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死狐狸,你能不能不要老拖後腿?」遠遠地,傳來剽悍的話語。
然後是一個故作委屈的聲音,「哎呀,姐姐,你你慢點走,你知道我走不穩的!」
「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在摔跤,丟不丟人!」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插進來,緊接著,是另一把任性又脆生的聲音,「喂,你們幾個抬轎子的,怎麼回事,想顛簸死本小姐啊!」
鬧市人聲鼎沸,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就留意到了這幾個人的聲音。
然後,他停下來,慢悠悠地扭頭,向另一條同樣熱鬧的街道看過去。
人頭攢動,搖曳的燈火中,一個高挑的少年,賴皮地抱住一個少女的胳膊,一路走,一路嘟嘟嘟地抱怨個沒完,什麼路不好走了啊,什麼鞋子太小了啊,什麼天要下雨,眼睛不好使了啊,不管能不能構成理由,他都搬出來。
說得他旁邊的少女,直捂著耳朵。
倒是跟著轎子走的丫頭,雖然表情很拽很不屑,但是,眼睛卻總是偷偷地瞄向少年,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少年壓根就沒看見。
雪七黎呆呆地看了他們好半天,任周圍人潮湧動,而他自己卻向被施了定身術似的,一動也不動。
少女似乎並沒發覺他的存在,依然和身邊的少年有一句沒一句地鬥嘴,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胸腔裡,一片空洞地疼,後背上,血紅的紋路,如同被烙鐵灼燒般痛著,縱使,忍受過七千熔岩灼燒的痛苦,他早已對身體上的痛感麻木,但這一刻,這種痛徹靈魂的苦,還是讓他幾乎堅持不住。
他以為,自己可以更絕情的,畢竟,那個時候,那麼殘忍的事情都眼也不眨地做了。
可是,時隔近千年,再次看到轉世為付七七的蘇雪泠,他還是痛了……
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滴順著髮梢滾落,他有種要支撐不住的感覺,幸好這時一雙手從身後撐住了他,「陛下」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容顏清俊,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容貌。
「你怎麼會在這兒?」
雪七黎深吸一口氣,痛感微微減輕。
「聽西卡說,陛下獨自出行,屬下不放心,就出來找,沒想到這麼巧。」布卡爾簡潔地回答。
「我們回去吧。」
雪七黎站直,依然慢吞吞地走。
布卡爾跟在他身邊,猶豫了許久,終究開口,道,「陛下,屬下知道,這些話,輪不到屬下來說。但是,陛下,請您保重自己,為了魔族,也為了您自己。」
雪七黎挑眉,「我不是好好的麼?」
布卡爾抿了抿嘴,忽然不說話了。
雪七黎歎了口氣,「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我可是雪七黎,七千五百年前,神人魔三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布卡爾還是不說話。
雪七黎轉移話題,「找到她了麼?」
布卡爾小心地跟在雪七黎身邊,「還沒有,不過有些線索了。這五百年來,她藏得很掩飾,估計又在想什麼新花招。」
雪七黎笑,「那可是你妹妹。」
「就因為是我妹妹,才不該這麼任性妄為。」
雪七黎沉默片刻,「能抓住的話,就好好抓住吧,不然,會後悔。」
從蘇雪泠死,到現在,不過五百多年而已,而雪七黎的轉變卻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從最初外露的放肆邪惡任意傷害,到如今的內斂寡言,暗中鐵血,這樣的變化,讓所有人覺得詫異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