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3卷 第十七章  好想再跳一支舞
    因聽二姐說我是應了巧兒的相約才出去的,儘管見我一夜未歸,少不得擔心受怕,父親和娘還是沒有出來尋找我,以免鬧出動靜驚動了旁人,毀壞了我和巧兒的清譽,只在家裡坐到天亮。娘說:「天都亮了,你睡會吧。」父親說:「要是睡得著就好嘍。咳,這個治國啊,我出去轉轉。」起身走出堂屋,瞅見鐵掀,便一把拿了過來,抗在肩膀上,卻不知道為何要抗上它。走出院子,在大門外略一停留,揣摩著我和巧兒除了到停在河裡的船上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遂往大堤走去,結果就看見了我和巧兒擁抱在一起的那一幕。

    父親回到家裡,站在院子中間凝眉吸煙。娘不覺說道:「大清早的就吸煙,哎——,你不是拿著掀出去的嗎,掀哩?」父親說:「給治國了。」娘說:「你見到治國了,他是不是跟巧兒在一塊兒啊。」父親說:「那還用說。對了,我得趕緊趕集去。」娘說:「趕集幹啥去呀?」父親說:「買東西呀,你說買點啥好哩?」娘說:「買啥東西呀,咱家裡又不缺東西,割的肉還有一大塊在那兒擱著沒吃哩。」父親說:「你豬腦子啊,倆人在外面,肯定是在船上了,過了一夜,不趕緊買東西,還等著人家張口說呀。巧兒剛才也說了,她在家裡等著哩。」娘說:「那敢情好,哎呀,終於有著落了,那你趕緊去吧。」隨後又說:「要不叫蓮花跟你一塊兒吧,也好有個照應,你一夜沒合眼。」父親說:「不用,我精神好著哩。」說罷,走到過道裡,將拉車上的蒲席玩具等收拾了放在凳子上,推起拉車去趕集。

    娘追出來囑咐父親別忘了擱集上吃點早飯。 我和巧兒掩埋了灰毛狗的屍體,回家的路上,遇見父親騎著拉車去趕集。聽了父親去趕集的目的,我倆高興得差一點就沒有擁抱了,只覺得滿世界裡都是盛開的鮮花,感覺幸福極了。我想要巧兒隨我去我家,可她卻想回家為了我的到來做些準備。雖然她沒有明說要回家說服她爹答應我的求婚,但我料想她回家的主要目的應該就是辦理這件事情,便一直把她送到她家樓後方折身回家。東方進見了女兒,氣不打一處來,罵了幾句,便不言語了,蹲在門口吸煙。

    巧兒懷揣著幸福和憧憬做好早飯,伺候娘吃了飯,等爹爹放下飯碗,思量再三,開口說:「爹,想必您也知道昨夜我和誰在一起了,您一直希望我早一天嫁出去,如今我決定要嫁給他了,他也說這輩子非我不娶,我是他這一輩子的唯一,當初您也答應了俺倆在一起,現在您不會不同意吧。」

    東方進說:「我不同意管用嗎,你和他都在一起了,你不怕人家說你,我還要這張老臉哩,不過他得答應我的條件。你也知道,咱為了蓋這樓,在司馬宇飛那兒拿了三十萬塊錢,其他的我不要求,最起碼他得拿出來三十萬塊錢給我,我好還給司馬宇飛,自此咱就和司馬宇飛沒有瓜葛了,你也能安心跟他過日子了。他要是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同意你嫁給他,敲鑼打鼓的把你嫁出去。他要是不答應,我就沒有辦法了,我不能使了司馬宇飛的錢,卻叫你嫁給別人,叫人家擱背後戳我的脊樑骨,說我辦的不是人事兒。」隨後又說:「你不用跟我說著說那,你請去跟他說去了,中,該咋辦咋辦,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結婚我和恁娘心裡早乾淨,不中,趁早拉倒,趕緊出去打工掙錢去。」

    巧兒明白爹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卻還是忍不住的說:「人家還以為您賣閨女哩。」東方進說:「誰家嫁閨女不要點彩禮呀,那點錢權當他家給的彩禮了,彩禮越多,說明你越金貴,他家就越看重你。」巧兒說:「沒見過您這樣當爹的,他今天上午來求婚,您可不要難為他。」東方進說:「別介,先答應了我的條件再說。」巧兒說:「您呀,在家裡等著吧。」說罷,來我家跟我商量該咋辦。

