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歡把我帶到公司門口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怎麼樣？相信我了吧？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還真是不信，也不知道你怎麼生活的，這麼近的地方，你居然不知道，真是浪費了勞動人民高貴的智慧。」李園歡不貶低我算是心裡不舒服了。
「好吧！聖母，我完全相信你是一個充滿路線的活地圖，以後，你有空就當我的GPS，我還省下安裝費了，」我是非常認真地誇獎她，「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去拜訪客戶吧！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打我手機！」
「管好你自己吧！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了！」李園歡優雅地轉身，踩著高調的步子往前走，看著她的背影，我看到了執著二字，今天的成就，昨天的心酸，明天的回憶，永遠難忘記，我們總是看到表面。
公司裡，氣氛很凝重，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去醫院的次數多了，沾了一些病氣，總感覺到壓抑，細問之下，才知道，半個月後，經理要調走，對於這件事情，我壓根都不知道，還真是後知後覺。
說起來，非常捨不得經理，他是個好領導，除了對我們嚴格點外，沒什麼不好，說起來，他還是我的恩人，是我從失戀中走出來的燈塔，是他給我當頭一棒，讓我可以重新振作，是他一直關心著我們，讓我們沒有後顧之憂。想來想去，我還是主動找了經理。為了感謝。
「紛萍，坐吧！」經理叫我坐下，我順從地拉凳子坐下，然後認真地聽他想說的話，「你們怎麼了？一個一個沒什麼心情工作，那怎麼行？別在我公德圓滿的時候來個投訴率飆升，公司老總批評我了，這不是打我老臉嗎？快要退休了，被人指著鼻子罵，很丟臉的，當然，我也捨不得你們，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點離開好，沒那麼傷感！」
「經理很豁達！」我想不出什麼話來表達。
「說不上，這年頭，豁達的人都不怎麼存在了，」經理歎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遞給我，「一本記錄，你拿著吧！希望能給你一點啟發！」
「經理，這是您費勁心思弄的，我……」黑色的本子有點淡黃，看得出，長時間的摩挲才會這樣，他，應該看得很多次吧！
「叫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麼多廢話？」經理生氣地衝我發怒，我只好感謝地收起來，隨便翻一下，上面的字體蒼勁有力，沒想到將近半百的經理居然寫了一手好鋼筆字。
「紛萍啊！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偏愛嗎？」經理看著我，我搖頭，說實話，我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讚揚的地方，「你的性格很像我的女兒，」像他的女兒，我馬上明白了他對我的好的意思，他把對女兒的愛轉到我身上了，「一樣的倔強，執著，自我……最重要的是善良！人啊！越過越回去，能有幾個人還能在物慾下獨善其身？我欣賞你的人品，也彷彿看到我年輕時候，為了夢想拚搏，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每做一件事，就遭到無數人的嘲諷，可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憑著一股熱情就去幹了，紛萍，我看得出，你是有野心的，只是你把它藏得很好，不經意，我們發覺不了！為了讓你成長，給你一句，『先拒絕，就不怕被拒絕』，現代人，特別是你們這些80後，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拒絕，總是被人傷害之後，才後知後覺，記住這句話，不想要的，首先要先拒絕。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堅定這個目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你會相信，你想要的東西會到達……」
