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戀   建塑料大棚 第十二章第8節  採訪抗洪英雄
    第二天是星期天,張麗邊走邊看著一張報紙走進病房,她今天脫掉了白大褂,穿一身合體的女式夏常服,紅紅的領花,紅紅的領帶,映著一張白裡透紅的臉,私自改過的軍裝顯出了她的纖細細腰,挺拔的胸部使她看起來女人味十足,有一種說不出的美,要是在部隊能看到一位這樣的兵妹妹,不把男兵們的眼珠子看爆才怪呢?

    孫家樹抬頭一看,護士原來是一個小下士,比自己的軍銜還低一級,心裡頓時感到有點不舒服,昨天竟被她整得服服帖帖的,當時因為她外面罩著白大褂,看不到她的軍銜,也弄不清她是幹部還是戰士,昨天還差一點稱呼她一聲首長,要是這樣的話,今天就更不好意思了,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大牙不可。

    張麗輕聲地讀著報紙,一點也不體諒孫家樹此時的感受。

    本報訊:5月6日,河北某市由於連降特大暴雨引發了山洪,數萬群眾被困,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極大威脅。北京軍區某部官兵奉命奔赴災區搶險救災,配合當地政府及時地轉移了群眾,避免了二次山洪造成的重大傷亡。一位名叫孫家樹的戰士在這次搶險中負重傷,目前尚在搶救之中·······

    張麗看看報紙,又看看床位上的字,她奇怪地問孫家樹:「真是怪了,這上面怎麼也有一個叫孫家樹的,不會是你吧?」

    孫家樹不屑一顧地說:「可能是重名了吧?」

    「怎麼會這麼巧?也是北京軍區,時間地點都這麼巧合?」張麗正遲疑間,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便起身過去開門,只見走廊上站了一群背攝像機拿話筒的人。便問:「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一個手持話筒的漂亮女孩說:「同志,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據悉,抗洪英雄孫家樹正在這裡接受治療,我們想採訪一下他做一期電視節目。」

    還沒等張麗表態,這群人已經蜂擁而進,並迅速架上了攝像機,漂亮的女主持人站在鏡頭前開始講話:「這場特大洪水給我市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人民子弟兵正日日夜夜奮戰在抗洪搶險第一線。我們有幸採訪到了抗洪英雄孫家樹。目前,孫家樹因為身負重傷正在接受治療。」主持人把話筒了孫家樹面前:「請問孫家樹同志,你在這次抗洪搶險中表現突出,還因此負了重傷,你能談一談當時你是怎麼想的嗎?」

    「我當時什麼也沒想,只想著搶險救人,想著完成任務。」孫家樹回答。

    「一句什麼也沒想道出了這位抗洪英雄的全部想法,孫家樹同志,你能談一談當時你是怎麼受傷的嗎?」主持人又問。

    「當時我正帶著全班戰士執行清場任務,我從一所危房中救出了一位老太太,當再一次進去給老太太搬箱子時,房子忽然塌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孫家樹說。

    「聽說你救出老太太時,房子已經非常危險了,你為什麼還要衝進去呢?」主持人又問。

    「老太太說,那是她的命根子,我想,人民子弟兵的職責不僅是搶救人民群眾的生命,還要搶救人民群眾的財產,我忘記了當時處境的危險性。」孫家樹說。

    「你知道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嗎?」主持人問道。

    「不知道。」孫家樹回答。

    「有很多熱心的觀眾也打來了熱線電話,非常關心箱子裡到底裝著什麼,我們會在適當的時候,在徵得老太太的同意下,並在公正機關的監督下打開箱子,到時候我們要進行現場直播,答案很快就能揭曉,請觀眾朋友們到時收看。現在我們繼續採訪我們的抗洪英雄,孫家樹同志,假如……我的意思是打個比方,假如你因此而光榮犧牲,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嗎?」

    「不值得,如果我意識到當時的危險性,我肯定不會再進去了,但假如真的因此付出了生命,我也會感到無怨無悔,因為我履行了一名軍人的光榮職責。」孫家樹坦然地說。

    「當時你想到了什麼,譬如英雄人物雷鋒,羅盛覺……」主持人開導著。

    「我真的什麼也沒想,只是不想讓老太太著急。」孫家樹回答。

    「請問……」

    ……

    孫家樹說:「我覺得你們應該把鏡頭對準抗洪一線的官兵,他們至今仍在流血流汗,我有點累了。」

    主持人對鏡頭開始直播:「觀眾朋友,您現在收看的是本台的《實話實說》欄目,在採訪即將結束之時,我們仍會留下一個話題讓大家參與討論,本期《實話實說》欄目討論的主題是:為了一個箱子而付出生命值不值得?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歡迎廣大觀眾朋友們參與討論。本期《實話實說》到此為止,感謝大家收看,再見。」

    電視台的人終於走了,屋裡一片狼藉,顧不得整理房間,張麗就湊到孫家樹身邊說:「孫班長,想不到你的口才這麼好,簡直是帥呆了,明天在電視上一播,肯定會有好多女孩子對你一見傾心的。」

