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妃棄後 寧負天下不負卿【下卷】 154
    落凡不想理會風舟的無理取鬧,又道,「子卿不是讓你照顧緹絡嗎?她人呢?」

    「我在這兒呢。」不遠處,緹絡背著包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還一邊高興地揮著手。腳剛落定,她撅著小嘴埋怨道,「叫你們等我都不等,幸好我動作麻利趕上了。」看到落凡,又笑嘻嘻道,「落姐姐,聽說你要做貴妃了,恭喜你啊。」

    落凡淡淡一笑,「出門在外,小心些,莫叫你哥哥擔心。」

    緹絡吐了吐舌頭,調皮道,「遵落姐姐命!」

    落凡搖頭笑笑,有些羨慕,真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姑娘。

    見她們說完,百里塵簡單道,「走吧。」說完眼也不眨的跨步離開了。風舟又狠剜了落凡一眼,才跟上去。

    緹絡笑呵呵地衝落凡做了個告別的動作,才緊趕著追上去,「塵哥哥,等等我。」

    落凡站在原地,臉上掛著溫婉的淡笑,笑得那麼動人,但卻不敢回頭看他們一眼。

    她只是覺得奇怪,那麼燦爛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為何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反而渾身冰冷得不能動彈。

    前面,那個清雅絕倫的美麗女子姍姍而來,她漂亮的鳳眸內蕩著溫柔漣漪,一些悲憫情懷更顯得她美貌非常,恍若天人。龍舒樂漫步到落凡身邊,似淡淡水霧的聲音輕聲說,「雖然過去,你們之間有種種仇怨,可如今已時過境遷,他已向你示好,你又何苦不放下心中怨恨與他重歸於好呢?」見落凡不說話,只是臉上笑意依舊溫婉,卻透著勉強,透著哀傷,龍舒樂輕輕搖頭歎氣,繼續道,「以你我對百里公子的瞭解,這些年,除了你,他的身邊何曾出現過女人?只怕是,他已對緹絡……」她低眸抿唇,接下去的話,她已不忍再說。

    當年,季安荀為落凡寧死不娶她,雖拂了她的面,卻也實實在在感動了她……可如今兩人竟走到這種境地,作為旁觀者,她也不免心酸,何況當事人……都不知落凡這幾年是如何過來的。

    落凡笑著歎了口氣,兩顆淚珠不自覺地落了下來,「女人嘛,明明知道他深愛著你,卻還是想要考驗他,看看他到底用情多深,願意等待多久,只不過,我輸了而已。這世間,大概沒有什麼能敵得過時光的沖刷了。」她臉上的笑愈發燦爛了,話語卻越發的哀婉悲慼,透著心死的無奈,「更何況,沒人知道,他是真心,亦或是假意。」

    龍舒樂聽著難過,實不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心下歎息,面上卻是淺淺笑意,「你肯對我說這些,是否意味著我們已冰釋前嫌?」

    落凡看著她,淡笑,「我與你本也沒什麼過節,不過是不熟稔而已。」

    龍舒樂釋然一笑,有些滿足,又道,「侯府偏院正給白秀辦後事,若是遇到她父親,你且小心些。」說到這裡,龍舒樂自己都笑了,解釋道,「倒不是說白員外能將你如何,只是他痛失愛女,言語必然刻薄難聽,你且莫放在心上。」

    「我明白。」

    落凡回頭看著已漸漸走遠的龍舒樂,目光微有深意。她雖不明白龍舒樂為何要向她示好,卻也感謝她的關心。

    給白秀辦後事的地方就挨著落凡往日住的小院,一整日都聽著哀戚索魂的哭聲。不過,想來是她如今身份不同了,上官威大概也嚴令五申不許白員外來找她茬了,所以這一天,除了哭聲嗩吶聲,她倒也過得清淨。

    雖說龍舒樂向她示好了,但自那日交談之後,她也未再來找過落凡,落凡也是懶得理會他人。所以,兩人仍只是點頭問好的交情罷了。

    落凡在侯府安安生生地呆了幾日,除了一日三餐,除了服侍她的冬雪,倒真是無人擾她。落凡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讓冬雪去燕王府呆著,那裡,可比侯府皇宮都要安全得多。冬雪開始不願,落凡幾經勸說,她才同意,但也要在落凡離開之後才去。落凡無奈同意,大家各退一步,也行。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宮裡傳旨的人就到了。

