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暮惜 第3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直到日落月升,還是未見暮雪的身影,原先自信滿滿的若丞越來越不相信自己,他無法猜透暮雪的心思嗎?還是她遇見了意外?如此這般想下去,他越發坐立不安。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若丞的信心幾乎削減為零,他多希望一抬頭,她就出現在面前。他看了下時間,再不回去母親就要懷疑了,他最後無比虔誠的對著兩座墳墓默念:請求你們一定要保佑暮雪平安無事。

    寒冷的山坡繚繞著薄薄一層霧氣,原本空無一人的視野隱隱走來一個人影,越往前越清晰,若丞下意識的瞇起眼睛,難以置信,那個裊裊走來的人影正是他焦急等了一天的人!

    感謝自己沒有提早放棄,感謝暮雪沒有讓他迷失方向。同時,暮雪也看到了他,她停頓了下,趕緊轉過身往回走。她是走頭無路才上山來的,畢竟這裡不會有人趕她走。可是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見了最不應該遇見的人。

    她這麼一轉身,卻被若丞幾步趕上了,他飛快的走過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有氣無力的掙扎了下,最後整個身體被他吞沒。

    若丞抱著她,霸道的,堅決的,不容置疑的,他問她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

    「你們家……已經容不下我了……」暮雪氣息虛弱的回答。

    「容不下你,我娶你,只要你願意。」

    「怎麼可能,我不配……」

    「別這樣說自己,我會……」他忍下了「心疼」兩個字,用一個更加深情的擁抱來代替。暮雪吃力的喘著氣,口乾舌燥,四肢無力,彷彿靠若丞的支撐才能站穩。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喘息,若丞稍稍鬆開手。「暮雪,怎麼了?」

    她臉頰泛紅,微蹙雙眉,軟弱無力的倒在若丞懷裡,他感覺到她滾燙的額頭,心想糟糕,她肯定病了,於是一把將她托抱起,一路朝家趕去。

    就在若安尋遍了一圈沒有尋到暮雪的身影,此時,撞見了累得滿頭大汗的若丞,暮雪正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懷裡。

    「快去找點藥,她發燒了。」若丞還算冷靜的說道,隨後抱著暮雪從若安身邊走過。

    天知道當他看到暮雪病了之後該有多焦急,不過這些他都可以安然無恙的放在心裡,他可以異常冷靜的給高燒不退的暮雪診斷,就像前不久給弟弟取子彈一樣坐懷不亂。幸好暮雪只是得了傷風,吃了藥估計明天就會退燒。

    可是她心中的傷痛,該用什麼藥來醫治呢?

    「你們去哪了?」略帶責備的語氣,若安看著一聲不響的若丞問道,他看出弟弟如此安靜就知道他先前真的擔心了。

    本來就心情糟糕的若丞沉著臉回道:「你沒必要知道。」

    接著是一陣壓抑的沉默,嘴硬心軟的若丞最後還是選擇告訴他:

    「她打算離開這裡,我在後山等了一天才等到她,她被人冤枉的時候你在哪裡?你不是說你會保護她的嗎?你除了讓她一次次失望你還能給她什麼?」

    「沒錯……我什麼也給不了……」若安疲憊的靠著迴廊的朱紅圓柱,月光撒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感覺整個人都在墜落。

    「既然你什麼也給不了就請你放手,別再一次一次的傷害她。」

    「放手,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誰都想努力試一試,即使這要耗盡我的全部精力……不是嗎?」若安雙眼無奈的望向若丞,他就站在他不遠處俯視著他,被他這麼一問,他立刻沉默了。確實,哪怕需要耗盡全部精力,還是想要牢牢抓緊,若安如此,他亦如此。

    「昨天晚上我來找過暮雪,但是你比我早到一步。你運氣總是那麼好,永遠都比我早一步。」

    「聽見我們說話了?」

    「聽見了。」

    「她沒選擇跟我走……」若安自嘲似的笑了下,這笑容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如此蒼白。

