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沒幾日就要立冬了，庭院中也再難看到那些枯萎掉落的殘葉。
黎羽輕輕鬆鬆將庭院內外打掃了一遍，又拿起小鐵鍬蹲在院子裡挖土。
暮秋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很認真也很小心地為那些早就枯萎等待度過漫漫冬日的花草松土施肥，然後在空餘的泥土裡種上一些她從勾魂谷帶出來的種子。
「小東西，不知道你們能不能適應在外面的世界裡存活，不過那種惡劣的環境你們都能活下來，沒理由在這麼好的環境下你們不生根發芽吧？吶，反正姐姐我可是給了你們機會的，你們要努力哦！」似乎在說給那些種子聽，又似乎在跟自己鼓氣，黎羽輕輕將鬆軟的泥土掩蓋住了小坑裡的種子，然後用手使勁按了按。
不知何時，灑落在身上的陽光被一個人影擋住了，可黎羽依然我行我素地松土、播種，毫不理會身後那個白衣翩翩的俊逸非凡的男子。
「我找了你兩天，沒想到你會來了母后的宮中，」軒轅弈淡笑著開口，聲音低低的，似乎怕吵著了她，「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黎羽悶悶地撅嘴，說：「奴婢哪敢呢？」
見她終於肯搭理自己了，軒轅弈溫和地笑了起來，伸手撩了一下衣袍，優雅地蹲在了她的身邊，「難道是因為我的原因，害你來此做這些護院雜役的活兒嗎？」
黎羽睨了眼軒轅弈，原本還怨氣沖天的，可一看到他那溫和的笑容，她就氣不起來了，只能訕訕地說：「一半一半，不過你是罪魁禍首！」
軒轅弈想了想，溫和地笑著說：「我吩咐過嬤嬤，不必為難你，想必你受罰不是因為那天的事，難道你又動了心思畫那個……」
他有些說不出口地打住了，黎羽也有些臉紅地生著悶氣，埋著頭說：「我在這裡很不自由，只能待在嬤嬤的院子裡，又不能隨意走動，想吃些什麼都買不到，好不容易找著一個法子能做個人情順便換點好吃的，又被你走時囑咐我的那句話給攪黃了！」
「那我賠給你很多好吃的，你會不會就不討厭我了？」他輕聲問道。
黎羽眉頭一挑，兩眼瞇著笑，聲音拿捏得又恰到好處，既不獻媚，又兼具友誼需要地久天長的爽快，「就不說你曾救過我的性命了，單單憑你人這麼好，我怎麼可能記恨你呢？」說著，黎羽還哥倆好地用肩膀撞了他的肩一下，笑著說，「我知道你也是需要那種書的，有空我會為你悄悄再畫上幾本，就算是為了感謝你了！」
軒轅弈頗有些尷尬地咳了咳，又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良久，才開口問道：「你想不想離開這裡？我可以安全將你送出宮，為你尋一處你喜歡的地方生活。」
黎羽搖了搖頭，「我沒有跟嬤嬤說我倆之前認識，而且我好多年都沒見過她了，我暫時還不想離開。」
軒轅弈突然伸手抓起黎羽正在揉弄泥土的手，從懷中取出一方潔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幫她將粘在手上有些泛紅的泥土去掉，看到手指上的傷口時，黎羽倒抽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回視了他一眼，喃喃道：「我剛才一直都沒發現？怎麼會一點都不痛呢？」
「我也是看到你手邊那些泥土沾有了血跡才知道你的手受了傷。」說著，軒轅弈將她手上還在流血的手指含在了嘴裡，吸允了幾下，側過臉去將血吐出，然後將帕子撕開，用乾淨的一方將黎羽的手指纏繞了起來。
至始至終，黎羽都處在難為情與飄飄欲仙的情緒之中神遊，軒轅弈好笑地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說：「對於你來說，宮裡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我不知道嬤嬤為何要將你留在這裡……如果有一天，她要你去面對越王，你該怎麼辦？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到傷害了！」
黎羽蹙了蹙眉，很認真地看著軒轅弈說：「我之前問過娘親越王是誰？我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可是娘親沒有告訴我，她只是跟我說要避開那個人，不能讓他發現我的存在，所以我想，我娘應該是不會讓我見到越王的！」
軒轅弈想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凝著她的眼睛，片刻之後才問道：「你不僅容貌變了，而且還失去了記憶？那你為何還會記得我？」
黎羽搖了搖頭，說：「我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你第一次見我時，那是我易容後的樣子，因為我中了毒的關係，我師父他們為我解了毒之後，我就忘了一部分人和事，反正我師傅說將不快樂的事情忘了，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就好！」
