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一動，似乎要伸手過來，卻只是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平靜道：「不錯，我還會是我，大公子也還是大公子，我們不會改變，也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一同放歌天涯的日子，誰都銘刻在心的。縱然你的選擇是萬劫不復，我也……」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他也默默轉過頭去。
我心中一軟，嘴上卻不依不饒：「喂，什麼叫做萬劫不復？我這麼伶俐，難道不會逢凶化吉，事事遂心麼？」
月色朦朧中，他安靜轉過身去，只留給我一個沉穩寬厚的背影。見他閃避，我微微覺得尷尬，便拾起信箋一一審視，詫異道：「怎麼，連大公子都查不到那些西秦刺客的背景？」
松音猶豫一下，道：「不錯，查了這許久都沒有結果，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刺客化裝為西秦人，二是，這些人來自西秦皇宮，故而身份神秘。」
「不會，那些人體貌特徵，都是西秦獨有，使用的刀劍也非安國所常見，應當不能是假扮。」我沉吟一下，搖頭道，「西秦皇宮更不可能，博陵郡主雖說地位不凡，政治卻一竅不通的，如何能被外國皇室秘密追殺，這說不過去的。」
松音悄悄打量我一眼，小心翼翼道：「大公子要我提醒你……查訪時，我們找到一條與西秦相通的情報線路，發現一封密函封皮，雖然內容缺失，但能肯定的是，書寫使用的墨跡昂貴非常，只有皇室宗親才能使用。另外，去歲六月，郡主派遣一位得力的賬房先生遠至西域開採玉礦，這事本身便透著稀奇，從安國去西域，非途徑西秦不可……種種跡象顯示，博陵郡主或許並不是昏聵無能，或許她暗中與外國勾通也說不定。你一向縝密，卻心軟容易為感情所迷，反而得不到答案。」
我回想起郡主府混亂的賬目，再想起我與博陵郡主的關係，心中登時大亂。難道說我之前的猜測都是假的，遇刺竟是她與外國私通的下場？不，她是胥家的女兒，必定不能做叛國之事……我緊緊攥住身下的衣裙，冷汗簌簌落下。我不得不承認，與她分別十數年，我根本不瞭解她。這樣一廂情願來調查她的「枉死」，或許是太過衝動。
「大公子怎麼說？」我勉強抑制住顫抖的身軀，啞聲道。
松音的神色中略有些憐憫：「若我們的猜測不假，那你頂著通敵賣國的罪名繼續留在上京，便很是危險。落葵雖然機靈，到底年幼任性，心智不足，陸英身兼數職，無法時時陪伴。他便叫我來上京保護你，自己繼續暗中查訪。」
我心頭一暖，但想到他虛弱的身體，不覺添了一層擔憂：「大公子病重體虛，自己查訪是否會加劇病情？」
松音哼了一聲，含著三分譏諷道：「你流水一般送去上好靈芝鹿茸並各色珍品，他如今身體安康得很。我說不來上京，他還有力氣教訓我，著實有趣。」
他如此說著，我偷偷樂著，冰涼的十指依次撫過折疊好的書信，彷彿那是他清俊無暇的臉龐。十六天，我已經整整十六天沒有見到他，卻不知他是否也這樣思念過我。突然想到一句話「兩處沉吟各自知」，心中不由一動，眼睛也微微有些發酸。好在月色並不明朗，我暈紅的臉頰不能為他看清。但無論如何，這般情致卻讓我明瞭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柳毓，我真的、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