「經理，你真是一本哲學書籍，懂得的都是至理名言，我們卻很難懂！」我聽著暗歎自己不太懂。
「你是個聰明人，思考一會就會懂的。」經理意味深長地說。
跟經理交談之後，我受益匪淺，好像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先拒絕，就不怕被拒絕！很有道理，又學到了一點東西！經理真是好人，用他的經驗來告訴我，讓我少走一些彎路，算起來，我還真是幸運。
晚上我把這句話告訴李園歡的時候，她沉默了好久，彷彿想到了什麼，心情變得很詫異。
「為什麼這句話現在才告訴我呢？」李園歡閃動著眼睛，霧氣上升，「我早知道這句話該有多好！」
「怎麼？你明白？說真的，我還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馬上搬張凳子坐在她旁邊想聽她長篇大論抒發見解。 「曾經，我每次去找某某幫忙的時候，都被他拒絕！」李園歡陷入沉思，我樂得聽故事，直覺說，那個某某不尋常，「早知道我就拒絕跟他朋友演戲欺騙他朋友的父母，每次想請他幫忙，都被拒絕，說我欺騙別人的感情就是不對，不想跟我這種人有瓜葛，你說氣不氣人？」
「請問，某某是誰啊？」我很系那個知道某某到底是誰，是不是她暗戀的對象呢？
「我怎麼知道？我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李園歡發揮她忽悠人的本事，「都說某某人了，某某當然是打比方了，不然你以為是什麼人呢？想像力真豐富。」
「什麼呀！我還以為你想表達什麼？前言不搭後語，浪費表情！」我把椅子搬到電腦旁邊，「玩會遊戲再說，你明天早上要輸血，還是早點休息吧！」
「何紛萍，玩遊戲有什麼意思，唉，你是真不懂那句話的深刻含義？」李園歡跑下床，趴在電腦桌上看著我，「解釋解釋唄！你最近發生很多事吧！感悟肯定挺大！給我上上課唄！別那麼小氣唄。」
「你行萬里路，識人無數，怎麼也比我明白，自己揣摩，別煩我！」我推開她，這丫頭最喜歡的就是打破沙鍋問到底，我等會兒一定得投降！
「紛萍，為什麼人的區別就那麼大呢？」李園歡開始了她的多愁善感，這個人，我很懷疑有雙重人格，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變臉的速度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
「嗯哼！有話快說！」我斜睨她一眼。
「我們兩個，論學歷，論資質，都差不多，上天分配給我們的命運就那麼不同呢？為什麼我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地活著，沒經歷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你就要經歷那麼多事情呢？」李園歡看著我發呆，「前段時間，我遇到汪輝的哥們，說你們分手了，你那麼好，嘿！混蛋汪輝，他憑什麼拋棄你？你也沒跟我們提起過，夠義氣嗎？」
「大姐，拐彎拐角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沒見過她這麼能扯，天南地北地海扯。
「為什麼你不拒絕他？」李園歡話題一轉，夠快的，我張張嘴，沒有反應過來，「如果你拒絕了他就不會被拒絕，不被拒絕就不會痛苦，不會痛苦就不會找事做來麻痺自己，你看看你，面黃肌瘦，眼神空洞無力，兩個字形容，憔悴！憔悴你知道嗎？紛萍，你還兼職了，差不多十點才回到家，整理一下，到十一點才清閒下來，接著看書，這不，十一點半了，你才有空搭理我，沒說一會話，十二點了，等會你就睡覺了，從早到晚上，你停下來反省的時間有多少？人活著就要快樂，不能活在過去，你明白嗎？唉，你快樂嗎？」
「有這麼嚴重嗎？」我笑了笑，「第一，我做兼職是為了掙點外快救濟生活；第二，我看書是消遣順便打發時間；第三，我被汪輝甩，自己也有錯；第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已經沒事；第五，你真的應該休息了，明天沒早餐吃，省點體力吧！」我催促她趕緊睡覺。
「再聊會天唄！反正我不睏，呵呵！」李園歡拉過另外那張椅子，直接把我的電腦給關了，「白天對著電腦，晚上還對著電腦，女人，如花顏色都淡了！以後遠離電腦啊！」
「你真不困？」我側著頭看她，「不怕明天沒有精力？」
「嗯，不困……」李園歡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轉而拉著我的手，「紛萍，認真地告訴我，你好嗎？」
