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劍幽月宮 白骨委飛霜 第九十七回:熊蟾悲壯號 雙嬌艷容銷
    城門口的殺戮瘋狂著。無良卒滿身甲冑,但終究都是鐵鑄的,無雙和婉真的三尺青鋒雖說比不上神器譜上的絕世神兵,卻也是萬里挑一削鐵如泥的寶劍,仗著寶劍的鋒利,她們每一劍斬去都會有一個全身甲冑的無良卒橫屍當街、甲解命喪。

    伏蟾腫大的眼泡下一雙水靈靈的小眼睛此時也已赤紅,雙手舞動分水刺,專門尋找無良卒的要害地方,尤其是頭盔和甲冑的連接處,這是為數不多的漏洞之一,又是人的咽喉所在,伏蟾的兵器沒有姐姐的那麼鋒利,便拚命向這他們這裡招呼,一時間被他刺穿咽喉的無良卒也不在少數。

    飛熊揮舞著小樹一般的木棍,使上吃奶的力氣揮發著各個人的霸氣。無良卒雖然滿身甲冑,但那也只能勉強應付刀劍之類的利器,碰上了飛熊這種靠力氣進攻的高手他們可是佔不了太大便宜了。

    在無雙和婉真的寶劍斬盔碎甲下,在飛熊的揮、搗、撞砸各種最原始的招式下,在伏蟾精確的一刺穿喉下,無良卒面對幾近成魔的他們也不僅駭然。無良卒都是殺人機器,但是面對這四個瘋狂的復仇者,久經沙場幾乎百戰百勝的他們也體會到了一種末日的氣息。

    一個個無良卒在眼前倒下,追上來的鄭洵他們卻是沒有上前幫忙。婷婷楚楚躍躍欲試,惡來也摩拳擦掌想要上去大幹一番,鄭洵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他漠然地看向戰場,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

    「老鄭,兄弟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損失,你為什麼不叫我們上去幫忙?」惡來很氣憤,他幾次衝上前去都被鄭洵又給拉了回來,他實在不能理解,無良卒一向是鄭洵摯愛的部眾,怎麼現在他竟然如此淡定地看著他們犧牲無動於衷。

    「又不是我讓他們來的。」鄭洵看著官道上那些早已經辨別不出屍首原樣的江湖兒女們,長歎了一口氣,眼中殺氣頓盛,緊緊握著手中的方天畫戟,他說道:「除了咱們,竟然還有人可以指使他們,看來無良之師早已非我等所能夠一手掌控的了。」

    「殿下這不也是在幫我們嗎?」惡來不服,明明是自家兄弟前來援助自己,這個老鄭怎麼就不通情理,反而要怪罪人家呢?

    「幫我們?哼!」鄭洵冷哼了一聲,蹲下身子查看著地面的殘骸,眼中隱隱泛著淚花,他道:「我們幾人雖然好殺,但還不至於如此殘忍吧?想當年鎮守邊關,哪怕是對待金兵我們也會留他們一個全屍,可是現在······」

    惡來無言以對,他是一直跟隨著鄭洵的,雖然對鄭洵他也偶爾會持反對態度,但他知道自己永遠都只能聽從鄭洵的指示。這,不僅僅因為惡來本就是鄭洵的家臣,更重要的,惡來自己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他也明白鄭洵所做的一切都會比自己考慮的更為長遠。

    婷婷楚楚也沒再做聲,剛才她們一直希望將所有的武林中人一網打盡,可到了這兒看到這種情況,她們也默然了,她們也沒有想到,這支曾經朝夕相處的部隊竟然不知不覺變得如此殘暴如此無情。

    「無良在此,邊關危矣。」花子喝了口酒,濁目遙望著遠方的天空,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歎息。身為王爺,花子雖然沒有正行,但身為老朱家的後人,他對國家大事還是比較關心的,此刻見到這一支原本應該鎮守邊疆防範夷狄的王牌之師竟然堂而皇之開進了洛陽古城荼毒同胞,他愴然了。

    「靠!」身後的一聲怒吼,不用回頭大家也知道這是二子來了,除了他,恐怕沒有一個人會就這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話吧?二子來了,也沒有了原本的睏意,雖然眼睛依舊蓬鬆,但此時卻精光肆盛,他關注著官道上哪一條屍徑血溪,滿口壞牙幾乎咬碎。

    「二子,你怎麼做?花子跟你。」見到同為朱家後人的二子也來了,花子找到了依靠。鄭洵等人雖說也都是侯爺郡主之類的,但終究不是坐江山的朱家嫡系,二子和花子雖然一向被人們視為異類,但他們卻是正經的皇家貴胄。

    「殺!」二子咬著牙,牙縫裡祭出了一個冰冷的字眼。他的殺,此時矛頭已經指向無良之師,而原本的敵人卻成了他們眼中的同胞,他們現在有著一個共同的敵人,就是這支泯滅了任人性的機器。

    兒子和花子正要躍出,婷婷楚楚卻將他們攔下了。鄭洵站起身來走到他們面前,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口尊王爺道:「請王爺留步,萬萬使不得。」

    「為啥使不得?」本來還要上前助拳的惡來又叫了起來。惡來原本還念著當這幫人一直跟隨自己想要幫他們一把,現在看大家都對他們的作為憤怒不已,頓時也想上前收拾一下這一幫已經不聽話的傢伙們。

