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劍幽月宮 飛劍決浮雲 第四十五回:父子喪葬活 兄弟棺中臥
    錢氏棺材鋪。

    這是江湖中最富盛名的喪葬用品專賣店,坐落於洛陽城繁華地帶,算得上是胭脂樓的鄰居。據說這些年錢氏企業之所以越做越大,胭脂樓功不可沒。

    打架鬥毆的一般都是發生在喝醉酒以後,幫派廝殺一般都從下了談判桌開始,而喝酒、談判最理想的地方就連傻子都知道胭脂樓是最理想的地方。只不過,胭脂樓一向以賺錢為首要任務,來客人了?歡迎;打架?給我死到外面去打。

    有打架的就有死人的。一般的小人物掛了,大不了家人弄張破蓆子卷吧卷吧就埋了。若有稍微上點檔次的或者有倆小錢的,錢氏棺材鋪的買賣就來了。

    錢氏棺木,做工精細,品質優良,價格公道,童叟咸宜,乃江湖人士必備身後用品。錢氏錢氏,精誠所至,你的滿意,我的追求,錢氏棺木熱忱歡迎廣大新老用戶前來選購。錢氏棺木,品種繁多,檔次齊全,總有一款適合您。錢氏棺木,質量三包,武林馳名商標,乃江湖信得過產品。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過了這個奈何橋就買不到這碗孟婆湯,抽煙傷肺,喝酒傷胃,勤習武功危害和諧的大社會,買口棺木,師父喜歡,老人欣慰,天下安寧沒人願意違法和犯罪。錢氏棺木,無需技術,不用勞累,往裡面一躺人人都會。錢氏棺木還可以為您量身打造適合自己的一套稱心裝備,凡累計購滿三套者,壽衣壽器八折優惠,逢節假日更有絲竹相陪、二奶相配。錢氏棺木,門門皆需,人人必備。錢氏棺木,您身邊的棺木。

    錢氏棺材鋪門口,每天都有這麼一個小夥計在那裡號喪般的喊叫著,不斷的對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們交流著錢氏棺木的精良之處、價格之宜。當然,挨罵是家常便飯,挨揍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雖然如此,倒也沒設麼人把他怎麼樣,畢竟,誰願意和一個賣壽材的置那些閒氣呢。

    小夥計名叫錢裡穿,是錢氏棺材鋪的夥計,也是少東家,東家兼掌櫃的名叫錢裡鑽,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揚名、人人敬仰,每每在江湖上行走大家總是主動給他抱拳施禮,圖的,就是一件好的並且便宜的身後家當。這年頭,沒付好的壽材,你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今天,錢氏又迎來了三位客人。

    正在店門口聲嘶力竭喊叫著的小夥計錢裡穿第一眼看到這三位客人的時候就怔住了。這幾張面孔對他而言太熟悉了。

    錢裡穿是錢氏的夥計也是少東家,自然打小就學會了從一切江湖動態中尋找商機。恰好這幾天洛陽城戰事不斷,距離現場不是很遠的他就每天親自去觀摩戰況以掌握大致的數據。三英堂與忠信鏢局會戰,他看到了這三個搶戲的配角,瀟逸力戰三英,他又看到了逸少的風姿。

    只顧著回憶,在三人來到自家店面的時候錢裡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喂,生意來了,幹什麼呢你?」獨孤傲說著,一個巴掌拍了過去。

    三人正是唐銳、劉瀟逸、獨孤傲。龍玄英去世以後,瀟逸念及昔日的情分以及同門的淵源,慚愧難當。向唐銳說起時,唐銳雖然可惜兄弟知事已晚,但也不願太過責備於他。考慮了一下,故人已去,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將三英整冠入殮,於是三兄弟便一同來到了錢氏棺材鋪。

    獨孤傲卻是不願意來的。他本性就不善,對龍玄英等人又無甚好感,對於包辦他們的後事他是嗤之以鼻的,但唐銳的威脅恐嚇他又不敢不從,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來了。來到目的地,本來就不痛快的鬼少見到小夥計不知道招呼客人反而是怔怔地看著自己三人,頓時將心中的怨氣一股腦的都托付在了這可憐的錢裡穿身上。

    捂著嘩嘩流血的嘴巴子,錢裡穿終於醒了過來。江湖中做買賣的,很多時候比身在江湖的武林人士掌握著更詳細的信息資源,久在江湖行走的鬼少、俠少對於這個年紀相仿的小夥計而言,就是偶像,就是天王,家裡面收藏的兩人的畫像就不計其數。今天得遇兩位偶像同時光顧自家生意,這小子也算是榮幸之至了,更何況人家還是帶著禮物來的,雖然只是一個巴掌,但這份禮物······還是真夠重的。

