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海孽緣 第2卷 第七十九節
    十里平湖望春愁,山接雲煙雨迷濛。早知春意相思恨,不教楊柳惹東風。

    愛情的煩惱多,婚姻的麻煩多。愛情總是讓人難以捉摸、迷茫彷徨,婚姻總是讓人心力交瘁、無所適從。

    遙望千年,不經意又一個輪迴。菩提樹下,幾經思量,恩愛情苦。花開花落,春去冬來,我卻癡心不改!

    柏拉圖說,我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是因為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十年以後我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回過頭再說說鋒的前妻春梅。自打年前草兒從漢中來到咸陽以後,鋒就不再去春梅那兒蹭飯了,春梅也就不再為鋒的飲食而擔憂了,但再也找不到去書店看看他的理由了,雖然她還是對鋒那麼地放心不下。除夕那天女兒去草兒那裡一鬧,她就更覺得無顏相見草兒和鋒了,說不定他們會誤以為是自己主使女兒干的呢。正月初五那日,她猶豫不決,想去草兒和鋒那裡,順便解釋一下除夕夜裡發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可是又怕他們兩個人看見自己尷尬,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人家歡樂的婚宴上流淚。加上文文在一旁堅決反對母親去參加婚禮,說是如果去,等於自取其辱,沒有了做人的起碼自尊了。春梅想了想,覺得女兒說的也有些道理,就作罷了。這個春節,她過得特別鬱悶、特別乏味,她心裡總是因為家裡的冷清而傷感,可是表面上還得裝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那只不過是做給女兒文文看看罷了,她不想讓文文為她擔心、為她忿忿不平,再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來,影響草兒和鋒的生活,影響女兒和鋒的父女關係,甚至影響到女兒今後的學業,她要讓女兒有一個平靜的心理而去好好學習。

    為了女兒,為了自己依然牽腸掛肚的男人,春梅寧願忍受!可是,忍受是最折磨人的,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可是春梅還得忍,不忍又能怎樣呢?愛情是不能強求的,強扭的瓜不甜,婚姻也是不能強求的,強撐的家不久。自己就是對他有再多的牽掛、有再多的愛意,可是鋒愛的是別人,自己又能怎樣呢?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他,祝福他身體健康、生活快樂。

    女兒上學走後,這個家就剩下了春梅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人陪她說話,沒有人陪她開心。她本來就很內向,不張揚、不爭強好勝,不善於和別人交流,又不打麻將、不愛好文藝娛樂活動,所以很多時候就只是孤獨地坐在電視機前,百無聊賴地看著電台播放那些演繹人間繁華和落沒的劇目,時不時就因為劇中某個情節而聯想到自己,禁不住暗暗垂淚。她每天拖著瘦小的身軀往來於工廠和家之間,人也變得越來越沉默,甚至有些抑鬱了。

    這樣的日子也是過日子,現實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家庭都存在著,幾家歡樂幾家愁。

    轉眼過了驚蟄,萬物開始復甦,看看咸陽湖畔的垂柳枝條,比前些天翠綠了許多,葉芽都脹蓬蓬的,綠葉呼之欲出。再看看湖水,青青的、柔柔的、蘊含著春的溫暖氣息。儘管這幾天春雨綿綿有些寒意,不過到底沒有了刺骨的感覺,那些性急的年輕人大多甩掉了厚重的冬裝,換上了輕薄艷麗的春服,顯得更加瀟灑,更加靚麗。他們無畏地徜徉在濛濛如絲的春雨中,青春活力倍現、風度翩翩盡展。

    可是這充滿詩情畫意的煙雨初春也不能使得春梅高興起來,反而讓她覺得更加沉悶,情緒也更加低落了。

    心理學家發現,一個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往往很容易發生事故的。

    當鋒趕到醫院的時候,春梅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廠裡的幾個領導也都在門外焦急地等候著。僅僅是因為一顆螺母掉在了地上,她彎腰去撿,不小心被傳送帶掛住了手套,整個右臂都被捲進了齒輪,生生地將衣袖和胳膊拽斷軋碎成沫才得以脫身,否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鋒和那些人在手術室外面等候了將近三個小時,春梅才被推了出來,依然是麻醉狀態,昏迷不醒。看著病床上這個瘦小的身軀和因失血而蒼白的面孔,鋒忽然想起了十幾年前春梅初嫁的模樣,那個嬌小玲瓏、活潑可愛、健康美麗的青春少女,就像小洋娃娃一樣招人喜歡,與病床上的這個怎麼就相差那麼遙遠呢?歲月的無情、人世的滄桑、橫天的飛禍,竟然把她摧殘到了如此的地步!而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天意嗎?一種負罪的感覺使得鋒覺得揪心地難過了。是啊,畢竟是自己的結髮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麼會沒有一點點的感覺呢?就像我們和自己的親人之間有了矛盾一樣,雖然嘴上說了不願相見和來往,可是彼此心裡都仍然暗暗惦念著,當對方有什麼災難和不幸,自己還是很傷心很難過的,甚至很後悔自己以前的思想和行為。

    春梅醒過來後,看到廠裡的領導都在,勉強擠出一絲感激的笑容,算是和他們打招呼了,可是看到鋒後,立刻滿臉淚水,偏過頭去。見此情景,廠裡的領導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後,都悄悄地退出了房外,病房裡就只剩下春梅和鋒兩個人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春梅還是不願回過頭來瞧瞧鋒。

    「我來看看你。」低沉的聲音,愧疚的心理。

    「有必要嗎?我們現在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你走吧。」春梅下了逐客令,這是她今生以來第一次對鋒的「頂撞」了。

    「別那樣,你受傷,我心裡很難過。」

    「如果我沒有受傷,你會來看我嗎?」春梅轉過頭來,用那只剩下的、唯一的左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心裡又恨又愛,眼裡含著期待、哀怨甚至有一絲怒氣。

    「······」鋒無語。

    「我就知道你不會的。」春梅又流淚了,她冷笑著說:「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絕情絕義!虧我精心照顧了你十幾年,還給你生了女兒。就是那一陣離婚了,我還是放不下你,傻傻地照料你的飲食起居,這一切,你都那麼快就忘了,而且忘得一乾二淨!我真是傻啊,明明知道你已經變心了還要傻傻地惦記著你,以至於神思恍惚給自己釀成了大禍!你有什麼好,不就是比我多讀幾年書嗎?不就是有點才情嗎?我怎麼會死心塌地喜歡你呢?你既然不愛我,為什麼當初要娶我呢?你這樣對我,你就心安理得嗎?你晚上睡覺難道就沒有做惡夢嗎?我真後悔自己當初選擇了你!」

    天蒼蒼,路漫漫,告訴我,誰還會像我一樣把你珍惜?桃花落,流水長,告訴我,誰還會像我一樣對你癡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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