    「一邊呆著去,你個憨貨。」鄭洵將惡來訓斥到了一旁,然後又對二子和花子說道:「王爺應該知道,這普天之下,能夠調動無良之師的,除了咱們兄弟之外還有哪個?」

    二子和花子默然了,他們自然知道是誰才有這個能力調動這幫機器,他們也知道那個人調動這些機器的目的。對於那個人,他們不敢、也無意侵犯,既然無良之師已經來了,他們只能任由事情這樣繼續發展下去。

    「唉!」二子長歎一聲,抱著頭蹲在了地上,花子也非常頹廢,似乎瞬間又蒼老了許多,他歎道:「原本江湖中的爭鬥,咱們兄弟還想靠著自己的能力為他殺出一片天,可現在看來,這一切竟然都是如此好笑,人家沒把咱們當成菜不說,還將咱們昔日的部眾訓練成了一個荼毒百姓的妖魔。」

    鄭洵和婷婷楚楚也只好長歎,惡來在一旁看著也不敢再作聲,他們原本是要將洛陽城的武林中人一舉剷平,現在卻是非常期望著婉真他們能夠逃出生天,千萬不要在這群惡魔手下喪了殘生。

    他們的願望很好,只是想在這群惡魔的手中逃脫卻是沒有那麼容易的,更何況婉真他們並不想逃。隨從自己的人兒都已經化為了肉泥,自己又怎麼再忍心獨自離開?他們殺戮著、瘋狂著、體力也在漸漸透支著。

    「放!」隨著一聲號令,城牆上突然齊刷刷鑽出來一牌弩手,正是王牌之師的另一支部眾無良弩。

    箭矢如雨,頓時混戰的上空落下密密麻麻的弩箭,正奮戰的四人措不及防,一時手腳忙亂。已經殺紅眼的婉真正在鐵甲中苦戰,寶劍也漸已殘缺,殺傷力也不如先前那般了,適逢箭雨落下,只顧著苦戰無良卒的她沒有抵擋的餘地,一隻箭矢攜著風聲射入了她的心口。

    一劍斬斷箭柄,婉真沒有理會胸前淋漓的鮮血,她的眼中此刻只有敵人,只有面前的鐵甲機器。她瘋狂著、憤怒著斬殺一個又一個敵人,漸漸的感覺到有點力不從心,低頭一看,胸前的鮮血已然泛黑。

    「有毒!」婉真叫了一聲,提醒無雙他們注意防範箭矢,自己卻眼前一片模糊,全身也都綿軟下來。

    「姐姐!」無雙正執著滿是缺口的寶劍一邊抵擋箭矢一邊殺戮無良卒,突然聽到婉真的叫聲不禁焦急萬分,循聲望去,只見姐姐手下的攻勢已經綿軟無力,幾個無良卒也正舉著兵器向她殺去。

    無雙見狀,急忙去救援婉真,殺退了面前的敵人,她終於趕在對方的兵器落下來之前將婉真抱住,只是自己肩頭也在同時中了一箭。

    婉真吃力地睜著眼睛,看著面前才重逢不久的無雙,輕輕地呢喃了一句:「妹妹,你還是那麼傻。」

    無雙一隻手抵擋著進攻一隻手摟著婉真,她含淚點著頭,笑道:「陪姐姐一起死,無雙無憾。姐姐放心,今天我們走了,這群妖魔也不會長久的。」

    「姐!」婉真和無雙相繼中箭,飛熊和伏蟾都忍不住一聲暴吼,雙雙向她們靠攏。伏蟾的分水刺此時已經變了形狀,飛熊的木棍也早就成了一堆木屑,他們持著從敵人手裡搶奪來的兵器向前突出,身上不時會有傷口增添,但他們卻仿若未覺。

    四人終於相會,但婉真和無雙卻沒有了再戰的能力,飛熊和伏蟾也傷痕纍纍。飛熊、伏蟾兄弟擋在姐姐們前面提她們阻擋著敵人,防範著落下的箭矢,他們拼盡了自己所有的能力,但這一切卻也只是徒勞的。

    敵人將他們團團圍住,真個是密不透風。圈內的婉真和無雙粲然一笑,雙雙含淚,在兄弟的掩護下,她們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但他們十分清楚,這機會也不過是自己兄弟拿命換來的而已。

    一聲悲號,伏蟾終於力竭,幾柄長槍透心而過。伏蟾咬緊牙關奮力揮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刀,伴著一個盔甲內顱骨碎裂的聲音,伏蟾心口的長槍也離體而出,鮮血直將面前的敵人覆蓋,身後的婉真和無雙也被兄弟的鮮血浸染。

    伏蟾回頭,滿懷愧疚地看了一眼姐姐們,旋即浮腫的身軀轟然倒地。於此同時,飛熊那龐大的身影也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臨死前他也又殺死了一個看似堅不可摧的機器般的無良卒。

    無雙和婉真癱軟在地上看著伏蟾和飛熊相繼悲壯,不無遺憾地相視一笑,然後,兩人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寶劍。

    卻是:悲壯英豪滿腔恨,傾城佳人遺無痕。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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