    宣旨的正是總管太監丁保,看來龍澤康果真是很「重視」落凡封妃之事。

    那一日,正是月圓之時。

    月色明朗,普照人間,永樂侯府前院,跪了一院子的人,唯一站在那兒的,獨落凡一人。

    幽幽月華灑在她身上,照在她秀雅的面龐上,彷彿有仙氣繚繞,一襲白衣的她若天女下凡,神聖而不可侵犯。

    雖然丁保斥責了落凡幾句,但落凡的本事他可清楚得很,是以不敢強求,只能如此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水氏落凡,貴胄之後,溫婉賢良,德才兼備,欽封貴妃,長伴君側,賜住永和宮,著即日起啟程赴京。欽此!」

    宣旨畢,落凡還無多大反應,一旁的德貴妃卻已癱軟在地,神情哀傷。

    龍舒翰攬母親在懷,一時無語。

    落凡看得糊塗,龍澤禹解釋道,「永和宮,正是娘娘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落凡心下一歎,龍澤康賜她這個地方,莫不是故意的?可他們好歹也算夫妻一場,至於這麼狠心嗎?莫非,是那趙氏的意思?

    丁保見落凡還沒有接旨的意思,提醒道,「娘娘,該接旨了。」說罷,雙手捧上聖旨。

    落凡冷瞥他一眼,隨手拿過來握在手中。

    「娘娘,叫丫頭們給您梳妝吧,咱們今晚就得啟程了。」丁保小心翼翼道。

    「不必了,」落凡冷漠道,「這就走吧。」

    「是是是,都聽娘娘吩咐。」丁保舔著笑臉道,「不過,娘娘雖不願梳妝換洗,可禮數還是少不了的,皇上特別吩咐了,要逸王爺護送娘娘回京,而且,而且……」他小心地瞅了瞅龍舒翰和他的一眾妃子,「皇上說,燕王應該盡孝道,理當跪拜母妃。」

    在場諸人頓時神色劇變。

    「你再說一遍!」落凡登時寒著一張臉瞪著丁保。

    「皇,皇……」丁保看著幾人恐怖的臉色,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容易穩定情緒了,吞吞吐吐道,「皇上的,的意思,要燕王……」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抬起袖子擦著臉上的冷汗,「要燕王跪拜,跪拜貴妃,娘娘……而,而且,皇上還說了,如果奴才,奴才沒看到的話,就,就要奴才的,的小命。」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殺了你!」落凡臉上如罩寒霜,淡淡的月光如一層碎冰附在她面上。

    丁保嚇得一哆嗦,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落凡可怕的神色。

    龍舒翰讓劉冰旋扶住了德貴妃,他往前一步站到落凡身邊,語氣平靜地問道,「丁保,這到底是父皇的吩咐,還是趙貴妃的意思?」

    丁保站在那兒,渾身顫抖著,哆哆嗦嗦著卻不成句,「是,是,是……」他心下暗哭,怎麼這倒霉的差事就輪到他了呢?雖然他清楚,落凡即便進宮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可這人,加上兩位王爺的氣勢,他實在是害怕啊……

    龍舒翰冷冷輕笑,眸底掠過肅殺的冷意,「本王明白了,是趙貴妃的意思。」

    「王,王爺明鑒。」

    「既然是她的意思,本王就不必遵從了,丁公公也不必覺得為難,回宮後,如實稟報父皇便是。」

    這……丁保心下猶豫,卻低著頭不敢答話。

    「王爺此言差矣。」許久未出聲的上官威站了出來,做出一副忠君愛國的模樣義正言辭道,「此事,無論是皇上的吩咐,亦或者是趙貴妃的意思,既然丁公公講了出來,那就是聖旨,王爺若是不遵,那就是抗旨,後果嘛,相信王爺比老夫更清楚。」

    「你少聖旨前聖旨後的提,」落凡眉目冷厲地盯著上官威,「抗旨不遵也大不了是誅九族,我就不信龍澤康會連他自個兒也誅了!」

    「哼,」上官威冷哼一聲,「貴妃娘娘想得也太天真了,自古以來,被誅的王侯勝不勝數,最著名的莫過於漢武帝時的戾太子,他可是受盡恩寵,最後還不是換來太子一族悉滅,可皇上本身,從未牽連過!」