「既然不記得了，於你也算是件好事！」
「雖然你們都不說，但我心裡清楚著呢，那個越王指不定就是害我中毒、害差點丟了小命的人！」黎羽咬牙說道。
「忘了，就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軒轅弈寵溺地將她拉起，笑著說，「你身子剛好沒多久，在這裡蹲了也有一會兒了，我擔心你會頭暈，到時候還得找人照顧你，走吧，院子裡也挺冷的，陪我到屋裡坐坐，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黎羽看著軒轅弈拉著自己的手，由著他將自己拉進先皇后的寢宮，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又為她倒了杯水。
「在想什麼呢？」軒轅弈將水杯放在黎羽的手中，溫和地笑著看她。
黎羽似打定了主意一般，看著他說：「你千萬別喜歡那個韓儀郡主！她不是什麼好人！我怕你會因為她傷心……」
聞言，軒轅弈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可他始終溫和地笑著看她，說：「這些是宮裡的事，你並不屬於這裡，也千萬別為此攪了進來……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嬤嬤將來要讓你幫她做什麼事，你一定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或者事先告訴我，這樣我才能保你周全！」
「她是我娘，她又怎麼會害我？」黎羽不以為意地笑笑，見軒轅弈不像是跟自己開玩笑的表情，又只好老實地點頭說道，「好啦！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保護和照顧好自己的，那……恩人，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來看我？」
軒轅弈笑看著她，問：「要我多晚來看你呢？」
「多晚都成，反正這裡現在就我一人留守，」黎羽一臉的諂笑，「你是太子，應該有辦法給我多帶點好吃的來吧？」
「好！我考慮看看！」
「是一定要來！不管你多久來，我都歡迎你！拜託了！」黎羽很是煽情地凝望著他，「長夜漫漫，我在這裡又無人作伴，就只能吃些東西打發時間了！我知道恩人是最好的！大不了我給你畫更能助興的小人，或者我給你配幾副藥劑，保管你既能達到讓那些女人受孕，又不會因為疲勞過度而傷著你的身體！」
軒轅弈被茶水嗆了一下，又因為她接著說的那些話岔了氣，一時間咳嗽個不停。
難道是因為她說話太過直白，這位一心想要子嗣的人反倒難為情了？「那個，其實你不必不好意思，我好歹是個大夫，這些事我很常見的！」黎羽一面為他拍著後背，一面說道。
「早就聽聞女兒國民風開放，女子更是不拘小節，但我覺得儀兒你還是奇葩一株，」軒轅弈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其實我沒有娶妻嗎？我現在暫時還不需要這些的！」
黎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又不解地看他，說：「但是，你可是太子殿下啊，只要你身邊有想為你生孩子的女人，你想要兒子也不是難事，又何必局限於是否娶妻啊！」
軒轅弈淡笑著伸手將她拉至面前，望著她那雙晶亮的眼睛說：「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畫那種畫？」
黎羽臉頰微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垂著腦袋說：「其實，我之前就是靠賣那種藥賺銀子的……雖然我醫術還好，病人也多，但大多數病人都是沒錢抓藥的窮人，所以，我一邊義診贈藥，一邊高價賣些那種藥給某些有錢的人，這樣才免得我的小店虧本……」
軒轅弈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真的只是這樣嗎？我看了你畫的那些圖，還以為你深諳此道，經驗豐富……」
黎羽臉頰紅得都要泛光了，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恩人，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在女兒國，女子不努力經營生活就連當乞丐都沒人扔銅板的，所以我索性豁了出去，厚著臉皮在煙花之地爬/牆偷/窺了幾次，這也算不得經驗豐富……」
軒轅弈看著她羞囧又很可愛的模樣，瞭然地笑笑說：「你好生歇著，別總是這般勞累，晚上我會來看你，不過……可能會晚一些。」
黎羽欣喜地點頭說：「有好吃的送上門！再晚都行！」
「……」她就只是為了有吃的才這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