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錯姻緣 第3卷 第五十三章  第1節
    日方初曉,緣君便起身穿好衣服,到河邊梳洗。她望著自己映在水中青絲未綰的倒影,突然想起那晚何少炎說的那句話來:這樣,好美。她臉上一熱,忙將頭髮理好,用髮簪固定在頭頂。

    墜崖那日剛好是七月十四,從那以後連續過了七日,何少炎都在發熱,昏迷,怎麼喚都不醒。緣君每日為他擦身,換藥,他也沒有一點兒反應。若不是還有口氣在,還真以為是死了呢。

    緣君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她想快些回去,無奈自己那點兒法力根本沒法帶著何少炎跟她一起走,她就只有希冀他能早日恢復。

    如果他醒來,會怎麼樣呢?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緣君每天用來打發時間用的。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沒個神仙樣了,居然會為情所困。如果被師父知道了,也許就不是挨罵那麼簡單了。

    回到洞裡的時候,何少炎還是和她出去那會兒一樣,昏迷著。緣君握起他仍舊發燙的手,慢慢貼在自己臉上。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地歎了口氣,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醒啊?

    她拿起葫蘆搖了搖,裡面只剩下一半的酒了。也不知道緣修釀的什麼破酒,都不如普通的酒退熱管用。她正顧自在心裡埋怨緣修,突然覺得光線一暗。她回頭看去,洞口站著一個人,因為逆光,所以看不清臉。緣君嚇了一跳,還以為心裡隨意念叨兩句,就被緣修聽到,來找她算賬了呢。

    「原來你們在這兒啊,害我好找!」原來是小白。緣君有些想笑,自己沒事總嚇唬自己玩。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緣君見到小白很是開心,想著這下可以出去了!

    「還說呢。洛庚陽急匆匆回去告訴我說你們倆墜下卜厘山崖,生死未卜。我猜你們應該不會出事,可是他說他都找了你們三日了,也沒個影子,所以我便親自出馬了。我沿著這秋水河找了四天,最後還是它帶我來的。」小白說著,略抬了抬手,緣君才看見他手上有隻鳥在扇動翅膀,好像被小白弄的有些站不穩,可是又不願意飛走。

    「說起來,我以前還來過這兒呢,只是一時沒想起來。」小白邊說邊走進來,看到何少炎一直躺在地上,便蹲下來衝他喊道:「起床啊!太陽曬屁股嘍!」

    「你別費力氣了。他都昏迷七天了。一直發熱,怎麼叫也不醒。我正打算再用酒給他擦擦身呢。」緣君說著,打開了葫蘆。

    小白撮起鼻子嗅了嗅:「好香的酒,有些像你師兄在吳山釀的月桂!」

    「就你鼻子靈!不過,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我從他那裡偷來的。」緣君傾斜著葫蘆要倒在手心,卻被小白一把奪了過去。她有些生氣:「你幹什麼?快還我!」

    「呀,你怎麼就學會暴殄天物了呢?這麼好的酒,你居然拿去給他退熱?」小白說完,起身跑到洞口,不讓緣君夠到。

    「你快給我拿回來!」緣君大喊著追了出去。

    「誒,就不給!你來搶啊!」小白將酒葫蘆從左手換到右手,見緣君朝他右手撲來,他又把右手高高舉起,趁她跳起來夠的時候又轉身跑到了一旁的樹下。兩人圍著一棵樹跑來跑去,感覺好像回到了承凰山一般。

    「啊,不給算了!」折騰了半天,緣君連酒葫蘆的邊兒都沒碰到,她賭氣坐在地上不理小白。

    小白從樹後探頭看了看緣君:「你生氣啦?」見她當真不理,便又彎下身子看她:「真生氣啦?」

    緣君把頭別到一邊,不去看他。其實她才沒生氣,只是為了搶回那酒葫蘆,不得不耍點心眼兒。

    「我這可是為他好!怎麼說這酒也是仙酒,你給他擦在身上,指不定要醉多少天呢!你到底想不想讓他醒啊?」小白趕忙解釋。

    「此話當真?」緣君疑惑的回過頭去問小白,見他嬉笑著直搖頭,她便知道他又逗她。想想他說的應該也對,不然在瑯嬛的時候,淳子聿也不會睡那麼久。估計就是這酒害的。她才不承認是自己的錯呢。

    她起身走到小白跟前:「好吧,我就相信你了。」

    「你別動,這兒怎麼了?」小白忽然看到緣君的頸間有個淺淺的紅印,以為粘了什麼東西,便伸手想替她擦。然而,當他指尖觸碰到那紅印的時候,突然沉默了。

    「怎麼了?」緣君也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卻什麼也沒摸到。她抬頭去看小白,見他不復剛才那般嬉鬧,連眸光也黯了下去。