    上官威字字句句戳中在場人心中要害,尤其幾位女眷,莫不是臉色青白交加,不知該如何。

    落凡呆愣了一瞬,就著他的話駁下去,「你可別忘了,最後坐擁天下的,還是戾太子的後人,那些陷害戾太子的人,全都被漢武帝處死!」她眼眸一抬,盯著上官威的眼神很是危險,「老侯爺此言,莫不是喻當今皇上已是年老昏庸,不分忠奸了?」

    「你胡扯!老夫何時說過這話!」上官威黑著臉瞪她,「娘娘休想藉機岔開話題,該行跪拜之禮的,還是要行!」

    落凡狀似歎了口氣,「侯爺說得對,我也不能因為私交而壞了禮節。」話說到這兒,除了龍舒翰,都臉色一變。看著上官威微微露出奸猾之意的眼神,落凡繼續道,「只不過,舒翰他堂堂親王都要跪拜我,你一個破侯爺,是不是更該先跪拜本宮呢?」

    「你!你!」上官威臉色大變,死死瞪著她。落凡輕蔑一笑,衝他說道,「上官威,在場諸人,就屬你位分最低,莫非你還想勞燕王大駕給你做示範嗎?」她轉眼盯著丁保,微笑道,「丁公公,本宮做的,不過分吧?」

    丁保微微抬頭,看了眾人一眼,忙不迭地擦著冷汗,一邊道,「不過分,不過分……老侯爺本該如此,本該如此。」他在宮中這麼多年,什麼事看不清?雖說太子已廢,皇上寵幸趙氏,可皇上百年之後,這天下,還得是燕王的啊……而這落凡,可是燕王的大恩人吶……

    「丁公公果然是聰明人。」落凡好似讚他道,卻更驚得他一身冷汗,整個人都快要站立不住倒下去了。

    「小人!奸人!咳咳……」上官威氣得忍不住咳嗽了,「老夫今日就是不跪,你又能奈我何?」

    「我不能把你怎樣。」落凡無所謂的雙手一攤,「只是你不跪,別人也有理由不跪咯。」

    啊?丁保心下一驚,情不自禁道,「娘娘……」

    落凡看著他,「你是生是死,與我何干?要怪,你也只能就怪永樂侯。」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上官威氣呼呼地喊道,大喘著氣拂袖離開,卻有些身形不穩,幸虧福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終於都鬆了口氣,德貴妃在劉冰旋的攙扶下走到落凡跟前,握著她的手,歎氣連連,淚眼婆娑,「想當年你治好翰兒的病,我一眼就相中你這個兒媳婦,只是翰兒沒這個福氣,我就安慰自己你們做知己也是好的,有時間你也能來看看我。只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落凡微微一歎,「當年若真是做了您的兒媳,欣慰的人多,懊惱的人怕是更多,是我沒這個福氣……娘娘,您且放寬了心,您後面的福氣,大著呢。」

    德貴妃歎了歎氣,那略顯滄桑的容顏,卻在這短暫的時間,多了勘破紅塵的祥和寧靜,「經歷這麼多事,我老人家也不再有什麼可笑的念想了……好孩子,往後進了宮,也沒個照應的人,你自個兒多加小心,尤其,小心那個趙氏。」

    「娘娘放心,我會注意的。」

    「五弟,」德貴妃輕喚了聲,「凡丫頭雖然聰慧,但終究還是太單純,哪裡敵得過宮裡的勾心鬥角,你可要多多幫襯著。」

    「皇嫂放心,臣弟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會護她周全。」龍澤禹堅定道。

    跪拜一事,丁保斷沒有膽子再提,可回京之後,仍是討不了好。回京的一路上,丁保一直都愁眉苦臉,落凡看在眼裡,也懶得理會。

    這樣一路平平安安地走過去,某天傍晚,夜色漸深,落凡睡不著一時無聊,恰又聽到外面似人聲鼎沸,就掀開車簾,正巧看到朦朧月光下,一望無際清波蕩漾,氤氳霧氣繚繞,百里湖面花苞錦簇,恍如人間仙境。落凡心中一動,好似有什麼東西牽繞著她的心,她情不自禁喊道,「停車,停車!」

