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墓 前世記憶
    聽見自己體內種植了一顆所謂的黑晶,而且很有可能會被妖化,紅娘有了前所未有的錯亂。她可不想變成樣子醜陋怕人,兇惡歹毒的妖怪。哪怕是能死而復生,紅娘也不願如此。與其做只害人害己的妖怪,不如躺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死去。

    仙姑的意思很明確,蠱蟲克制紅娘體內的妖氣,雖維持不了多久,但一時半刻是不會失效。真心的眼淚是克制妖毒邪氣的至寶,來自於人性本質的內在,只要在蠱蟲失效之前,找到真心的眼淚,可以輕而易舉地取出黑晶,消去體內殘留的所有妖氣。

    若仙被千盈擄走,她的蠱笛遺落在地上,也許這種無意的遺落,可能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千盈已經離開苗族,很有可能是去了所謂的虛空之地。仙姑把他們帶回自己的房間,用靈丹妙藥緩解各自的傷勢。其後她將蠱笛交到玄真子手裡。

    「這裡面有你們的記憶,若仙和你的前世有一段未了的夙願。」仙姑的話玄真子不甚瞭解,出於禮貌他先接過蠱笛,端詳了一陣後,他向仙姑問了很多問題。於是仙姑潦草地敘述了他與若仙之間的故事,隨後把玄真子帶到聖堂之上的山頂。

    那裡的安靜令人舒心,一草一木與其他地方無異,可玄真子卻覺得十分熟悉,彷彿曾經來過,在記憶裡搜索,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關於這裡的影像。玄真子之所以肯隨仙姑來到山頂,是因為他從認識若仙開始,就看得出來,她的背後一定隱藏了一段故事。

    今日仙姑的一席話雖說含蓄,玄真子卻在隱約中明白,關於若仙的故事,其實也與自己有關。

    這裡習習而來的風很愜意,卻令人時刻難安。微微氾濫的血腥味道與草地的清新混合,多少有一點古怪。玄真子所立的地方不大,左邊是斷崖,右邊是一座孤零零的枯墳。當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時,不知為何心裡有了一股莫名的悸動。

    愛女若仙之墓。

    墓碑上的名字令他震驚,就算擠破腦袋,他也想不出原因。於是玄真子把目光挪向仙姑,期望她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解釋。仙姑會意地迎向玄真子,手指落到了下方的碑文。玄真子沿著她手指的方向,將目光投了過去。

    我會等著你的承諾,這是唯一一句碑文,也是若仙臨終前最後一句話。

    「幾百年前,我將若仙葬在這裡。」仙姑含淚悲語。

    「仙姑剛剛所說的女兒,也叫若仙。」在之前仙姑講起女兒與紙人的故事,玄真子也是聽得一塌糊塗。當他看到墓碑上刻著若仙的名字時,才從中想通什麼。於是他再次端詳手中的蠱笛,這裡面存封著他與若仙的前世記憶,難道……

    「百年前的若仙,也就是現在的若仙。」仙姑的一句話解開玄真子心中的疑團,同時也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難道……」這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就是仙姑所折的紙人?」

    只要吹響手中的蠱笛,找回那份迷失的記憶,一切費解自然不攻自破。當年的這裡留下過最痛最美的記憶,一句離別時的承諾,跨越了百年的距離。當他再次回到這裡,淚已成干,人已成灰,記憶中的承諾也隨著時間的長河,消失的無聲無息,惹人心碎。

    不管時間流逝了多久,不倫經歷了幾次輪迴,玄真子始終是百年之前的紙人。他欠若仙一個未了的約定,更是一段晨朝落夕共相思的等待。但是他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手中的蠱笛陡然間變得沉重。始料未及的一切絕非荒唐的言辭,仙姑眼眶中的淚滴足以說明。

    玄真子不能輕忽,如果是命中注定,他只得順應天意。蠱笛不論怎樣吹,它都只會響出一個曲調。這旋律憂傷而哀婉,纏纏綿綿,似乎轉換了時空。每一個音符都響徹山谷,變作相思的回憶,追溯著百年的情意。它們是支離破碎的記憶,鑽進玄真子的腦海,化作顆顆晶瑩的淚花。

    一曲笛聲喚醒的不只是記憶,還有一份世世不滅的責任。當玄真子記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時,心裡有了一種錯過的悲痛。若仙的摸樣和聲音變得親切,她每一個舉動和笑容歷歷在目。玄真子想起村中的客棧,還有那天的溪流和若仙的每一句話,忽然有了錯過的痛楚。

    他還記得若仙的那句話,原來所少的另一半,是自己的眼淚。若仙早在之前就知道前世的記憶,可為何偏要隱瞞。如果她在那時吹響蠱笛,那該是一場多麼美好的重聚。玄真子微紅的眼眶裡,匯聚出心痛的淚泉。他走到若仙的墓碑前,輕撫著上面的名字,還有那句碑文。

    「若仙,我回來了。」

    玄真子變得迫不及待,坐立難安,也深深地自責著。第一次是在黑湖荒寺,他讓若仙落入危險之中。第二次是在聖堂之中,他仍舊沒能保護得了若仙,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樣接近。玄真子的沉穩冷靜如同殘垣斷壁,瞬間崩潰。衝動與焦急如同決堤的洪水,氾濫不休。

    換做是誰在這樣的時刻,都無法繼續沉默,除非遇到危險的,不是自己最愛的人。只要是個懂得用情的男人,在失去至親至愛的時候,是不可能做到冷靜沉穩,因為他的心裡裝滿了在乎與不安。玄真子和若仙已經離別百年,今世再聚何等珍貴,他怎能允許同樣的離別,再發生第二次。

    況且若仙還不知道玄真子找回了記憶,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填滿了玄真子的內心。如同當她知道,當年等待的人回來了,一定會非常開心。也許正是這團聚時的喜悅和潸然淚下的團聚,讓玄真子難以平復心情,他現在就想站在若仙面前,大聲地告訴她,當年的自己回來了。

    寂夜無月,苗族外圍的高牆上,停放著一隻木鳥。

    下方瘡痍滿目,怪人滿地,木鳥是在它們的注目中飛到這裡,自然已經引起了它們的注意。於是咆哮與嘶吼聲交雜,彷彿是在向阿牛與綵衣挑釁。

    阿牛臉上揚起一抹不屑,向來不懂得嚴肅,「來吧,讓你們見識一下牛大爺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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