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無常 蓮魄 第一章 蓮魄(14)
    濯塵很不適宜地笑了起來,他贏了。我在心裡默默地哀悼著那只燒雞

    聽到洛銘淵的話,在場的所有賓客和管家乃至風南謹皆是一愣。秦煙苦笑,衣角隨風飄起,清冷而決絕。「我給他喝了桃花酒。我以為……」話未說完,卻已是泣不成聲。風南謹沉默了好久,終於冷笑著開口「這樣好像也不錯。」

    「嗤」的一聲,長劍貫穿風南謹的身體。一身嫁衣的聆月美得傾國傾城,拔出劍,盛開的血花如同她嘴角的笑容一樣明媚。「姐姐和洛少待我如同親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害他們。」說罷噴出一口鮮血,同風南謹一同倒下。洛銘淵悲痛地伸出手去,把嘴角帶著血跡的聆月摟在懷裡。這個女子不是他的摯愛,他心裡很清楚。彷彿是記憶裡被掩蓋了一段最重要的時光,他沒有了摯愛的人。此刻懷裡的這個人,他對她如親生妹妹一樣疼愛。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娶這樣一個像他妹妹的人為妻,但心裡的聲音彷彿隱隱在告訴他,他娶她,是不得已之舉。

    我偏過頭去。所有人出奇地冷靜,好好的喜宴,早就注定要被血洗。「大概是風南謹為了控制聆月,早就給她下了毒,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命。」濯塵微微點頭,表示贊同我的看法。

    聆月靠在他懷裡奄奄一息,卻把目光轉像秦煙。早已癱軟在地的秦煙哭著爬了過去,捧著聆月的臉。「姐,我還是你的妹妹吧?你的仇人已死,我也不用再受他控制,真好。」秦煙沉浸在深深的痛苦裡,為聆月,為自己,為洛銘淵。也為了師父。「聆月,對不起。」「姐,我聽說過桃花酒。現在一切都乾淨了,你就再等一個十年吧。好嗎?」聆月的氣息越來越弱,越來越弱。而眾人卻只看見秦煙紅著眼眶,久久的沉默。聆月終於把頭垂了下去,四周是一片低低的抽泣聲。

    除了我和濯塵,大概再也沒有別人看見,倒地的風南謹眼角淌下一滴清淚,他死前微微地動了一下嘴。我們看懂了他的嘴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煙兒。

    我想,就算到最後,風南謹大概也不會出手殺她。數年師徒,我不信,他沒有一點點的動容。秦煙對他的好,他對秦煙的好,以及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話,都是最好的證明。愛會被掩埋在時間裡,更何況是仇恨。風南謹實則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對洛夫人籽蓮如是,對徒兒秦煙和洛銘淵亦如是。或許風南謹,才真的需要那一壺桃花酒。

    在這場鬧劇裡,每一個出場的人物都讓人覺得惋惜。洛銘淵娶聆月,是為了放掉秦煙,如果我沒有猜錯,洛夫人的病,他也有。只是他沒有料到,我和濯塵也沒有料到,喝下桃花酒的人,不是秦煙,而是洛銘淵。十年之後,塵埃落定,還有什麼是不能忘懷的。那麼,到底是誰放了誰?這樣的放手,對誰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一切都消散乾淨了。再也沒有那些猜疑和算計,再也沒有那些仇恨和不甘。覆雲樓的生意依舊火熱,身為二老闆,我頗感欣慰。

    我問過秦煙,會不會等洛銘淵一個十年?她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怕他四十歲那年也同他母親一樣死去?」她還是搖頭。「很多事情,我都想開了。再沒有什麼仇是我需要報的,而他的愛,再也不會完整地回來了。是我親手摧毀了它,是我的嫉妒摧毀了它,是我對他的不信任摧毀了它,我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撥算盤的手停下,難以理解地看著她。

    「白老闆,我知道你們不是等閒之輩…我想求你們一件事情……」

    「說吧,看看我們能不能做得到,然後再商量商量酬勞的事情。」旁邊的濯塵白了我一眼,「白傾辭,你眼裡能不能不要只有錢?丟人現眼。」我不服氣地反駁回去「怎麼?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當然要以賺錢為己任了,要都像你一樣,那我們喝西北風去啊?」

    秦煙看著我們,有些尷尬地插了一句「其實錢不是問題……我就是想求你們,解了洛銘淵身上的蟲噬之毒。」

    到底,她心裡還是會掛念著他的。我只怕洛銘淵十年之後醒來,會再找我要一壺桃花酒。「嗯……這個沒問題,而且,這回就不收你錢了。」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就當是答謝你請我們去喝喜酒。」她對我感激萬分。

    我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她說,大概會離開凝城吧。她在洛府練就一身的功夫,闖蕩江湖,雲遊四海。應該不會太吃虧。

    我笑笑,目送她離開覆雲樓。濯塵嘲諷地說了一句「轉性了?剛才不是還在說生意人理應視錢如命嗎?」我懶得和他鬥嘴。因為我偷了他一樣東西,做賊嘛,難免心虛。

    我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秦煙,希望你的傷口能好好癒合,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就算你對他失去信任,你還是他的摯愛之人,那紅玉鐲不是還戴在你的手上嗎?只是你早已不是原先那個勇敢的秦煙,逃避對你們來說是好還是壞,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離開了,要再回來,太難了。沒有誰會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傷痛,她的不捨。所以秦煙離開的時候,沒有留下一句話——

    只是帶走了一壺桃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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