    車停了,龍澤禹騎著馬過來,低頭問道,「凡兒,怎麼了?」

    落凡開心得有些激動,「我要下車,我要下車。」說著,人就從車上下來,丁保立刻趕來,問道,「主子,什麼事?」

    看著前方人潮攢動,碧波蕩漾,落凡掩飾不住心中莫名的開心,「今兒什麼日子啊?這麼晚了城外還這麼多人?」

    丁保看了看前面,低頭道,「回主子,今天是民間的觀蓮節,也就是什麼荷花生日。只不過這會兒荷花都謝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我們去看看。」落凡說著話就往前去了,攔都攔不住。

    龍澤禹難得見落凡這麼高興,自是不會阻攔,也跟著去了。

    月光朦朧,徐風輕拂,百里湖面碧波蕩漾,更有無數承載著少男少女情懷的花燈在飄蕩。

    落凡站在湖畔,那些激動開心漸漸平復,但,彷彿有來自遠古的召喚讓她心馳神往,情不自禁地施展輕功飛往湖面。

    一襲白衣在清風中微拂,彷彿盛開的,最聖潔的蓮花。

    她足尖點水,卻在剎那間,湖面所有花苞像是得到神的旨意,競相開放。

    「荷花開了,荷花開了……」人群裡沸騰聲起,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龍澤禹和丁保也看得傻眼了,怎麼這花早不開晚不開,偏偏落凡一飛上去,就開了?

    落凡每到一處,荷花紛紛盛開。這十畝荷花,次第開放,猶如在迎接她們的神,開的那般美麗妖嬈,似用生命開這一次花,似千年等待只為這一次開放,去接受神的洗禮。

    放眼望去,紅如艷霞,白如冰雪,綠波蕩漾中,落凡恰似凌波仙子,嫻靜弄影。百里荷花開放本就是壯麗景觀,何況這一夜,迎著朦朧月色次第而開,鋪霞疊錦,流光溢彩

    花開的燦爛,觀者看得驚歎。

    就在這麼美妙的時刻,丁保突然煞風景地急切道,「主子該不會就這麼飛走了吧?」

    被打斷雅逸興致的龍澤禹冷不丁地怒視著他,丁保自是嚇得又低下了頭。想當年,他這個大內總管可是風光得很,有幾人敢給他臉色看?可自從來了個趙貴妃,自從太子被廢,他已經常被嚇得快要沒了膽……真是世風日下啊!竟不把他堂堂大內總管當回事?!

    夜色漸濃,月光漸朗,許是落凡累了,龍澤禹看著她踏花而來,會心一笑。

    待她在他面前站定,也少不得旁人多看了她幾眼。

    只是,「凡兒,你怎麼哭了?」鮮有的看到落凡落淚,龍澤禹納悶得很。

    落凡有些茫然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難過得厲害。」她舒了口氣,回頭看著那一湖荷花,在她眼裡,彷彿這些怒放的花兒,也在落著淚,好似等待了多年的家人,又要遠去……

    她心裡,突然響起一句荒唐的話: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她都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念頭。而這個「回來」,好像也不是回來這個地方,而是另有深意……實在是,太奇怪了。

    「主子,花也看夠了,該啟程了。」丁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落凡淡漠地看他一眼,冷冷地「嗯」了一聲。邁步往前,聽到身後的人一片驚呼,「花怎麼謝了?」「怎麼這麼快就謝了?」

    龍澤禹奇怪地看了眼那百里荷塘,又看了看落凡。他從不信鬼神之說,可這事,確實匪夷所思啊……

    接連幾日,落凡又回復成往日的安靜,直到三天後的黃昏時分,他們到了滄州城外,落凡看了一眼城門上「滄州」兩個字,不自覺地咬緊了唇,然後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由著馬車前行。

    一行人選了滄州城最為繁華的一家酒樓住下,用過晚膳後,落凡堅持一人出外走走。龍澤禹以為她坐馬車坐煩了,又不願招她厭煩,就由著她去了。

    日暮西沉,殘陽似血,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落凡走在路上,看人來人往,想起四年前到這時,那會兒可是蕭索冷清,連個人氣兒都沒有,那時,好像是傳說惡魔公子塵要擄劫滄州城內所有年輕姑娘。想到這裡,落凡不禁笑了,四年前,飛霜閣假借凡塵島傳人名聲招來惡魔公子塵,招來龍澤禹,最後卻被風舟三言兩語給揭穿了,搞得那飛霜閣那些女子落荒而逃。

    突然,落凡想到了什麼……

    四年前,有人借她的名義招來各路人馬惹出風波,四年後,同樣有人借她的名義聚集八方人馬匯聚雲都,怎麼這手段如出一轍啊?莫非又是飛霜閣搞鬼?可,飛霜閣餘孽已盡了啊……那就是,有人效仿她們生事?趙貴妃?她到底為何要這樣做?

