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劍幽月宮 白骨委飛霜 第九十五回:無良洛陽縱 群英性命送
    沉重的城門慢慢推開,那吱吱嘎嘎的噪聲讓大家難受地不得了,每個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種驚恐,那是對一種未知力量的恐懼,他們很希望早一點看到城門外邊到底有什麼,同時又非常不希望那扇門打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扇門一旦打開,大家所面臨的可能就是此生最可怕的東西。

    吱吱嘎嘎的聲音還在繼續,似乎成心要折磨這些焦慮不安的人們,而這些等待的人們從大門漸漸打開的縫隙中也覷到了越來越沉重的危險氣息。他們開始緩緩後退,雖然他們並不想這麼做,但天生的警覺以及為了下一步的生路他們必須這麼做。

    大家分明感受到了城門外的殺氣滾滾,他們也摒住了呼吸。期待著,僵持著,城門依舊在那裡吱吱嘎嘎。驀地,一絲寒光從縫隙裡射了進來,這光芒,雖然只是白駒過隙,但足以讓這些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英雄兒女喪膽失魂。

    「快退!」一聲大呼,卻是剛才沖在隊伍最前面的張橫所發出的,此時的他已經驚恐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眼神中透露著從未有過的絕望。

    一聲大喊,所有的人開始往回奔,張橫見狀又是一聲大呼:「別在官道上,大家分開跑,進胡同!」

    只是,此時已經晚了,就在張橫喊出後一句的時候,原本似乎老掉牙的城門突然「彭」的一聲分列兩旁,隨即大家看到了那期待已久的城門口那一股神秘殺氣。這殺氣,卻原來是一隊井然有序的騎兵,他們連人帶馬都罩著厚厚的盔甲,全身上下只露出馬和人的四隻眼睛手中,騎兵的手中還都緊握著一柄寒光凜凜的兵刃,有刀、有槍、有鞭,也有銅錘和畫戟。

    「無良騎!」看到了敵人的面目(雖然他們並沒有露出什麼面目),城內的豪傑佳人都駭然不已,他們似乎感覺得到,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有了那麼一絲涼意。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看似一場普通的江湖決鬥,八怪會竟然將這王牌給祭了出來。

    無良騎!張橫和王縱面色蒼白,他們見機得早,急忙躲到了一處民宅,隔著窗戶向外望,兩個人都是一頭冷汗,他們的牙齒在打架,他們眼睛中已經找不到一絲活人的情感,此時他們所思所想只有江湖中那一個可怕的傳說。

    無良騎原本不叫無良騎,他們也是朝廷的一支直屬部隊。部隊的首領是溫侯鄭洵,那些年他帶著惡來和手下這支部隊還沒有來到江湖,他們的職責原是守護邊關抗擊金兵,由於有著和金兵作戰的豐富經驗,溫侯的部隊也由原先的純粹步兵漸漸發展成了騎步射面面俱全的精英部隊。

    由於溫侯的禦敵有術和將士的果敢勇猛,幾番對壘金兵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後來金兵也學聰明了,他們開始化妝成中原人士慢慢滲入關內,在溫侯後方進行騷擾。長期下來直接導致了後方的民心不定。

    溫侯無奈,由於敵我難辨,在幾次戰鬥失利後他乾脆堅壁清野,甚至到了後來見人就殺。就這樣,關內的敵人被清掃乾淨了,老百姓也都背鄉離井遠離了那片土地,有不願意離開的也成了溫侯將士手下無辜的冤魂。

    民怨太重,百姓蒼生和江湖中人也將原本被稱作善使的鄭洵祖宗十八輩都罵了一遍,當然也有稱讚的,畢竟他平定了邊關。但無論如何,他的那支部隊從此就被叫做了無良之師。皇帝抵不住朝野的壓力,自那以後就將溫侯從邊關調了回來沒再任命,那支部隊卻依然駐守在原地。

    溫侯鄭洵後來在江湖拉了個幫會叫八怪會,大家心知肚明,但今天大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江湖動用邊防的軍隊。這幫傢伙,看來已經將家國天下置於不管不顧的地步,專門發展自己的江湖勢力了。

    「令!」為首的無良騎冰冷的盔甲下吐出了一個冰冷的口令,頓時,所有的騎兵都整裝待發。齊刷刷的動作,寒森森的兵刃,凜凜的殺氣,在這些騎兵的作用下,整個洛陽城都經籠罩在了一個陰沉的氣氛下,當空的烈陽似乎也沒有了一絲生氣。

    「突!」又是一聲令下,所有的騎兵開始進發了,他們的鐵蹄踐踏在洛陽這座古城的官道上,那沉重的馬蹄聲似乎將人們弱小的心靈已經踩碎。武林豪傑們面對著此等情形,饒是他們身經百戰此時也沒有了應付的能力。

