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意欲何為，我倒不關心。我只在乎他知道的漠族舊聞。
當年那場戰爭，安國史料當中都是語焉不詳，極少的知情者如先帝、趙王又已故去，活著如林太后絕不可能告訴我內情，那麼只好從漠族著手。
這位漠族王室的後裔，想必能告訴我一些我感興趣的事。
只是不能操之過急了。我揣摩他的神色，見他不復方纔的狠辣陰毒，心中漸漸有了底氣。不論如何，以乾坤門的武林地位與聲望，恐怕是他渴求的盟友。哪怕是上京博陵郡主，也極有權勢，能助他不小。
於是淡淡道：「你心事如何，我大約能猜度幾分。我心事如何，你已然知曉。秋先生不妨多考慮一下罷。我既然說了許多，就不怕再說上一句。今日我躲開了你的幻象，是因為乾坤門秘藥百辟香，此物能解毒清神，對克制你的幻象極有幫助。除此之外，乾坤門還尋到了閩南千足蟲。」
我一邊說，一邊留意他的神色，果見他黑亮的眸子有了一絲起伏。漠族王室繼承人會學習幻中術，以鞏固自己的統治，但登峰造極的權力背後，是幻術沉重的精力負擔與壽命不長於三十歲的魔咒。據說，十年育一代，一代唯一只的千足蟲，能夠補充受損的精力，此法不亞於為練習幻術的人延壽。
很不巧呢，這十年間孕育出的那唯一的千足蟲，兩三年前被我抓走了。本以為能治柳毓的病，結果沒能派上用場，此時用它來換秋伊人的加盟，倒是不錯。
笑容愈加溫柔嫵媚：「秋先生，今日不歡而散，清風我就此別過。若你有意，不妨到博陵郡主府，咱們小酌一杯，再度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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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洋洋的伸個懶腰，打著呵欠，躺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榻上，以一個毫無儀態可言的姿勢。已然是四更，我雖十分疲累，卻根本無法入睡。忽然間想到下午偶然找到的那一封信，便起身取了來，對了窗外稀疏的月色，細細讀來。
字跡竟是潦亂的狂草，顯見是在急迫的情況下書寫。將紙箋展開，但讀信首「慕德吾兄明鑒」幾個字，我便再無興致讀下去了。
這是一封趙王寫與靖王的信！
那個屢屢號稱「慕德乃吾此生至交」，「慕德，大丈夫第一人也」的趙王。
曾請旨與靖王一同奔赴西北，共同打退漠族侵犯的趙王。
曾與身懷有孕的靖王妃笑言，若非其獨子年長，必與靖王府指腹為婚的趙王。
他是靖王好友，卻也是身負陷害靖王的嫌疑。
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美眸漸漸氤氳。在我的記憶中，是有這樣一段情誼存在的。大約是我與妹妹兩三歲時，趙王妃常常派人送來些女兒家喜歡的物件，討我們姐妹的歡喜。她常說，自己喜愛女兒，卻偏只有承軾一個獨生的兒子，若是靖王府願意，她很想討姐妹中的一個，做自己的義女。
還記得她溫婉賢淑的微笑，靜默中帶的那一絲堅韌。只是這一切，都化作當日我見到她時，那抹不屑、輕蔑的眼神。
物是人非，我雖然不信命，但此時，世事變遷，也容不得我多愁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