    思慮間,落凡不自覺地停在一個地方,抬頭一看,傷感之情湧上心頭。

    雖然只在這裡住了一晚,可她一生,都不能忘了這個地方。

    那是她離開凡塵島後第一個住宿的地方,她還記得當年那個掌櫃的看她的眼神很是驚艷,她還記得那個叫小炳的夥計很是熱心,她還記得那個清晨,她遇到了龍澤禹,她還怨怪老天不心疼她。

    一幕幕在眼前重現,她記得那麼清晰,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她還記得,那晚,夜深,那個身帶淡淡梨花香味的男子救了她,不相識的他細心地替她掖被角,在她床前輕輕一歎……就那麼輕輕一歎,她心疼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等等,陌生人?

    落凡忽然一抬眸,眼神頓時清亮許多,心,在這一刻突然快速地跳動,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被她抓住……陌生人?當年她第一次來到塵世,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百里塵他,怎麼可能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一想到這兒,她緊張地都快無法呼吸了,她的身體已經快不受控制地就要離開這裡,卻在這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麼嬌俏靈動,「塵哥哥,這裡的飯菜真好吃,咱們下次還來吃。」

    所有的念想,所有的幻想都在這一刻隕滅。

    所有的所有,都不過是她自欺欺人。

    就算四年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如何?又如何?又如何?

    她之於他,只是一個過客,最平凡不過的一個過客。

    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只是他早已有他人相伴。

    好似是有心靈感應,百里塵剛跨過門口,就下意識地往落凡這邊看來,四目相對的剎那,似有波濤洶湧,卻也在瞬間,歸為平靜。

    「落姐姐,你也在這裡啊?真是太巧了。」緹絡晚一步出來,看到落凡的時候高興地揮著手,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

    落凡微微笑著,看著她,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多麼美好的姑娘啊。「是啊,真的好巧。」

    緹絡奔過來,興沖沖地拉起落凡的手就要說話,卻奇怪的「咦」了聲,「落姐姐,你是不是病了?這麼熱的天,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都跟冰塊一樣了,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落凡輕柔地笑著,「不礙事,打小的毛病。」

    「真的?」緹絡還將信將疑,然後「哦」了一聲,「我給忘了,落姐姐自己都是大夫。」她又「嘿嘿」了一聲,頗有些得意地說,「雖然不如我二哥醫術高明,嘿嘿。」

    落凡搖頭笑笑,真是個鬼靈精的丫頭,她真羨慕。許多年前,她也曾這樣鬼靈精怪,只是已經太久遠了,遠到她都記不起來了。

    一旁站著的百里塵直直地看著落凡,話卻是對緹絡說的,「緹絡,我和你落姐姐有話要說,你去前邊等我。」

    緹絡眨著明亮的眼睛看了看他,滿臉笑意的答應了。只是那明澈的雙眸內,仍是閃過一絲憂傷,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再細看,她仍是那個快樂無憂的女子。

    沒有看緹絡,百里塵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落凡,那麼沉靜,那麼幽深,那麼,落寞。

    「我只當緹絡是妹妹。」過了好半晌,百里塵才啟口,神情肅穆,那麼地認真。

    落凡也看著他,心中百轉千回的糾纏不過化作一個淡笑,一句無謂的話,「跟我有什麼關係?」

    百里塵盯著她,深邃的黑玉瞳眸內,一片沉靜,沒有傷心,沒有絕望。他只是連連冷哼三聲,然後轉身而去。

    落凡站在原地不動,似看著他離開,又似什麼都沒看。

    她苦笑,這是他第多少次轉身離開,這又是她第多少次通體冰寒地傻站在原地?

    「落姐姐,塵哥哥是不是生氣了?」不知何時,緹絡來到她身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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