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已經有多家店舖開始亮起燈燭,朦朧的光暈,飄著細雨的天氣,江南的天,連夜色都能醉到人心裡去`……
一路沉默,洛無顏只顧著欣賞週遭的美景,渾然不覺身旁的人思緒正在游移中,溫潤的眸中閃著點點光芒,滲進雨夜的江南……
募地,似是想到了什麼,洛無顏突然轉首,看著身邊的人,道一聲:「閒雲。」
「嗯?」聞言,龍天允游移的思緒瞬時斂回,下意識應了一聲,凝眸看著她。
「你與墨寶齋的老闆似乎很是熟悉?」洛無顏問著心底的疑惑。
「嗯。」龍天允笑著頜首,不是一般的熟悉,不然,當年那套價值連城的青花筆洗他也不會得到,自然亦不會被皇兄要去。那也是皇兄是第一次開口向他要一件東西,因著好奇,他突然很想見見那個他應該稱為皇嫂的女子,突然有一種衝動,他很想問問她,真的不記得那些曾經的刻骨銘心了麼?可是看著她笑的溫潤的眉眼,哽在喉嚨間的話又全數吞下……
「你怎會認識墨寶齋的老闆呢?」洛無顏依舊有些疑惑,因為以她所認識的閒雲,並不是會與文人墨客這類人走的很近的。
龍天允因著她困惑的樣子,唇角笑的更開了幾許:「常年在這裡居住,地方上較有名氣的人自然是知道的,而江老闆的性子與我還算比較合的來,所以也就熟識了。」輕描淡寫的道著,直覺的,龍天允並不想她知道的太多,因為那勢必會牽扯出很多…記憶…
「怪不得!」洛無顏微擰著眉心,喃喃道著。
「什麼?」龍天允轉首以眼神詢問著。
洛無顏揚了眉梢,眼神往身後人手中提著的錦盒望去,笑道:「如此貴重的見面禮,我自知還不會有如此大的面子。」那錦盒中放著的便是她今日看到的那套紫堇水墨,告辭前,江修言執意要送給她,她是堅決不要的,畢竟兩人也只是一面之緣,又恰好比較談得來罷了,怎可以收如此貴重之物。無奈那江修言在某些方面竟有如此的倔強……
「再貴重之物都是等一個有緣人的!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姑娘更適合這套筆洗。」他是如此說的,讚歎的語氣裡沒有恭維和討好,有的只是滿滿的真誠。
她心裡感歎,卻遲疑著要不要收下。
「既然這是江老闆的誠意,你不妨收下吧。」龍天允一直沉默著,看她猶豫的樣子,遂出了聲。單不說江老闆與她是一見如故,再者依兩人的關係而言,一套筆洗送給她作見面禮也是不為過的。
就這樣,她帶著如此貴重且意料之外的禮物離開了墨寶齋。
哎,這雨下的……
「那今日,倒也算是收穫頗豐了!」洛無顏喃喃感歎,染了笑意的眉梢眼角溫潤中帶了一抹輕揚,仰首望著夜空,不知在看什麼,亦或是想什麼。
龍天允不覺停下了腳步,定定的凝望著她兀自走遠的身形,看著那一身瑩潤的月白融進朦朧的光影中,烏髮如瀑,身形依然纖細,卻不再虛弱的如風一吹即倒,柔和的姿態,依然是記憶中的溫溫淺笑,淡然平靜,可是瞧上去卻多了幾許往昔不曾見到過的歡愉。
「真好,小姐,又回來了。」低低喃喃的聲音帶著萬千的思緒和情感,隨風散入夜空。
回眸,看著走近身邊的人,龍天允眉心蹙起,疑惑的望去。
鈴雲視線沒有離開前方的身形,再次啟唇道出龍天允疑惑的答案:「沒出閣前,小姐就是這個樣子的,雖然看上去安安靜靜,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卻是發自內心的!」那種溫潤的笑能感染身邊的每一個人。
「她也會偶爾的拿我們來戲謔下,也會在老爺和夫人還有大公子面前撒撒嬌,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人埋首在書中,可是她的愜意和快樂每一個人卻能感受的到。」鈴雲似是陷入了回憶,眉眼中滿滿認真,接著眸色一暗:「可是自從小姐進宮後,她最快樂的時候也不曾笑的這樣眉眼舒展,或許只有我和芙佩才知道,她在宮中的那些日子隱忍了多少,又捨棄了多少,但是為了洛府,為了……皇上,小姐說,她甘願!可是……」鈴雲的聲音已經哽咽,不想也無法再說下去,上天終究太殘忍,亦或是人心難測,在小姐付出了如此多後,得到的依然是那樣的背叛!
