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錯姻緣 第1卷 第十六章  第2節
    何少炎睡得很不安穩,總是做著亂七八糟的夢。先是葉挽情散了一地頭髮坐在地上哭泣,然後一臉幽怨地質問他為什麼要畫那幅畫,害她現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邊說邊撩起衣袖露出被針刺被鞭打的傷痕。她說我好苦啊,每日像賤奴一樣被那些女人戲耍,那個有了後宮三千的男人卻不管她。她一邊用手捋著頭髮一邊說,你看你看,我頭髮都白了好多,還成綹的往下掉。隨著她的話,她真的開始一綹綹的脫髮。她舉著那些凌亂的掉發表情猙獰道,看吧,很醜吧,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何少炎嚇得不斷後退,轉身想逃卻撞到了人。他抬頭一看,是葉晚晴。她微笑如初見那般,讓何少炎的心平靜了不少。她說哎呀這不是設計院的才子嗎?你今天是來參加我的婚禮的還是打算搶親的?說著刺耳的話,表情卻依舊是笑瞇瞇的。她身後出現個男人的身影,見了他也諷刺著說,你雖然能畫得出亭台樓閣,雕樑畫棟,也能設計出廣廈別墅,橋樑道路,可惜你不能將這些變成真的,變成你擁有的,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說著將葉晚晴摟進懷裡,宣告著這個女人也是真實的屬於他的,而你何少炎一樣不能擁有。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幾個人拖走了,丟到一個巷道的垃圾箱旁一頓拳打腳踢。何少炎覺得頭很痛,好像有血流淌下來,然後整個世界都成了紅色。他看見那幾個人驚慌失措地逃走了,過一會兒他又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聲,他覺得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他又覺得自己一直都在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孩童,與一個白衣和紅衣少年一起生活,晨起習武,閒時下棋,相伴九載。他能記起那紅衣少年總是一臉的玩世不恭,總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還總是很聽那個白衣少年的話。而那個白衣少年總是安靜,恬淡,偶爾也會露出孩子一樣乾淨的笑臉。他說煜兒已經大了,不能再一起睡一張床了,所以他又搭了一個睡榻睡在自己床外。他說小白給你的書我還是不放心,我與你一起修習可好?他說駱先生家中有事,返鄉怕是不再回來了,要不我們再尋個先生單獨來教吧。他說我們家與葉家門不當戶不對,少炎你還是少與葉挽情親近,以免日後傷懷……

    何少炎又陷入一片黑暗。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雙肩,用力搖晃。何少炎看到與自己同樣的一張臉,帶著憂傷,還有一絲憤恨地喊著:「你還我阿緣,你還我阿緣——」

    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接著那些人,那些聲音全消失了。他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站著一個少年,月白長衫,如華如練,出塵如謫仙。他淡淡地說著什麼,何少炎聽不清楚,但是卻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說「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何少炎感覺有無數把利刃剮在心上,痛得無法呼吸。

    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晚上了。屋子裡也沒掌燈,只能透過窗子看到被遮了半個身影的月亮低低掛在樹梢。有些恍惚,像是莊周夢蝶,有些不清楚到底夢裡是何少炎變成了何煜,還是何煜變成了何少炎,孰夢孰真,難以分矣。

    「阿緣。」他輕輕喚了一聲,卻沒人應。

    「小白。」換個人喊,回答他的只有寂靜。

    原來真的離開了啊。嘴裡泛出苦澀,愈來愈濃,是多少桂花糖都化不開的。

    更漏半,月成玦,故人無言道離別。只影單,望空歎,卻損柔腸千百轉。寂冷無喧,獨自憑欄,情恨綿長看不穿。徒傷悲,此去經年再見難。

    夢初醒,薄衫輕覆,似君在身旁。夜太長,掬水碎月,相思難思量。清淮夜風微涼,卻不知與我共剪西窗之人,又在何方?

    忽然記起李白的《秋風詞》中的一段:「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是啊,莫不如當初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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