    望著凶神惡煞的獨孤傲,錢裡穿連忙陪著笑容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幾句歡迎的話語,將三人引進店內。

    進得店來,瀟逸看了一下店內的情況。店舖很大,裡面滿滿噹噹的擺放著一百多口棺木,有的棺木上還書寫著一些人名,看來是已經售出去還沒被領走的。

    聽到聲音,掌櫃的也從櫃檯走了出來。除了劉瀟逸是個新人以外,對於另外兩位新生代天王級人物老闆自然也是認得的。一個個恭敬地施禮賠笑:

    「唐少俠好!獨孤少俠······」

    「屁話!誰是俠啊?侮辱人呢,是吧?」又一個巴掌拍過去,錢裡鑽也收到了獨孤傲的一份重禮。

    「是是是,小老二無禮了。獨孤盜爺莫怪。」錢裡鑽連忙致歉。

    心底一聲長歎,老錢掌櫃的捶胸頓足,怎麼就把這茬給忘了呢?人家本來就是明令標榜的江湖惡人,自己偏偏就給冠了個俠字,這不明擺著拆人家的台嗎?

    聽到掌櫃的改口,獨孤傲很是痛快,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拿著扇子洋洋得意地扇著。唐銳斜著眼望著他,暗道:這廝,說個俠字就是侮辱你了?我一代塵俠整天和你這混蛋混在一起對我的侮辱有多大你知道嗎?

    「劉少俠,啊,不是,劉盜爺,也不是,劉······」繼續打招呼的錢裡鑽面對著劉瀟逸卻是找不到合適的稱謂了。

    叫俠?不合適,人家又不是俠家的,也沒做過俠義的事情;叫盜?更不合適,人家才下山,除了殺人也沒兼職什麼其他的惡性行業。想想這幾天洛陽城發生的事情,想想這個名家少爺殺過的人,老錢頓時全身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做了一輩子死人生意,難道今天要自己照顧自己的買賣了?

    出乎他的意料,瀟逸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老錢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

    「上好的壽材。」

    擦了擦額上浸出的汗水,老錢連聲應道:「好好好」。

    「好?」瀟逸眼神有些異樣了。

    「不是,小老兒是說,我們一定給您辦好。」老錢掌櫃全身又開始排毒了。

    瀟逸微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錢裡鑽連忙帶著他和唐銳一起去挑棺木,獨孤傲坐在椅子上懶得動彈,只是撇著嘴巴看著他們。

    「這壽材,睡著感覺怎麼樣?」走到近前,瀟逸指著一口棺材問道。

    「這個,舒服,保證舒服。」錢裡鑽應者,只是奇怪怎麼會有人問這個,死人還會有感覺?

    緊接著,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瀟逸聽完他的回答,竟然施施然跳進了棺材裡面。仰面躺好,用手將周圍撫摸了一番,閉上了眼睛。

    這,這傢伙是不是來早了一天?雖然也經常會有人會對棺材做一番檢驗,只是像這樣親身體驗的,錢裡鑽還真是沒見過。

    「大哥,真的很舒服。」瀟逸依舊閉著眼,說道。

    「是嗎?我也體驗一下。」說著,唐銳也跳進了另一口棺材。

    錢裡鑽有些抓狂了,合著你們都到這裡面來敘兄弟情誼來了?你們不是來買東西,是來砸場子的吧?

    「哼,兩個瘋子!」獨孤傲看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少廢話,老三,羨慕就進來試一下。」瀟逸還在閉著眼睛拉隊伍。

    「你們瘋,別叫我。」獨孤傲一賭氣,走過來將兩個人的棺材全部都蓋上了。

    「謝了,老三。」棺內傳出了兩人的聲音。

    「就這麼死了倒省心了。」望著兩口棺材,獨孤傲恨得牙癢癢的。

    本來被強迫拉來買棺材就夠不樂意的了,現在居然吃飽了撐的跑到棺材裡面去睡覺,你們瘋,還要叫我一起瘋啊?一賭氣,獨孤傲叫過錢裡鑽:「掌櫃的,這兩副先要了,給他們預備著。」

    「是是是。」錢掌櫃連忙應著,:「他們兩個,還出來嗎?」

    「出來做什麼?」獨孤傲恨恨道:「就死裡面吧!」

    「是是是,那,給您道喜。」這句話,錢掌櫃終究沒敢大聲說出來。

    「掌櫃的,你看哪付壽材適合獨孤盜爺的,給他也預備下。」棺內又傳出了唐銳的聲音。

    錢掌櫃正待答應,突然感覺到獨孤傲看向自己的眼神,於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掌櫃的,六副壽材,三副帶走,三副存先寄存在你這裡。」掀開棺蓋,瀟逸對錢掌櫃說道。

    「老三,給你也預備下了。」唐銳也從裡面鑽了出來。

    買賣談成,就等著錢掌櫃派人將壽材送去了。唐銳、瀟逸對視一眼,雙雙走出了店舖。獨孤傲也想走,但是走不掉,二人把守在門外,不把銀子付了,鬼少是出不了棺材鋪的。

    「就知道叫我沒什麼好事。」獨孤傲咕噥著。

    這回棺材鋪一行,不但賠了銀子還為自己弄了副棺材,晦氣,真晦氣,也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是怎麼想的,真是······

    「三位高手,等一等。」三人剛要回去,小夥計趕出來喊道。

    「嗯?」三人都有些不解,買賣都談完了,還有什麼事情?

