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那場將計就計進行得格外順利，十四作出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博褒姒一笑的架勢，興師動眾地引水冰嬉，甚至賦詩觀戰，做足了樣子，我那台吉「阿爹」和策妄阿拉布坦不敢輕舉妄動，騎兵自然無法暗渡，原來十四早知道寶音是策妄的人，對她防範重重，讓她在近身伺候，就是防止她再通敵。
我放心不下舜英，央著十四想了法子把她帶出來，最終十四以乾女兒的名義把她帶出府，小姑娘倒是讓軍營添了不少活力，幾個上了年紀的將領都樂意逗她玩。
十月，詔大將軍回京的聖旨終於到甘州，我扮作小卒，混在隊伍中，連日來騎馬快把我顛風了，舜英被十四的親信帶著，坐在馬上倒是興奮。
十一月不到，這一小支回京的兵馬就進了城。
十四進宮面聖，暗中派了親隨送我們先回府，只通知了安總管，倒是沒有驚動其他人。
我牽著舜英走到漪蘭軒外，一個眉清目秀的錦衣少年正在院前空地上揮劍，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卻又帶著橫掃千軍的威風凌厲，我靜靜地看著，心裡湧起交融在一起的酸澀和甜蜜，這孩子跟他阿瑪竟是越發地像了。
「哥哥，你好厲害！」舜英在我身側鼓起掌來，聲音脆生生的，如今她也出落成十歲的秀麗姑娘了，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練劍的少年停下手，略有些詫異地望向我這邊，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只定定地呆在原地。
我牽著舜英走上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你小時候還有些像我，如今長這麼高了，我竟認不大出來。」
他不可置信地搖頭，眼神移向我身後，在我的手觸及他的臉時，飛快地逃開了。
我猝不及防地順著他轉過身，聽到男孩子獨特的撒嬌，「姨娘怎麼來了？」
那一抹薄綠，約莫五六年的時光變遷，卻仍是高貴動人的樣子，眉宇之間更添幾分出塵的雅韻。
完顏·映辭。
她的視線轉過來，眸子裡有驚訝，隨即又被一貫的淡然掩蓋，朝少年點頭道，「沒事便過來看看，見過你親生額娘了？」
少年身形一滯，連頭也沒回便跑了出去。
「白翊！」映辭開口，他竟也沒停下，身影跑出府，我想追上去，心中卻一陣痛楚。
不怪他，連我都認不出他了，這幾年我還不知道老成什麼樣，不怪他認不出來。
「璃瑾，由他去吧，白翊這孩子雖有些衝動，骨子裡卻是穩妥之至的，」映辭笑著，眼裡閃過一絲掛念，「這幾年，爺和你可都還好？」
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強笑道，「映辭，這幾年辛苦你了，我沒能當個好額娘……」如今都是快三十的年紀，在這古代算得上半老了。
眉眼精緻的女子，笑容裡竟然也染上一絲滄桑，「人各有命，我也不過是為自己活著，才比他們看透一些……白翊的事，慢慢來，他是個孝順孩子，性子也像你。」
這一刻我由衷地佩服眼前的女子，豈止是看透一些，她的淡然，我這個現代人也及不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