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所知曉已盡數告知，然這怡紅院秋伊人之事，我是毫不知情啊。」定國公一臉愁苦，「這各家的妓院酒肆，都是專人在經營，我只聽取他們匯報，收個總賬而已，這花魁何人實在非我能知。」
我想了一想，便也把這個話頭放下了。原也該是這樣，秋伊人男扮女裝，混入妓院當中，自然是知曉內情的人越少越好。只是心底隱隱還有不甘，竟讓他在我眼皮底下溜走，且消失的毫無蹤跡，如何不能叫我心焦。
定國公瞅了我的臉色，小心道：「近日皇上有向西北用兵的意思，而……太后，曾囑咐我，要加緊收租，想來林家是要有所動作了呢。」
「很好。」我輕輕點頭，語氣卻還是冰涼，「還請國公刻意延緩收費之事，待我向他匯報了，再做定奪。不知這樣的生意，一年能有多少收益？」
「單論酒肆，一年不過十萬兩銀子，但加上青樓與歌舞坊的收入，恐怕有五十萬之巨。遑論各處的漕運、採藥多把持在林家人手裡，這數目著實不小。」五十萬，足以支撐十萬大軍數月的用度，我又沉吟了片刻，才重又笑道：「國公有此誠心，本郡主自然會向他稟奏，眼下天色不早，國公還是早些回家去罷。」
定國公長長舒了一口氣，卻還是停了腳步，低眉順眼的問道：「只是，下午小女帶回府中的那四箱珍玩……」
「是送與小姐做妝奩的。」我淡淡道，臉上毫無表情，「國公睿智，本郡主自然不會虧待小姐。這十里紅妝，也是女兒家的體面，切不可馬虎了事。」
國公連聲的應了，反身而去。臨走時，還狀若無意的看我了一眼。我心知自己這樣艷妝華服，坐在重重的燈火下，必定是極有傲人的富貴氣勢，國公想必已然確認，我如今投靠了蕭承弈，也在說服他叛離林家。
臉色越發低沉，忽然一把扯下了高高的髮髻上那一支搖擺不定的赤金鏤空穿枝飛鳳牡丹紋碧玉步搖，這物件兒一直在我頰邊晃蕩，使我心神都不安定。甘棠早就乖巧的捧了一托盤的夜宵而來，見我發怒，也是柔順的低首不語。
她這般模樣，可是怕我？
這樣想了，心裡就有了荒涼之意。從前遊走江湖時，我總是一副毫無心肝的浪蕩樣兒，唇邊帶笑，眼角含情，絕想不到眼下的自己，竟是個鐵血無情、只認利益的貴族女子。
接了打磨光滑的銀碗，正要動手舀一勺薏米紅棗粥，卻驚訝的見到那碗底映射出的女子，神情冷漠，竟是叫人不敢直視的，殘酷。依然是那樣的柳眉鳳眸，依然是櫻唇紅潤，依然是膚若凝脂，依然是絕麗無雙。
卻早就不是那個清歌。
我曾問松音，若我不是清歌，他是否還是松音。他的回答是，他們不會改變。真的不會改變麼？真的還會和從前一樣麼？我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他們會不會因此傷心難過，柳毓，他又是否會離我越來越遠。
忽的立起身，怔怔道：「我要出京，三天。」
甘棠驚訝的開口道：「郡主，怎的突然要出京？」
我低低的開口，也許甘棠沒有聽到，但我自己聽的很清楚。我說的是：「因為，我很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