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是輸了呢？」「我要是輸了，我就滾出巫溪鎮，再也不踏進這裡半步！」
「能讓你這種人自動滾出我們的生活……值得一賭。」
和曲漣嘉去找南芪之前，我去見了一面溫宇然。他像以前一樣指責我頭髮凌亂，然後拿起木梳很認真地替我梳理頭髮。看著鏡子裡脫胎換骨的自己，我說，「薄璽說…你很早就看上我了？」發上的手突然停滯下來，半響，他喃喃地開口，「是。」「那你看上的，不是我現在的模樣嗎？」
「怎麼會。不論你的外表變成什麼模樣，顏珣還是那個顏珣，從未變過。」我放心地笑了，鏡子裡的人笑靨如花。不論我的外表變成什麼樣，我都是贏家。
第二天，我跟著曲漣嘉去找了南芪。第三次來到香詭巷，沒了以往的懼怕。南芪的手法果然了得，不出兩個時辰，我就從之前那個花容月貌的顏珣，變回了人人避而遠之的醜八怪。我摸著自己的臉頰，有種熟悉的感覺。「顏珣，如果你輸了，就把宇然還給我，如何？」我直視她的眼睛——「我不會輸。」
回到家裡，橘子樹旁卻多了一個身影。妖冶的紅衣在陽光底下顯得格外奪目——薄璽。「怎麼圍著面巾，難道歡顏蠱這麼早就失效，變成老太婆了？」薄璽的話引起了溫宇然的注意，「顏珣，你的臉怎麼了？」
我上前握住溫宇然的手，把目光偏向薄璽「我有沒有變老，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來巫溪鎮做什麼！」
「我反悔了。我覺得你這丫頭挺有意思的，留著也不錯。就這麼還給溫公子似乎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打算把你帶回乾熙山莊去。聽聞歡顏蠱使人變老之後伴有至毒香氣……現在看來，你好像不是變老吧？」
我索性扯下面巾，能同時讓兩個人滾蛋，我也不算浪費了那兩個時辰。沒想到，薄璽依然笑得燦爛，根本就不為所動。「沒用的，在下最近和曲小姐……私交甚好。」曲漣嘉輕蔑的眼神飄向我，原來，薄璽也知道我易容的事情。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走到一塊去了？
「不好意思，溫某現在沒有時間招待薄莊主，既然您與漣嘉私交甚好，那就讓漣嘉陪陪你吧。顏珣，過來，我有事和你說。」溫宇然緊鎖眉頭，拽著我的手帶我離開，曲漣嘉出乎意料地沒有大吵大鬧，反而真的向薄璽走了過去。我卻隱隱覺得他們臉上都帶著陰謀即將得逞的奸笑。
「顏珣，你的臉是怎麼了。」
「歡顏蠱反噬能力太可怕，所以我請人幫我去掉了歡顏蠱…所以才變回這樣。你…不會嫌棄我吧？」
他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當然不會，你解了歡顏蠱，我反而替你高興。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可能要離開巫溪鎮一段時間，溫府出了些事情，我接到信函，我爹…病得很重，巫溪鎮離凝城路途遙遠，我必須馬上趕回去。」我瞬間變了臉色。「就這麼巧？我的臉剛變回來你爹就病重了，你叫我怎麼相信？」
「顏珣。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在開玩笑……這件事情實在太巧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我的容貌而厭惡我故意找的借口！」
他的目光依舊一塵不染，只是攜了深深的失望。「你知道嗎，你真的變了，顏珣。」這句話徹徹底底刺傷了我，我扔下他一個人跑到房間裡，關了門之後卻再也沒有響起他焦急的喊聲，久久的寂靜之後，只有驟然響起的馬的嘶鳴和馬蹄落地的沉重。
刺耳的拍掌聲和被風帶起的紅色衣角，都出現在我面前。我被攬入另一個陌生的懷裡，一雙手幫我撕下臉上薄薄的面具，容貌依舊明艷，我卻輸得毫無徵兆，毫無理由。頭頂傳來話語，「認輸了？那乖乖跟我回去，當我的莊主夫人吧。」
曲漣嘉笑得比誰都快樂，我聽不去任何的東西，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我開始不說話，不笑，不哭，麻木得就像一棵樹。薄璽真的把我帶回了乾熙山莊，曲漣嘉卻沒有回到溫宇然身邊，還是跟著我們。這一個月以來，偌大的山莊裡，我常常像一隻無法歸依的遊魂在深夜裡走著，也常常會嚇到那些下人，可是礙於薄璽，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指責我。
我沒有去猜想我是不是過得太像行屍走肉，以至於薄璽某天都歎著氣，說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茫然地抬頭，他卻告訴我，如果我想去溫府找溫宇然，他就把我送去溫府。他說，把我關在山莊裡，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看上的，是那個會打人會罵人的顏珣。
我向他道謝，然後否決了他的意見。我此生，再也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溫宇然。他怕我就這樣頹然下去，竟荒唐地提議要教我習武。他送了我一支匕首，銳利而小巧。我沒有拒絕這個荒唐的提議，真的和他學了起來。我只想我的心能和那把匕首一樣，一點一點冰冷和堅硬起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曲漣嘉遲遲沒有離開山莊，反而像是在找接近我的機會——她的住所，被安排在離我最遠的地方。
那天，曲漣嘉來找我，說是要離開山莊，算是來向我辭行。我沒有理會那張囂張的面孔，冷哼一聲，算是道別。薄璽似笑非笑地站在我身邊，也沒有說什麼。曲漣嘉頗為尷尬地轉身離開。我卻沒有料到，她突然地轉身，手裡卻持著一柄短劍向我襲來，細如竹枝。我早就見識過她輕功了得，身手很快，就連薄璽也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鮮血染紅了我的視線，薄璽緊緊握住劍鋒，手掌皮肉外翻，生生見了白骨。血洶湧而出，他卻絲毫沒有放鬆。看著曲漣嘉愕然的樣子，看著薄璽流血不止的手，我果決地拔出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