    奔跑,躲藏,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但,就算你輕功再好,兩條肉腿又豈能跑得過那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的寶馬良駒?實在跑不過、躲不及,大家也只能轉身和這些鐵甲騎兵以死相拼了,但就算你武功再高,面對著大隊的鐵傢伙又能使上什麼力氣?更何況,這裡豪傑,尤其是伏魔教的教眾大多都已經驚魂失措了。

    伏魔教眾之所以加入伏魔教,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都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們都有著一個自己永遠也無法擊敗的敵人,這個敵人,有可能是獨孤朕以及他的盜家,有可能是紫雲道長,有可能是陳氏官家,有可能是官府朝廷,有可能是龍玄英的三英堂,也有可能是當年的無良之師。

    玉雪山莊的少女們大都是孤兒,她們都是當年婉真臨走時在中原收留的無依無靠的可憐兒童,她們的家世背景已經難以考察,但很多孩子的心中仍然不會忘記自己家中那一段最為可怕的現實。對她們而言,那是噩夢,永遠糾纏著自己的噩夢。

    一個人,當他面臨自己心目中最為強大的敵人的時候,往日那一段屈辱與恐懼便不自覺湧上心頭,此時的這個人也就成了一個廢人,因為他無法抹去那個人在自己心目中可怕的印象,哪怕是那個可怕的傢伙現在有多麼的不堪。

    噩夢來了,再一次真實地展現在了他們面前,無論是伏魔教還是玉雪山莊,無論是斷腸漢子還是驚魂少女,他們無一例外都被帶回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為恐怖的場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甚至也沒了逃跑的慾望,他們能做的,就是等死。  他們一個個被無良鐵馬撞倒,一個個被碾成肉泥,在馬蹄的踐踏下他們沒有留下自己人生中最後一絲聲音,他們或許在想:就這麼離去,或許也挺好,至少以後不會再受到那麼多折磨了。

    也有的人不甘就這麼死去,他們在反抗,他們在與名揚天下的無良騎對抗,但是蚍蜉撼大樹的力量卻是非常渺小的。內力催動,豪傑揮掌迎敵;佳人傲立,三寸削鐵如泥,在他們的努力下,也不時會有被內力震碎心肝或被寶劍連甲帶人削為兩段的無良騎士栽下馬來。

    只是,強悍而又浩蕩的無良騎士他們又能殺得了幾個?到了後來,被夾在騎流中間的他們甚至連揮手的空間也欠缺,最後只能在騎士多樣化的兵器下選擇各種死法,緊接著再在如潮的鐵蹄下魂歸夜台。

    豪傑佳人們也有的見機得早,他們衡量了一下現狀後明智地選擇了躲避。馬在地上,他們就往高處去,一個個輕功還不錯的人兒離地而起,或在房頂,或在樹椏,他們暫時躲過了成為肉泥的厄運。

    但,他們似乎高興的太早了些,就在剛剛落腳站穩的當頭,不遠的城牆上突然出現了一排手執連弩的甲士,同樣滿身甲冑,同樣只露出一雙眼睛,同樣的陰冷,也賜予了大家同樣的噩夢。一連串的箭矢崩出,那些剛剛躲過甲馬的可憐人兒再次滾落到了地面,飽受著鐵蹄的蹂虐。

    無良弩,亦非浪得虛名。

    沒有人再敢飛身向上,無良騎來回縱橫了幾番,官道上也沒有了武林中人,寥寥無幾倖存的人兒都正躲在角落裡偷命。無良騎眼見沒了對手,隨著首領一聲令下便縱馬開出了洛陽城。

    但倖存的人兒運氣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就在無良騎駛出城門之後,又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隨之而來,卻又是一批陣形壯觀的甲冑步兵。步兵來到城內開始了大肆的清剿,那些躲藏起來的豪傑佳人又不得不跳出來與他們一決高下。

    以死相拼,在兄弟姐妹已經化為肉泥的身體上。他們眼含熱淚,滿懷悲憤,一劍一棒揮灑著自己的情緒與信仰,也透支著自己的生命。步兵雖然也穿著甲冑,但他們的威力卻比不得騎兵,而玉雪山莊的少女們也自幼都勤習武藝,對於劍陣也是頗有歷練,再加上伏魔教徒的協助,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再繼續太大的傷亡。

    但,沒有太大的傷亡,卻並不表示他們的情形就比較樂觀,敵人的數量很多,自己的力量很小,每當一個兄弟姐妹喪命於此,己方的能力都會大打折扣,而能夠堅持到最後的,可能也不會逃脫被殺的命運。

    洛陽城,已是血城。古都,已是鬼都。

    卻是:洛陽城好比閻羅殿,英雄佳人至此堰。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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