「呵，問這個問題，你沒事吧？吃錯藥了？怎麼了你？」我別開頭，最不喜歡別人問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你好嗎？沒人回答，我好不好不是一般情況下就可以解釋的。
「告訴我唄！」李園歡熱切地說，「我們那麼熟悉了，不應該生疏，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唄。」
「還唄，專業人士，你不知道不能太多的感歎詞出現在交際中？小心別人在背後說你壞話，」我不忘指出她的缺點，她不以為然地笑笑，「我很好！」是啊！我很好，一切不想回憶的都過去了，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憶，儘管這段時間很忙，我卻覺得充實，能夠被別人嫉妒，說明自己有魅力，能夠被利用，說明自己有能力，到目前為止，我除了偶爾受到一些小恐嚇外，也沒什麼損失。
「嗯……」李園歡站起來，「很樂觀，值得學習！換成是我，一定會哭！」
「你又瞎扯，等你經歷了某些事之後，會發現，有時候吧！想哭，卻哭不出來，感覺並沒有那麼糟，沒有到不了的明天；想笑，卻無法發聲，感覺並沒有那麼豁達！」我苦笑一下。
「別傷感了，趕緊睡覺！」李園歡聽完後，直接把我拽起來，推到床邊按下，「明天確定請假了？如果沒時間，僱傭個帥哥陪我，我保準沒意見！」
「不好意思，帥哥沒有，委屈你讓我跟著了！」我狡黠地笑一下！
「沒準我們可以結……」李園歡靠近我。
「打住！我喜歡男人！睡覺！」我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兩個女的，大晚上說肉麻的話，惡寒。
「思想骯髒的丫頭，我說結伴去醫院。」李園歡推我到裡面，躺下，順便把被子體貼地蓋在我身上，這樣好的姑娘，為什麼就沒人欣賞呢？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李園歡，除了偶爾玩點小曖昧，仍舊單身！
深夜裡，譚西還在翻看柳絮的日記，昨天晚上看一半，她非常震驚，沒有想到，柳絮的人生充滿著傳奇色彩：父母還在的時候，七八歲的樣子，他們不怎麼管她，她跟一群小混混一起到處閒逛，學會了打架，性子野，不聽教！九歲，迷糊的父親突然領悟女兒的不一樣，決定搬走，開始關心她！過上幾年開心的日子，父母突然離去，給她致命打擊，到了舅舅家，每天過的是被冷視的生活，對親情越來越失望；中學，學習成績好，卻自卑，總是躲著人；大學，很多男生追求，只答應鄒鄧哲，卻害怕鄒鄧哲不愛她，總是無意間打聽他的一舉一動，威脅過靠近他的女生，陷害過她們；畢業後，拿著設計四處碰壁，仍然不放棄，被賞識後，名利雙收，意外發覺身患絕症，她覺得世界都塌了，覺得上天對她不公平，拒絕醫治，越拖越慘，真正沒辦法的時候，住院了，仍然拒絕治療，她以死亡來控訴這個世界對她的不公平。
末尾，柳絮寫了一段話：恨了，沒有力氣了；悔了，沒有機會了；想了，失去了；忘了，做不到了；傷了，心不在了；記了，還是不見了！每個夜晚，獨自一個人淚流滿面，感情太奢侈，我選擇拱手相讓；親情太厚重，我選擇遺忘到底。
「姐，你一個人是不是撐得好辛苦，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譚西合上日記本，「極端的選擇……」
「小西……還不睡？」張凡端著一杯開水進來，放在桌子上，看到譚西手中的日記本，張張嘴，最終沒有開口。
「不愛我們，就不要假裝，我們又不是小北！」譚西看都不看張凡，直接躺在床上，蒙著被子！
「小西，媽媽就出去！」張凡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出去，輕輕關上門，走進房間裡，譚正鴻抬頭看著她，她搖頭。
「小西也覺得我們自私是吧！」譚正鴻揉揉眼睛，「或許，我們真的太少留意他們，關心他們了！」
「這也不能全怪我們，他們越來越大，想法越來越複雜 ，不知道真相怎麼可以無辜怪我們呢？當然，我承認，剛開始吧！我的態度也不是很好，整體冷冷地看著他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說到底，我們就不該把情緒顯露，讓他們誤解……唉！那段時間，我們多苦，姐姐家的債主，我們家的債主逼上門，那個時候，我們每天拚命工作，晚上回來已經很累了，哪裡還有閒情逸致管他們！現在，小絮一直以為我們吞了姐夫姐姐的保險金，天知道我們用它還給姐姐的債主了！他們不知道真相，憑什麼覺得我們自私？」
「確實怪我們，每天吵架，沒顧及他們的感受，」譚正鴻把雙手放在頭上枕著，「不過，現在都過去了，他們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們對他們好點就行了！做好自己最重要。」
