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江南情緣——武林傳奇(江湖篇) 姑蘇古城
    若說揚州是雍容典雅的大家閨秀,蘇州則是嬌柔清秀的小家碧玉,揚州無處不彰顯泱泱大唐的繁華恢弘,蘇州雖亦是閭閻撲地,花天錦地,卻更見一種江南水鄉的婉麗清新,一樓一榭俱秀雅玲瓏,如似與青山綠水渾然一體。

     午後的煦朗日光穿雲而下,於空中瀉成千萬縷金絲,熠熠灑照在姑蘇古城中,鍍上了一層明媚的韻彩,將錦繡世界渲染成一幅天然浮世繪。

     名城蘇州,自有別於揚州的似水靈韻,滿城裡河道蜿蜒,亭榭橋台相映成趣,條條青石大街旗布星峙,畫船載汀洲煙箬,琳琅馬車絡繹穿梭,隱約飄出閨閣少女的鶯啼燕語,又有籬落飄香,木槿花開,良辰媚景不在話下。

     自從李蓮憶與我們同行,我便順水推舟,想方設法為她與朱瀟製造機會,使得二人感情風調雨順地發展,訴不盡的風花雪月,兒女情長。

     今日趁隙攜李蓮憶遊逛古城,她得此無拘無束之機,方敢隨心所欲地遊玩,對市井一切不甚好奇,如脫兔般四下游竄,東看西瞧,不亦樂乎。

     我著一襲素雅的裹腰淡藍錦袍,依舊青絲束馬尾,右手千金扇上香染翰墨,正自豫閒悠步逛街,卻聞一道夜鶯般婉轉的嬌音迎面飄來——

     「林姐姐,快來看啊,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循聲望去,只見一少女立於街旁小攤前,正朝我歡笑招手,丹唇列素齒,翠彩發黛眉,風捲葡萄帶,日照石榴裙,直如落凡精靈似的。

     幽然一歎,我負手灑落而去,以扇頭敲了少女腦袋一記,「你笨啊,都說了別叫我姐姐,該叫我林大哥,我現在可是男人呢!」

     她低低應哦,纖腰半折,俏眼流光,仍躬身凝定著面前之物。

     順著她目色望去,卻見小攤上擺滿各種泥人,一團團凡泥俗塵,在小販妙手中化腐朽為神奇,轉眼而成天界各路神仙,色彩斑斕,栩栩如生。

     「你沒見過這個麼?」

     她脈脈臻首,腮邊梨渦嫣然,掀起赤若塗朱的櫻唇,「我從小一直被關在家裡,家人都不讓我出來,這次求了哥哥好久,他才答應帶我。」

     我手把千金翰墨扇,倒反為歎息傷感一回。

     自古大戶人家的女子皆悲,從小深閨不出,以致錯過世間諸多美妙之物。

     歎罷,我遂挑了六個各異的泥人,交付過數枚銅板,轉身遞給少女。

     因見她如獲珍寶,喜不自勝,我亦不由心眼俱開,一把攬過她的削肩,歎笑無奈,「想不到你比我還貪玩,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飽餐一頓。」

     我攜少女款款前行,以折扇展於她頭頂上方,為她遮陽祛暑,右袖反遮自己額前,如此聯袂並行,猶如一雙璧人,羨煞了春心萌動的少女。

     遊玩之暇,背後乍然襲來一陣急促催命的馬蹄聲,瞬息驚破了滿城安逸!

     驀然回首間,只見朗朗石街之上,兩匹雪白的霜夜駒縱步如飛,驚得人群慌亂逃避,分流四散,掀翻了不少路邊小攤,轉眄即成混亂之象。

     然而此次擾民事件的罪魁禍首,卻恍若未見,猶在陽光下縱馬疾馳,氣勢洶洶如雷騰雲奔,一時間落蹄處人仰馬翻,攪亂了整條街道。

     我不豫蹙眉,攬著李蓮憶滑步側掠,退至道旁安全處。

     滿街蜩螗羹沸之中,但聞少女清靈空潤的嗓音,宛若嚶嚶黃鸝出幽谷,伴著狂亂逼近的馬蹄聲,穿越茫茫人海,呼嘯著千重捲來——

     「快讓開,別擋路!」

     霜夜駒岔群疾來,人流奔逸四散下,乍然現出呆立街中的一道身影,卻是一個著樸舊布衫的男童,懷抱一隻灰熊布偶,渾然未覺危之將至。

     而此際,飛馬已逼至男童身後兩丈,策馬之人顯然始料未及,情急之下急忙勒馬,一聲淒厲馬嘶響徹街道,然而為時已晚,但見那前蹄高高揚空,正險險懸於男童上方,周圍頓時化開一片緊張吸氣聲,真真命懸一線!

     這一幕恰巧落入我眼中,驚駭間未遑多慮,我已閃電掠至馬前,一把奪過蹄下男童,霍然縱身後翻,藍袍翩躚如飛,躍然於萬眾睢睢之中!

     百姓莫不吐舌稱奇,讚歎不已,均目色責備地投向馬上兩人。

     我落定馬前十丈開外,剛放下懵懂未知的男童,道旁人海中便匆匆奔來一個少婦,如珠如寶地抱過男童,半含笑半擎淚,只管千恩萬謝。

     「你是什麼人,還不快給本小姐讓開,否則叫你好看!」

     少女的聲音自背後襲耳而來,鏗鏘猶如金玉擲地,卻引得眾生面上責色更濃。

     斂卻稍縱即逝的不悅,我自認優雅地甩開折扇,施施然回身顧盼,眺向馬上早已人神共憤的兩人,卻驚覺眼前一亮,心中不禁暗自悸然。

     只見馬上坐著個十八光景的少年,精緻絕倫的五官如若冰雕,肌膚瑩白如霜,雖是一雙英凜十足的劍眉,卻並非鋒利如刃,而是濃纖合度,細緻優美,眉梢又略彎似柳,於剛毅中隱帶三分清柔,恰似月虹凌空雲,漆亮黑髮以銀邊鏤紋的白色緞帶高束成馬尾,裡著束腰箭袖雪白長衫,外套無袖銀邊冰藍敞袍,腳登銀白卷雲靴,身姿矯健如鷹,銀鞍照白馬,直為一個絕代美少年。

     他的眼眸明亮剔透,宛如湖心倒影的冷月,美則美矣,足以讓人魂夢顛倒,然而渾身透出的冷冽劍氣,直要砭人肌骨,教人弗敢接近,腰間垂掛著一塊和田玉環珮,其上盤繞一隻饕餮,瞧來奕奕欲生,似就要擘青天而飛去。

     他身邊駐馬同立著一個少女,約莫十六光景,亦是姣姣恍非凡人,兩彎柳葉吊梢眉,一雙玲瓏丹鳳眼,嬌俏秀美瓜子小臉,肌理細膩骨肉勻,秋水凝神暗淡妝,一頭烏亮青絲垂瀉如瀑,著兩股小辮圈在鬢邊,垂系青碧絲絛,飄垂著幾團絨花,身著一襲淡青羽緞碧霞羅,肘處繫著七彩攢花結鸞絛,下著淺蔥百蝶穿花綠葉裙,登著青緞白底錦靴,腰佩一柄霜紋寶劍,顧盼生姿。

     此卓越脫凡的兩人立在一處,端端蓋過了滿城繁華風景,直要耀晃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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