸麻痺了觸覺,視野中的光線也暗淡下來。緊接著,寒影身子一傾,昏倒在地………

    神隱峰上,風不散開流雲霧靄,卻吹開去記憶的塵埃,兩人短暫的邂逅,凡世裡一段心夢的驀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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