    「我,到底是來得晚了,還是根本就不該來?」小白轉過臉去不再看緣君。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呢?是不是腦子也燒壞了?」緣君伸手去摸小白的額頭,卻被他用手擋開。他什麼都不再說,轉身便消失在緣君面前。

    「沒事亂發什麼脾氣?我又沒惹你!」緣君被小白這一通莫名其妙的話鬧得也氣不打一處來。她也懶得去追,料想他鬧夠了就會回來,可是一連過了十天,小白連個影兒都沒露。

    緣君也開始生起氣來。本來還指望他來能幫上忙,可是卻只會給她添堵。左右也等不到人來了,她決定自己一個人帶何少炎離開。也許出了這無憂谷,就能恢復仙法了。

    緣君背著何少炎一步步走著,眼看著就要進到那紫霧中了,突然前面的路被擋住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正是她來時看到的神獸狴黧。只不過此時的狴黧不再像她來時那般客氣,它傲然地站在那裡,全身都透著殺氣。

    何少炎的師父無名居士曾說過:同株的銘心花和忘情草互為解藥。而那晚,因為二人的纏綿,何少炎已經將緣君體內的忘情草化解掉了。也正是因此,緣君才會找回失去的那段記憶。所以,現在的她,對狴黧來說,也不是它需要守護的仙草,而是來偷「仙草」的賊人。

    狴黧目不能視物,單靠嗅覺,所以它也看不到何少炎,只知道有人要帶著銘心花出無憂谷,於是毫不留情地抬起爪子狠狠朝緣君拍去。

    緣君足尖發力在地上一點,瞬間退後幾尺。可是狴黧雖然龐大,卻並不笨拙,在緣君剛落地時便追了上來。

    躲不過了!緣君連將何少炎推開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看著狴黧的爪子落了下來。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鳥鳴。但見一隻巨大的青鳥從天而降,藉著俯衝的力道,愣是將狴黧掀翻個跟頭。緊隨在那青鳥之後的,是小白一身妖艷的紅衣身影。他赤紅著雙眼掃了一下緣君和她背著的何少炎:「還不快走!」說完也跟著那只青鳥一起撲向了狴黧。一人一鳥,居然和神獸打了個旗鼓相當。

    緣君聞到小白身上散發出的濃烈酒香,不禁眉頭輕蹙。她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喝醉,卻是第一次見他喝醉以後如此暴怒地耍酒瘋。居然不要命地跑去跟狴黧打架!她不是不擔心,卻更清楚他是在為她拖延時間。她匆匆喊了一聲:「你自己小心些,莫要與它纏鬥」,然後,背起何少炎朝紫霧走去。

    一直離開那片紫霧好遠,也沒見小白跟上,緣君越發焦急不安。她將何少炎放下來倚在一棵樹上,便決定回去找小白。萬一他出點兒什麼事,自己就真的太對不起他了。

    緣君剛往回走了兩步,便見前面一個紅衣身影搖搖晃晃朝她走來。那衣袖有一隻已經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長長地拖在地上。她忙幾步跑上去,拉著小白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見他身上一點兒傷沒有,才確定他是因為醉酒,走路才如此搖晃的。如此,便安心了。

    「我沒事!我去報仇了!」小白推開緣君,繼續搖搖晃晃地往前走。這十天來,他每天都在喝酒,但喝醉了他也還是能感到心生生地疼。他怎麼也抹不去心上那道傷,就像他怎麼也抹不去緣君脖頸上的吻痕一樣。他知道緣君在等他,他就是不現身。他看見她賭氣自己背何少炎出來,也不去幫她。滿心的傷,痛得他哭不出來,最後全轉化成了怒火,一股氣地撒在了狴黧身上。他那會兒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傷到那神獸,他只是想找個途徑發洩,也許身上傷了,心裡就會少疼一些。

    小白一步步走近昏迷著的何少炎,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揪緊一下。有那麼一刻,真想過去殺了他,可是,他不能。最後走到跟前時,他拿出紫竹扇,用力地敲在了何少炎的額頭上,然後眼前一花,就倒在了一旁。

    「喂!你又幹什麼?」緣君趕緊跑過去扶小白,對他剛才那沒來由的舉動有些責怪。

    「嗯——」那一直昏迷著的人被那麼一敲,痛得皺起了眉頭。他抬起手揉了揉額頭,緩緩張開眼睛,然後十分委屈地看著緣君道:「阿緣,煜兒這裡痛痛!」

    緣君扶著小白的手一顫。她本來看到何少炎醒來,滿心歡喜,可是聽到那句話的一瞬間,她尚未扯開的笑容便凍結在臉上,無法融化。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