    為了一個三官廟,父親幾乎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積蓄,眼下家中至多能拿出十萬塊錢。這十萬塊錢還是父親特意留下來,以備給我娶媳婦用的。父親和娘將給我娶媳婦的所有開銷都考慮到了,滿以為不論將來我娶了誰家的姑娘,這十萬塊錢都綽綽有餘了,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東方進會如此這般的獅子大張口。娘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說等父親回來再商量。二姐卻毫不避諱的表達了她的不滿。我為東方進辯解說他這也是為了我和巧兒的長久幸福著想,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我和巧兒都能夠理解他。然而我的家人卻多有憤懣,只不過娘不像二姐那樣表現在臉面上罷了,父親也是如此。

    這天上午我未能如事先商量好的那樣帶著禮物去巧兒家求婚。東方進便以此為借口奚落巧兒,責罵她做事不計後果。巧兒滿腹委屈,也為憧憬的幸福蒙上了一層陰影憂傷不已,無心去做任何事,只想懶懶的躺著。我和二姐經過相當激烈的爭執,最終迫使二姐保留了意見,不過她發誓說絕不借給我一分錢。父親和娘見我態度堅決,情感真摯,便痛下決心說:「這錢咱拿了,別說拿三十萬,就是叫咱拿五十萬,咱也拿了。能娶了巧兒,你兩能夠幸福,花再多的錢都值。」二姐說:「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倆別張嘴給我借錢,借我也沒有,剛才我已經跟治國說罷了。」父親說:「我不是給你借,我是給你要。恁娘把你從衛生院裡抱回來,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這麼大。」一語未了,娘早急道:「死老頭子你說啥哩,急瘋了是不是,閨女的錢再多咱也不能要,娶兒媳婦是咱倆的事兒,砸鍋賣鐵咱也把錢湊齊了。」

    二姐似乎從父親的話裡聽出了什麼,瞪圓了雙眼說:「大您剛才的話是啥意思,是不是我不是娘親生的,是娘從衛生院裡撿回來的?」父親急忙辯解說:「可不是恁娘從衛生院裡抱回來的嘛,你姐弟四個都是恁娘從衛生院裡抱回來的。」娘也說:「別聽恁大信口胡咧咧。」二姐說:「不是,胡大娘說有大姐的時候是在家裡生的,治國和治軍也都是在家裡生的,那個時候我都記事兒了,為啥唯獨我是從衛生院裡抱回來的。」娘說:「那個時候我有病了,去衛生院裡瞧病,就生下了你。」二姐嚷道:「不是,俺姐弟四個就我一個是圓臉,跟他仨都不一樣,我不是你親生的,是你從醫院裡撿回來的。你為啥不早說,為啥隱瞞了我三十年,我恨你,恨死你了!」說完,抱起寶寶就走。娘忙說:「你幹啥去?」我起身攔住二姐說:「你就別找借口了,不就是不想借給我錢,我不跟你借錢就是了。」二姐咬牙切齒的說:「滾!」一面說,一面抬腳狠踢了我一下。

    馬強起身說:「要不我隨二姐出去轉轉吧,等二姐消了氣再回來。」說完,跟著二姐走了出去。娘望著二姐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指點著父親說:「你呀你,叫我咋說你好,今兒個是不是吃了迷混藥了啊。」父親歎口氣說:「算了,知道就知道了,還是想想治國這事兒咋辦吧。」娘說:「還能咋辦,你這就去巧兒家,跟東方進說,這個錢咱出了,接下來的事兒該咋辦咋辦。」父親說:「好吧,那我去了。」我說:「我跟您一塊兒去吧。」父親看我一眼說:「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著去好了。」我說:「我有啥不放心的,我只是想去見見巧兒。」父親沒再說話,去裡間拿了一包煙,再走出來時我已經走在去巧兒家的路上了。

    我和父親先後走出家門不久,二姐便回來了。她原想去申梅家。走到半道才想起來問自己一聲去她家的目的是啥。去向她傾訴聚集在心中的憂傷麼,這樣做的好處是啥呢,賺取她的一點點同情和安慰麼。一切都已晚了,一切都不大可能有所改變了。與其把自己的不幸——身世的不幸,愛情的不幸,婚姻的不幸——說與他人聽,倒不如讓它們爛在肚子裡,漚成灰,讓時間的微風慢慢吹散了吧。遂又改變了主意,折身回到家裡。並不理會娘的問語,把寶寶往地上一放便來到樓上臥室裡。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流了許多眼淚。然後給宋健打電話,讓他立馬過來接她回家。接著又是淚水漣漣,還期期艾艾的說「恨你」。忽然急匆匆的跑到樓下,也不喊娘,張口就說:「你知不知道治國去哪兒了?」娘說:「去巧兒家了。」見二姐雙眼潮濕,臉上的淚痕猶存,不覺關心道:「咋的啦,擱樓上哭啥哩?」二姐說:「你知道的,何必來問。」接著又說:「好想跟治國再跳一支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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