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晨露白晞,空氣中帶著一股子清新的荷香。
暢疏閣邊的荷花池中,已經開出了朵朵菡萏紅蓮,水波清漾,婷婷裊裊。
屋內,賀蘭依負手站在如煙邊上,看著如煙在玉瓶、舊棉布,各類金屬中……練習氣味記憶法,如煙味覺辨識度很高,稍加點撥就能分辨出一百多種氣味。
差點被莊偉玷污的賀蘭傾就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門口,低首看著自己的繡花鞋,一雙素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賀蘭依對待賀蘭傾就好像對待空氣一樣,全然當做沒看見,時不時出言點撥如煙。
「氣味對於追蹤敵人和辨別偽裝的敵人來說是最容易的,就算對方擦了香粉,與生俱來的的味道也不會改變的。」
如煙轉了一下眼珠,問道:「那如煙身上的味道是什麼味道的?」
「有點像香茅吧,馥郁中帶著清香。」
「那依姐姐呢?」
「海蘭。」
「哦……那門口的傾姐姐身上是什麼味道呢?」
賀蘭依瞥了一眼賀蘭傾,冷哼了一聲,不答話。賀蘭傾眼中燃起的一絲欣喜,瞬間又澆滅了,哎,四妹妹這次是真的生氣不原諒她了。都怪那個卑鄙無恥的藍郡主,居然想出這麼陰毒的辦法害她和公主!
下次見到那個混蛋郡主,一定要她好看。
賀蘭依看著是在生賀蘭傾的氣,心中卻是替賀蘭傾被莊偉佔了便宜不值,幸好有凌帝的及時通知,不然賀蘭傾現在恐怕早就不是完璧之身,最後被賀蘭家掃地出門。只是那莊偉是什麼樣的人渣,竟然要勞動她師父的手。
想著這件事,賀蘭依就忍不住去想皇上的態度,皇上的妹妹平陽公主的繼子被殺,受害人又是女兒平安公主和賀蘭府的三小姐。
按理說,莊偉是死有餘辜,可是體弱多病的駙馬爺又是一脈單傳,事情怎麼解決恐怕要看皇上的聖裁來解決了。
而皇上,最可能動的就是江湖之人柳夏夜。柳夏夜沒什麼背景,剛好用來平息眾怒最好。想到這裡,賀蘭依才想到從事發到現在,她都沒有見到過柳夏夜。難道她真的被皇上的人帶走了?
窗外兩個小丫頭正嘰嘰喳喳談論著府外發生的事情,小丫頭們似乎沒有發現主子就在一邊,聽這沒聲,竟然討論起了藍郡主的事情。
「聽說了沒有,藍郡主有了身孕了,懷的是康王的兒子。」
「不可能吧,未婚先孕,那不是丟盡了藍府的臉?」
「你不知道啊,京城裡的各大茶館酒肆都傳遍了,聽說還有藍郡主的丫鬟銀心作證,此事,那是千真萬確假不了了。」
「那藍郡王豈不是家門不幸?!哎,藍郡王一世英名,就被這個女兒給毀了,真是晚節不保啊。」
「可不?現在藍郡王出府都要帶斗篷出去,可不敢讓街上的百姓認出來。萬一有人認出來,那還不丟臉丟大發了。」
「哈哈——那還真為咱王妃出了一口惡氣。」
「就是、就是!」
「小姨子,為什麼不進去?」齊王的聲音又渾厚,又帶著金屬的質感,威嚴的眼神一閃,就讓本來就誠惶誠恐的賀蘭傾嚇得更厲害了。
整個身子一縮,靠到了牆角。
兩個聊八卦的小姑娘一聽王爺的聲音,更是被嚇得跌倒在地。
見齊王沒有發現自己,慌張的爬起來,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齊王看著嚇得縮到牆角的賀蘭傾和瘋狂的逃竄的暢疏閣的丫鬟,一臉鬱悶,指著自己道:「本王的樣子很嚇人嗎?」
「不、不嚇人。」
賀蘭傾那神態,那口氣,分明就是寫著害怕,還口口聲聲說不嚇人。
齊王無奈的聳聳肩,發現賀蘭依的目光瞟了過來。故作姿態的輕咳了一聲:「賀蘭正妃起的真早啊,是事先知道要和本王進宮面聖了吧?」
「面聖?現在面聖?難道是我師父為公主報仇,殺死莊偉的事情觸怒了皇上,皇上會對我師父怎麼樣?」
賀蘭依著急追問的樣子,反而讓齊王起了故意吊她胃口的心思。賀蘭依什麼時候對一個人如此關心,又如此上心?