    「她寧願一個人悄悄的離開,真像她。」

    「如果早知道婉婷的目的,我說什麼也會帶暮雪離開,可惜現在來不及了,我已經徹徹底底的傷害了她。」

    「你是傷害了她……」若丞眼神銳利的看向若安,一字一句說,「因為只有你能傷害她,也只有你能救她。」

    「她醒了還是會走的,我知道最好的拯救她的方法就是讓她走,但是我做不到對她不管不顧。」

    若丞略帶嘲諷的口吻問:「你不是一直都無動於衷的嗎?」

    「要是真的無動於衷就好了……」話沒說完,他忽然難受的低下頭,感覺劇烈的疼痛隨時隨地都會在體內爆發,他絕對不能讓人看出他的軟弱。

    「你還好吧?」若丞俯下身,心裡起了一絲焦慮,可還沒問清情況,若安就迅速的站了起來,說了句「沒事」之後想要離開,不料疼痛加劇,一時間他又停在原地。「該死……」聽到他輕聲的咒罵了一句,即使若丞再粗心也不可能不察覺他的變化。

    他趕緊伸手扶他:「你別騙我,究竟怎麼回事?」

    若安根本沒力氣回答他,他一直在咳嗽,連站著都困難,瞬間感覺天旋地轉。若丞只能使勁抱著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倒下去,然後,他看到了,灰白的地面上滴落了片片血跡……

    ***

    喝了藥,暮雪漸漸恢復了體力,當她醒來,發現四周依舊是原來的樣子,她明白了,這次出逃,失敗了。

    她用力撐起身子,只覺得渾身一陣酸疼,接著她穿好鞋,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還沒跨出門檻,若丞就迎面走了進來,差點撞在一起。

    「又想逃啊?」他溫柔的語氣中略帶責備,暮雪無力的搖搖頭,告訴他她只是想去找小蓮。

    若丞一手拿著幾份文件,一手把暮雪拉到桌邊坐下,自己則攤開紙張邊默讀,邊說:「小蓮跟我媽出去買東西。你找她幹什麼?想慫恿她一起離家出走?」

    暮雪知道他在開玩笑,卻沒力氣陪他一起笑,她望著他面前的白紙黑字,若有所思。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用手背撫了下暮雪的額頭,「去床上躺著,我不吵你。」

    「我沒事,也不擔心你吵我,只是,如果大少爺知道你還在做『這些事』就糟了。」她指的是若丞此時正在翻譯的文件。

    他毫不在意的瞥了暮雪一眼,笑著說:「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太冒險了,以後別做了。」

    「你擔心我?」他故意逗她,她則認真的點頭。

    「你忘了身上的傷了嗎?」

    「放心吧……」他重新將視線放回紙筆上,「我有預感,我們就要勝利了。運氣好的話,這是我的最後一次任務。」

    窗外飛過幾隻燕子,發出啪啦啪啦的響聲,這充滿朝氣的聲音預示著春天已經悄悄來臨。

    「給你的……」若丞突然放下筆,從褲袋裡掏出一張票子放到暮雪面前,又補充了一句,「遲到的生日禮物。」

    暮雪心中一喜,輕輕的拿起票子來看,猛的睜大了眼睛——這是一張三天後開往南京的火車票。

    「三天後我回學校,我想帶你一起去……不樂意嗎?」若丞斜著腦袋望著暮雪,故意逗她說,「還是想一個人偷偷的走?」

    其實,若丞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帶她一走,何嘗不是在拯救她。即使說不出原因,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收起火車票。

    「你答應了?」若丞萬分欣喜的放下筆,目不轉睛的望著暮雪,她不加思索的點頭道:「我想二少爺一定急需一個人幫你整理屋子。」

    「這事我會做,你好不容易答應跟我『私奔』,我怎麼捨得讓你整理屋子?」

    暮雪再次瞪大眼睛:「『私奔』?」

    若丞爽朗的笑開:「就知道你要大驚小怪……不逗你了,這份文件還等著要,暮雪,你累得話我就回房去寫。」

    「不會啊,你坐著寫吧,文件讓人看見就糟了。」

    「我不怕,又不是沒挨過子彈。」

    面對他的自我調侃暮雪只能給他一個白眼,隨後屋子又恢復了寧靜,他埋頭寫字,她則望著他書寫的手發呆。

    沒錯,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若丞的邀請,她願意和他遠走他鄉,只因她心裡住著一個不堪回首的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大少爺和鄭小姐,她無法讓自己平靜的在他們面前走過,平靜的扮演一個下人,與其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別人,不如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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