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夜沉默不語，握緊的雙手在最後一刻鬆開，那些曾經給過她的愛與埋藏了九年的涓涓情深如細沙一般從指縫間款款流走，怎麼抓都形同虛影。
腳步緩慢得往後挪動，他邊走邊拿起旁邊的外套擱到臂彎間，推開大門，冷風迎面而來的那一剎那被一具柔軟的身體由後死死擁住。
「別這樣，夜……」蘇末薰收緊雙手，眼淚打濕了他衣衫一大片，「我不能沒有你……真的……你不知道我這九年來活得有多煎熬……我想去見你，可又不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別走……好不好？」
她等來的只是沙沙作響的風聲。
「還是說……你早就不愛我了？」
蘇末薰牢牢貼在他結實灼熱的後背上感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這靜謐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他終於覆蓋住她的手，生生的掰開，一根根手指接連失去最後的溫暖，寸寸涼下去。
「是。」紀言夜直視前方，越過玄關，留給她一抹冷峻蕭瑟的背影，帶著溫熱氣息抽絲剝繭般地離開她的生命。
世界頃刻就黑得一塌糊塗。
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住自己，偌大的臥室空空迴旋著哀怨的哭泣聲。
夜色微涼。
**
最近有希有點嗜睡，用完晚餐沒多久就早早的躺下。
她第五次從樓上下來倒水喝時，眼角終是朝牆上的石英鐘瞄去。
有希倦倦地癟著嘴角悶悶不樂，都11點了他連個回音都沒有。
興致缺缺地放下水杯，她以極慢的速度往樓上挪，走到一半時就被門口輕微禮貌的叩門聲牽制住。有希迅速連走帶跑地衝下樓梯，美艷的臉龐醞釀出深深笑意。
卻在開門的剎那間煙消雲散。
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拍打著樹葉來回搖晃，世界猶如死一般的寂靜。雲月靜靜地站在雨夜中，撐著一把鏤花的鵝黃色小傘，端莊卻掩蓋不住她落寞的心境。
有希立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她慵懶地往門邊一靠，沒有請雲月進去的打算。
「有事麼？」
雲月上前一步，乾淨利落地收了傘，像極了受盡良好家教的上流社會女人，「我來找楓。」
她平靜如水地不像是在叫自己老公，而是普通的一句「我是來做人口普查的」。
有希沉吟片刻，繼而笑靨如花。
「他不在。」她隨意地往外瞟了兩眼，帶著方纔還未褪盡的濃濃睡意，嬌媚橫生，星眸裡靈氣逼人，耀眼得讓對方睜不開眼，「請回吧雲小姐。」
雲月急了，下意識地認為索有希在撒謊。她擋住有希作勢要關門的手，柔和的臉頰也不禁扭曲起來，咬牙看著對面的人。
「他不在公司，只有可能在這裡了。」
不在公司？有希不著痕跡地皺眉，眼眸掠過一絲猜疑。
隨即又嫣然笑道：「唔，話是這麼說沒錯——」她略微地昂起下巴，目光帶著若有似無的挑釁落在雲月溢滿不甘的溫婉面孔上，「很抱歉，今天是例外。」
有希撩撩頭髮，轉身進了裡屋，雲月也不客氣，跟著她一起進去轉了一圈，皮膚被冷空氣刺激得起了薄薄的一層戰慄，意味著他不在。
雲月油然地升起得意之感，「讓我很意外。」
她習慣性地環視，在看到玄關滿櫃子的大大小小的鞋型時，鼻翼莫名地開始泛酸，她從來不曾與他有過這樣的溫暖。
有希循視線望去，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劃過淡淡的笑意。
「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雲小姐自便。」她甚至懶得抬眼看雲月。
雲月成功被刺激到，氣得渾身發抖，生平從不大聲喧嘩的柔嗓子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兩個八度，明顯是被逼到了極致。
「索有希，你不要太得意！」
有希凝滯住腳步，耳朵敏銳地豎起。
「我們同樣都是一個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地互相爭奪和傷害？」雲月忍不住質問她，「你才二十幾歲，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出嫁，好好地過日子呢？為什麼非要去搶有家室的男人？！難道這樣做會讓你覺得很開心麼？！」
美目裡蓄滿了淚花，雲月微微撲閃一下睫毛，水珠就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如雨般傾瀉。
有希沉默了幾秒鐘，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紅唇在轉身的瞬間揚起完美傲人的弧度，目光像最銳利的針尖直接紮在雲月的身上，那種同情與憐惜。
「不是我喜歡去搶別的女人的男人……」
她邊說邊下樓，柔軟的黑髮隨著身體的起伏無規律地肆意飛舞，直到站定在她面前，驕傲，自如，強大得無懈可擊。
「而是很不巧——」有希略帶歉意地掃過臉色全白，僵硬著身體的雲月，「我恰好和你愛上了同一個男人，而他，愛的人是我。」
還有什麼理由比這一句更充分呢？什麼都不需要，他愛她，就已足夠打敗一切。
雲月輸得體無完膚，本以為自己已經丟盡了臉，卻在感受到背部的陣陣冷冽以及索有希越來越張揚明顯的笑容裡，徹底不攻自破。
紀言楓一路都不打彎，毫不遲疑地繞過全身冰涼的雲月，帶著輕微的責備與更令人迷醉的心疼一手拉過有希的身子，不由分說地把鞋套上她赤*裸的右腳。
索有希朝他調皮地吐吐舌，趕緊在他發問前乖乖解釋，「剛才從樓上衝下來開門的時候，我以為是你，就不小心跑掉了。」
他給足了她面子，薄唇拂過她柔軟的唇瓣，輕輕一擦，也夠讓身後的人心碎欲絕。
紀言楓轉過身時眼神已經清明，「你回去吧。」他沉沉看著雲月由不可置信轉為狠狠受傷的表情，倔強離去的背影瞬間讓他瞇起墨眸，又遲遲補了一句，「生日快樂。」
雲月已經走到了門口，眼淚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