「照我說，小絮有今天，她自己要負一半以上的責任，怨恨天就拿命抵，哪有這麼傻的孩子？如果對我們有意見，直接說出來就行了，我們能改，憋在心裡不說，我們怎麼知道她有意見？」張凡擦擦眼淚，責備地說，「本來就瘦，現在連皮包骨都算不上，沒有一點肉。」
「誰也不想這樣，老婆，不要想太多了。」譚正鴻只能安慰張凡，也是讓她情緒放鬆一點。
「小北一生下來身體弱，攤上特殊血型，我們也怕他有個萬一才寵著，沒想到大的不樂意，說我們偏心，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樂成長，我們放縱他們反而被怨恨，父母就是他們前世的仇人！」張凡越來越激動，「我們想著掙錢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吧！他們又說我們愛錢如命，如果沒有錢的話，我們怎麼把他們養大……」
「別說了，都過去了！」譚正鴻拍拍張凡的手。
「我要說……不說我心裡憋得慌，」張凡不樂意，「就我們，我們的房間裡都保密，我遲早崩潰，我知道，小絮可憐，也知道她敏感，可是，她為什麼要讓小業告訴我們，何紛萍的血型跟小北的匹配，枉費我們求爺爺告奶奶才把小北帶回來，這倒好，正主血型不對，這小絮是在報復，小北是她表弟，她怎麼這麼狠心？好在何紛萍的朋友能幫忙，不然我還真……」
「小絮本心不是這樣的……」譚正鴻想辯解，語氣明顯不足，他也想不到柳絮會憎恨他們憎恨到現在的程度。
「做人做到我們這份，已經很少了！他們有什麼不滿的？吃穿從來沒有虧待過，還這樣怨恨我們……」張凡抱怨了很久，「難道整天問候他們，噓寒問暖的就能夠給他們製造好的環境嗎？我看未必，你看看我們鄰居小盧，不就是對著他們的女兒噓寒問暖，整天為她著想，現在呢？他的女兒成了什麼樣子，吸毒，打架，跟人結怨，留下一屁股的債，警察都找上門了，什麼臉都沒有了，這就是好的嗎？」
「好了，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心被小北聽到了！」譚正鴻抱著張凡，心裡不是滋味。
「聽到就聽到，我還怕她不知道呢？從小她身體就不好，多少個夜晚，我們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帶著她去看醫生，越長越大，越來越叛逆，我們不管著點，早就不成什麼樣子了？現在倒好，替她姐姐抱不平，心裡長著一根刺，疏遠我們，有這樣的女兒嗎？真是寒了心。」張凡說道譚西，更加生氣，自己的女兒不聽話，她能怎麼樣？只能抱怨自己不夠真誠。
「唉！很晚了，睡覺吧。」 譚正鴻聽著也覺得憋屈，人這一輩子，不期望誰能夠認同自己，可是，親人都不認同，畢竟是悲哀的事情。
「你睡覺吧，我睡不著，也不知道何紛萍的朋友會不會說話算話？」張凡擔憂地看著譚正鴻，兒子的命，不能出錯。
「何小姐是個講信用的人呢，她的朋友不會查到哪裡去。」譚正鴻不怎麼認同，「明天見了人家，我們請她吃頓飯，你看一下，去哪裡合適。」
「我早就安排好了，到時候，應該不會失禮。」張凡昨天就訂好了位子，就是為了答謝李園歡。
天還沒亮，李園歡就起來了，順便把我給拽了起來！
「超人，這才幾點？醫院還沒有開門？能不能讓我瞇會？」我抗議著，她就不需要休息嗎？何況跟譚正鴻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至於這麼急切嗎？
「還瞇？大姐，醫院是24小時開門的好不好？蒙我還是三歲孩子呢？快點，別磨蹭了，趕緊到醫院準備就緒，我下午還要趕飛機呢？」李超人使勁把我拉起來，我搖晃著身體，頭暈！下午就飛，抽血之後，能有體力嗎？特殊血型的人果然虎虎生威！
「你先去洗漱，你出來我就起來。」我想著再次休息一下，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過一次馬滿足的覺了，一分鐘也要爭取啊。
「我早就弄好啦，就等你了。」李園歡把我最後的夢想都堵死了，真夠狠的。我不情願地坐起來，睜開迷糊的眼睛，看到她壞笑的神情，好吧，看在她為人民服務的份上，我就不跟她計較了。
「快點！」李園歡順便幫我整理床鋪，順便幫我我整理包裹。
「唉，你知道慢性子是怎麼死的嗎？」我刷著牙走出來看著她。
「怎麼死的？慢死的？慢性中毒而死？」李園歡還真是認真想了一下，然後跳過來問我。
「你再猜！」我走回洗手間。
「猜不出來！你趕緊告訴我，沒有時間裡！」李園歡跟著我進來，眨著好奇的眼睛問我。
「被你催死的。」我吐了一下泡沫，然後笑著說。
「切，不慢能被催嗎？」李園歡很鄙視地看著我，我一不小心，吞了一口泡沫，嗆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