    孫家樹笑著說:「今天怎麼叫起班長來了?你哪一年的兵?」

    「九一年兵。」張麗回答。

    「咱們是同年兵,不要叫我班長,叫我孫家樹好了。對了,我見你的挎包裡裝著教科書,今年準備考軍校嗎?」孫家樹說。

    「別提了,真是急死我了,再有一二十天就要考試了,我還有好多題沒弄懂,偏偏又攤上你這個病號,我看今年是沒戲了。」張麗著急地說。

    「這樣吧,以後你就在這裡複習吧,我來輔導你。」孫家樹說。

    「你行嘛?」張麗有點不相信地問。

    「高中的問題恐怕難不倒我。」孫家樹自信地說。

    「真的?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孫班長。」張麗高興起來。

    「還叫班長。」

    「那我叫孫老師。」

    「貧嘴。」

    兩人正說話,又有人敲門了,孫家樹說:「肯定又是記者採訪,這樣,我假裝睡著了,你去把他們打發走。」

    「這回我肯定不會讓他們輕易進來了。」張麗輕輕地走到門後,吸收了上次的教訓,她只是把門打開了一個小縫兒,透過小縫兒她看到的是兩位當兵的。其中,一個還是個上校,另一個是列兵,她目無表情地問:「你們找誰?」

    上校走上前說:「我們來看一下孫家樹,他是我們團的兵,我們看一下馬上就走,不耽誤多長時間,你能不能讓我們進去?」

    「病人正在休息,請你們不要打擾,現在還不到探視時間。」張麗冷冷地說。

    「這是我們團……」列兵剛開口就被上校打斷了。

    「沒關係,我們在門口等一會兒。」上校微笑著說。

    張麗關上門回到孫家樹床邊,孫家樹問:「你剛才在和誰說話?我怎麼聽著聲音這麼耳熟?」

    「兩個當兵的,其中還有一個是上校。」張麗說。

    「那是我們團長,快請他們進來。」孫家樹忙說。

    「看來個上校就把你緊張的,我們醫院的上校多得很,給你做手術的外科主任就是個大校。」張麗怠慢地打開門說:「進來吧,上校同志。」

    團長說了聲「謝謝」便進屋了,孫家樹正準備坐起來,團長急忙上前摁住他說:「別動,孫家樹,你剛剛動過手術,現在需要靜養。」這時,通訊員開始把大包小包的營養品放在桌子上。

    「現在感覺怎麼樣?」團長問。

    「沒事了,部隊現在在幹什麼?我很想戰友們。」孫家樹問。

    「正在幫助災民自救,戰友們也很想念你,都在詢問你的傷情,家裡還有一攤子事,我坐一會兒就走,你現在什麼也別想,安心把傷養好,鑒於你在這次抗洪搶險中表現最為突出,團裡已經把你的事跡整理成材料報上級常委,準備為你請功。」

    孫家樹問:「團長,你看我還能參加軍校考試嗎?」

    團長沉默了一會兒說:「孫家樹同志,其他的什麼你都不要多想,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把傷養好,考慮到預試你考了全師第一名,團裡會力爭給你爭取一個提干的名額。」

    孫家樹低下了頭,從團長的表情裡他已看出了答案。

    團長語重心長地說:「孫家樹啊,你可不要多想,當兵呀,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流血犧牲。79年自衛戰時,我當時還是一名排長,全排30名戰士只有5位戰士完完全全的回來了。一名戰士被炸斷了一打腿,一名戰士失去了一隻胳膊,另外兩名戰士就永遠長眠在烈士陵園了,他們的年齡都只有十八九歲,87年對越作戰,我又眼睜睜地看著幾名戰友倒在了老山前線,門口小賣部的老賈,你知道吧,他是在部隊即將撤回時踩上了地雷,失去了一條腿,當時他剛剛被提上參謀長的位置,多可惜啊。」

    孫家樹聽完後說:「團長,你別擔心我,我沒事,部隊正忙,你們回吧。」

    團長說:「我原以為你會悲觀失望,擔心的是你的心理上的創傷,沒想到你調理得這麼快,這下我放心了,部隊現在正忙得焦頭爛額,我們要馬上走,過幾天再抽時間來看你,安心養傷,我們走了。」

    「團長走好。」送走了團長,孫家樹那強作的笑容又陰沉下來,看來,自己確實與軍校無緣了,現在成了殘廢,再也配不上綠葉了,他們之間必須盡快有一個了斷。

    「張麗,你去把複習資料拿來吧,趁這一會兒有空我來輔導輔導你。」孫家樹對張麗說。

    「真的孫班長,我先謝謝你啊。」張麗高興地離開了。

    打發走了張麗,孫家樹急忙拿出筆和紙開始給綠葉寫信,他覺得這是當前最急的事情。

    綠葉:

    你好,近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考上了軍校,你當上了老師,我們各自都有了自己的事業,問題就出來了:你不會放棄你的工作來我們部隊當一名軍嫂,而我也不可能脫下軍裝去做你的老師家屬。我考慮了好長時間,即使我們能夠結合,也只能是兩地分居,這種感覺我現在就深有體會,一次離別就是一次痛苦,一刻等待就是一刻煎熬,這樣的生活只能是在互相折磨對方,正如你說的,與其長痛不如短痛,趁著我們還年輕,我們就各自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吧,我會永遠把你記在心底,把初戀作為最美好的回憶……

    無奈的逃避

    愛到最後卻選擇逃避           留下孤獨的你

    你的情你的意                 我只有深埋心底

    寂寞時拿出了曬一曬           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回憶

    我沒有勇氣將愛情進行到下去   卻把你的心傷得徹底

    辜負你的情 到來生再還你      今生我只有選擇逃避

    孫家樹把信紙裝進信封,看著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和地址都準確無誤了,便把信放在床頭,然後躺下來,不一會兒便昏昏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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