「雖然有時也會怨恨上天的殘忍,怨恨……皇上的負情,但是上天畢竟是有些公平的,至少小姐活了下來,至少能讓我們陪在她的身邊!或許失去的那段記憶對小姐來說是再好不過!」鈴雲的眸中漸漸盈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眼前有些模糊,可是前方的那個身形卻是那樣清晰,那樣清晰!
時間彷彿靜止,龍天允的眼裡只剩下那個投身在夜色下的溫潤淺笑的女子,想她的隱忍,想她倔強,想她的堅持……
「皇嫂,你後悔麼?」曾經,他如此問著,那時的她籠在黃昏的殘陽,落寞的樣子令他心疼,又那麼一瞬的錯覺,他以為她會流下眼淚,可是,她只是牽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搖了搖頭:「我從來,都未曾後悔!」虛弱的聲音裡,是平靜的堅持!
可是,卻是這樣的一個如斯淡然的女子竟然會親手喂自己喝下毒藥,到底是怎樣的絕望,才令她連生命都要捨棄!
他一直想不透,也不想再去探究,因為每一次的回望,都會令他對她更心疼一分,自私的念頭也就更多一分!他怕,最後,會無法自拔!他更怕,她的為難!
……
「惜顏!」清亮的呼喚響在夜空,帶著某些壓抑的低沉。
下意識的,洛無顏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回眸,對上龍天允近在眼前的眉眼。
眸中染著波瀾不驚的笑意,她望著他:「怎麼?」
龍天允看著她,心裡一恍然……
「姑娘知道出岫青花?」江修言眉間閃過驚愕。
「聽說過。」洛無顏淡聲道著,也平復了立在一邊的龍天雲幾乎要提到嗓子眼的心。
……
是的,他自私的不想她想起那些記憶,惜顏,惜顏,她曾問他為何如此喚她,他只是笑而不答,亦或是實在躲不過去時,他便應付一聲:當時腦中只想到這兩個字,順口便喚了。
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這兩個字包含了他多少的感情,能和她如今這般,已是上天對他從未敢奢望過的眷顧,所以,他不想,也不能破壞這份平靜!
只要能在她身邊,陪著她,能不能擁有,早已無所謂!
「沒什麼。」呼之欲出的情感在瞬間收回,龍天允有些暗惱自己的失控,也許是在經過了今日之後,他的心裡總有絲驚慌。
洛無顏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笑了笑,逕自往前走去……不想氣氛就此沉默了去,龍天允斂回所有心神不時看著周邊的店舖衝她說著什麼,一路談笑,很快就到了居住的宅邸。
推開門,芙佩一看到走進的洛無顏,迭忙喚道:「小姐,您可是終於回來了!」
洛無顏以為她是擔心了,遂道了聲:「不是有鈴雲陪著麼,擔心什麼。」
芙佩剛想說什麼,在看到隨後進來的人時,一驚,道了聲:「公子。」這是自小姐醒來後,她們對龍天允的稱呼。
龍天允笑了笑,身形還未進道屋內,便聽見洛無顏淺笑的聲音道著:「今日莫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吧!」
龍天允疑惑著進屋,看到坐上的兩人皆是一怔,旋即笑著頜首一禮,道:「先生,師太,別來無恙?」
坐上兩人起身也回以一禮,笑道:「別來無恙!」話雖然客套,卻添了幾許熟稔的姿態。
待四人重新落座,洛無顏看著中年男子,道了聲:「先生,此番前來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呢,現下宅中怕是什麼都沒有了。」已是入夜,用膳時辰早已過。
「一杯茶也是好的。」坐上的中年男子朗聲一笑,閒雲野鶴般的爽朗,清瘦身形,仙風道骨般的氣質。此人便是,穆清泉!
「也只好如此了。」洛無顏笑笑,似乎早已料定面前人的回答。
「顏兒,最近身子如何了?」低低的女聲問著,淨空住持的面上滿滿關心。
「好很多了,師太如此記掛,豈不是令我心裡更是愧疚幾分。」怠慢貴客啊!洛無顏淺淺一笑,兩人間相談的語氣和氣氛再是熟稔不過。
淨空笑笑,恍然記起,已經三個月未相見了吧,從顏兒醒來,瞧她身子已無礙,只需要靜養後,她和清泉便雲遊各地,雖然不見面,卻亦有書信往來,所以彼此的情形也是較為熟悉的。
談笑間,時間過的恨快,洛無顏讓鈴雲和芙佩兩人去歇息,自己因沒有睡意則在院中小坐。
「身子剛好利落,不可如此大意了去!」低低溫和的聲音飄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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