「這個嘛,你主動親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訴你。」齊王得意洋洋的話音還未落,就遇到賀蘭依的冷笑:「那就讓我師父去死吧,反正我不在乎。」
要她受制於齊王?
笑話!
從她輕功修習有成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定讓齊王那個暴龍吃屎去。
「你這個女人的心是鐵做的嗎?你有沒有人性啊!你師父要死了,你還見死不救……也對!楚歌為了你犧牲三年功力,你依然奉本王的命去抄他的貨;你師父傳你輕功,你不顧他的死活……最後!本王如此低聲下氣和你說話,你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是的,如你所見,我就是心如鐵石。那,又如何?三年協議裡好像沒有規定,我賀蘭依要為了你成為一個有血有肉有心的人。」殘酷的對齊王笑著,她的心有一絲絲的刺痛。
如果他額頭上不是和京兆尹的額頭上一樣,每隔半盞茶,就會有青筋浮現。如果《山海毒傳》不是記載著,只有種下毒蠱的人願意,毒蠱的宿主會被蠱毒纏上一生,她也不會如此心痛。
到頭來,他說她鐵石心腸。
是!她從前的心的確堅硬的像堅冰一樣,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融化了……
賀蘭傾歎了一口氣,齊王和四妹妹分明是相互關心的,每次說話時,卻又互不相讓。
咬了咬唇,賀蘭傾檀口開了:「王爺,我四妹妹向來口是心非的,其實她心最善了。這幾日,為了幫寧王查案,四妹妹幾乎不眠不休。這次,讓柳大俠惹上命案,全是傾的不是,要是傾能勸住公主……」
「哼!藍郡主的性子本王會不知道,她想找宇文珂報仇的話,不管宇文珂去不去青樓。她都會想辦法讓莊偉玷污宇文珂的。該死,小小一個郡主都敢算計公主,真是氣死本王了。」齊王爺忍不住拍案咆哮,案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搖晃起來,正在辨別氣味的如煙,驚的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齊王爺,您還是那麼易怒,生氣傷肝,賀蘭依勸王爺平日裡還是將心胸放開點……」冷冷淡淡的聲音讓賀蘭傾都不明白,四妹妹怎麼忽然就和齊王為難了。
賀蘭傾哪裡知道賀蘭依的心事,她還是第一次學會用心關心別人,結果居然被此人痛斥鐵石心腸,心裡能好過嗎?
可她又不能開口明說,這蠱只有施蠱之人情願收回才可,萬一貿然說出,很容易將事情搞砸。如果凝兒死了,那麼蠱毒就會隨著凝兒之死,讓齊王變得無藥可解。
複雜的看了一眼賀蘭依,齊王沉鬱的眼眸瞇成了一條縫,壞笑道:「本王知道你不是,你要是鐵石心腸,就不會急著打聽柳夏夜的下落。」
「你什麼時候廢話變得那麼多了?不是要進宮見皇上嗎?」賀蘭依插著腰,橫眉冷對齊王。
上下掃了一眼將一頭青絲乾淨利落紮成馬尾,身上穿著江湖人士才會穿的武士服,冷淡道:「你就打算穿成這樣見父皇?」
這樣穿著不夠得體?
也是,素顏面君上乃是大不敬之罪。
「那請王爺稍等片刻。」方纔還冷言冷語的賀蘭依,對著驚訝的張開嘴的齊王禮貌的福了福身,轉身進了寢房更衣。
她進入寢房的一霎,暗衛一襲紫衣,敏捷的從窗外跳進寢房內,賀蘭依並沒有急著更衣,而是看了一眼千斬習慣藏身的位置。
那個位置現在空空如也,千斬今日看來是被別的事情絆住了,不然不會擅離職守的。
「西邊園子那邊怎麼樣?」賀蘭依一邊敲著桌上凌亂的火器圖紙,一邊低聲問道。如果凌帝被擒,不是央國大事不好,反過來應該是齊王和笏國大事不好。
想想一個熱兵器國和一個冷兵器國對戰,不就是等於文明和蠻荒對戰嗎?
冷冷一笑,賀蘭依對央國這個不斷壯大的巨獸有了興趣。如果將笏國也塑造成同樣的龐然大物,與之抗衡,未來的天下到底誰主沉浮?
血液!
好久沒有這麼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