    「我爹說了,像你們這樣的大客戶我們是一定要留住的。錢氏棺材鋪歡迎您的再次光臨,希望你們有空常來,本店給你們打七折。」小夥計又在拉攏客戶。

    「是人話嗎?誰願意老到這裡來?」獨孤傲抬手又要打,被唐銳一把將他的手臂抓住了。

    還打?人家嘴角的血還沒止住呢,這回再打還不要了這傢伙的小命?拉住了獨孤傲,唐銳看看這小夥計竟然沒有離開的意思,禁不住有些奇怪,不回去,還想挨揍嗎?

    「你,還有什麼事嗎?」唐銳終於忍不住問道。

    聽到唐銳發問,小夥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渴望的說道:

    「三位師父,請你們收下我吧。」

    拜師?這個還真是意想不到。三人都尚在少年時代,哪裡想得到竟然就有人來拜自己為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天,最終還是唐銳先說話了:

    「凡人居俠家自有家規,我,我尚年幼,不適合收徒弟的。」

    俠家不行,小夥計又看向盜家的少掌門。

    「別看我,我也不行。你那麼善良可愛,跟著我萬一做什麼好事了怎麼辦?那會破壞我鬼少的名聲的,不行不行,堅決不行。」獨孤傲連連擺手,我一個人自由慣了,幹嘛再找個累贅?

    就剩自己一個了,瀟逸看著可憐巴巴的錢裡穿,乾脆地揮了揮手:「我收了。」

    「收了?」唐銳、獨孤傲、錢裡穿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收了。」劉瀟逸很奇怪大家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嗎?」

    「這就收了?你知道他為什麼拜師嗎?」獨孤傲鬱悶了。

    「跟你有關係嗎?」劉瀟逸滿不在乎的說道。

    「莽撞收徒,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唐銳也勸。

    「跟我有什麼關係嗎?」瀟逸仍然不在乎。

    「師父,我們彼此還不認識呢。好歹你也考驗我一下嘛?」錢裡穿都有些不敢相信。

    「跟這事有什麼關係嗎?」瀟逸依然故我。

    「好像······有吧?」錢裡穿向俠盜二人投去咨詢的目光。

    「應該······是的。」可憐的是他們兩個也拿不定主意。

    「那好,我就受累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瀟逸被纏的沒辦法,只好問一下了。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錢裡穿趴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道:「徒兒名叫錢裡穿,我爹是這家棺材鋪的大掌櫃錢裡鑽。」

    「錢裡穿,錢裡鑽,你們哥倆名字挺好記的。」瀟逸有些心不在焉。

    「師父,我們是爺倆······」

    「爺倆叫這名字?」

    「我爹說,吉利。」

    「額,看來你爹對你頗有厚望啊。那,你幫你爹好好照顧生意吧,師父有事先走了。」

    「師父,我送你。」

    「不用。」

    拖著唐銳和獨孤傲轉過街角,瀟逸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逃出來了。」

    「恭喜二弟喜納高徒!」

    「恭喜二哥喜收高徒!」

    看著兩人滿臉的賤笑,瀟逸翻了翻白眼:「我要不收,就那可憐蟲能捨得讓我們走嗎?」

    「哈哈,還是二弟深明大義。」唐銳拍著兄弟的肩膀笑道。

    「大什麼義?他要敢纏著我們,看我一掌······」話沒說完,獨孤傲就察覺到幾道鄙夷的目光射了過來。

    「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英俊的人嗎?嫉妒啊?」轉移話題,獨孤傲又開始自戀了。

    「大哥,剛才在棺材裡你是什麼感覺?」

    「我?哈哈,佛曰:『不可說』。你呢?」

    「哈哈,子曰:『佛都不說,我也不會說。』」

    眼看著兩位摟著肩膀越走越遠,沒人理的獨孤傲只好放棄了準備了好久的poss,追上前去順著他們的話題問道:「我說,那裡面到底什麼感覺?」

    「自己躺去。」二人同時回頭斥道。

    繼續交談著入棺經驗,二人再次把獨孤傲甩在了後面。

    卻是:皆因今日收虛徒,報的他朝奸嫌除。

    未知小錢何為?且聽後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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