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郡主 還朝 第四章 錦瑟年華誰與度(三)
    落葵雖然只有十六歲,卻是膽大心細,善解人意。乾坤門三位長老中,她聽從三長老抱月子的教誨,擅長追月劍法和離錯索。門徒多由三長老和二長老王漠寒教導,大長老柳單只教導我與大公子。大公子在乾坤門地位超然,而我的身份在眾人眼中卻是一個謎團。如今我乍然來到上京頂替博陵郡主,乾坤門震驚之餘,卻礙於大公子對我的鼎力支持而保持緘默。

     不論如何,我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不會放手,不管這件事在旁人看來是多麼驚世駭俗。

     譬如此刻,落葵看到我滿頭的珠翠玉石,就表現出了極度的驚恐。

     甘棠笑盈盈地為我戴上金累絲嵌寶銜珠耳環,道:「好了,郡主今日一定是艷冠群芳。」

     今日做的是靈蛇髻,發頂一朵碗大的赤金鏤空牡丹,花瓣用金絲穿了紅寶石細細織就,最難得的是模仿花朵由淺至深的顏色,從粉紅到嫣紅自然過渡,與真花無異。髮髻兩側各有一對九轉連珠赤金鑲珠寶釵並一對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搖。穿的是銀紅百蝶穿花織金長衣,並櫻桃紅色如意雲紋百褶裙。今日早起有些綿綿細雨,便披上了一件淺杏黃色團花織錦披風。

     甘棠向落葵笑道:「你這小丫頭怎麼都不動手,可是看呆了?郡主眼邊的胭脂有些淡,你再添上些。今日雖是家宴,卻也不能落於人後呢。」

     落葵嘟著嘴,一臉嬌憨:「第一次見郡主這般美艷,確是目不轉睛了呢。」

     甘棠戳了她眉心一下,笑道:「這個自然,咱們郡主姿容絕代,這樣打扮起來更是貴氣端莊,雍容無雙。」

     兩人說著便將我扶起,我整了整衣衫,道:「甘棠,準備的賀禮可都妥帖了?」

     甘棠笑道:「郡主早就吩咐下了,哪能怠慢呢?壽山石的文房四寶,赤金瓔珞福壽長命鎖,還有從山上帶來的黃花梨木佛珠,還有庫裡最好的織錦緞子做的小皇子衣裳十二件,都在那裡呢。」

     我淡淡一笑:「將那衣裳撤了吧,不拘給府裡哪個孩子穿便是。本郡主與淑妃歷來沒有交往,禮物輕些倒也無妨。」

    甘棠面色一滯,低聲道:「可那衣裳是府裡的匠人們趕了十幾日的工才做出來的呀,料子圖案都是上乘,這……」

     我沒理會她,信步走出了房間,落葵扶我上了車,低聲道:「師姐,那衣裳的花紋果然有這麼大名堂麼?」

     我擺弄手上的紅瑪瑙手串,懶懶道:「自然,淑妃的孩子是普通皇子,如何能用太子專用的花紋圖案,這可不是僭越麼?淑妃若是及時發現衣衫玄機,必然會與我生嫌隙,若是大意沒有留神,便成了有心人成就的尊卑不分甚至謀逆的證據。到時追查下來,淑妃固然逃不過懲罰,我也會受到連累。」

     落葵不禁咂舌道:「一件衣衫也這麼多名堂,多虧師姐你命我深夜偷取來審視,不然真要吃虧了呢。」說著,又偷偷笑了起來,「師姐在家只穿素淨衣衫,原來濃妝艷抹起來竟是這般華麗美艷。」

     我輕拍她的手道:「日後你我都要小心謹慎,上京不比深山密林,凡事都要留心留神。你不許再稱我為師姐,可記住了?」

     落葵答應了,不多時甘棠也上了車,向我回稟了禮品清單,車馬才緩緩行駛起來。

    

     蕭承弈登基兩年,如今年已弱冠,膝下卻只有商婕妤所生的這一個兒子,皇長子已經起名為謹,商婕妤母憑子貴,晉為正二品淑妃。同時,陳皇后與麗貴人季氏同時有孕,皆是皇家子嗣興盛之兆。

     因此,這一場家宴便做得盛大,正三品以上的王公貴族悉數到場,連蜀國的使者都一一請到。

     安國規制中,公主與親王同為正一品,郡主與郡王為正二品。封號只顯示榮寵與否,與品級無關。先帝賜博陵郡主正一品爵位以示寵愛,因此我左手是福王與王妃,右手是孀居的趙王妃。兩家人都面色淡淡,見了我也不甚熱絡。我猜測郡主曾與他們有嫌隙,因此也不語不言,默默喫茶用餐。

     雖然是家宴,但禮數不可缺少。依次舉杯向皇帝、太后與皇后祝酒,起起坐坐,煩不勝煩。我心內厭惡這些繁文縟節,卻耐了性子一一做來,瞟了身後的落葵一眼,只見她也面露難色,想來不能適應宮中繁瑣的禮節。好容易集體祝酒完畢,各輪皇親貴戚開始單個向皇帝敬酒,這便與我無干了,我只管細細品嚐著席間的菜餚,自得其樂。

     歷來宮中宴席,歌舞必不可少。這會兒正是八位白衣舞女在跳白紵舞,長袖翩然,如流風回雪。一曲舞畢,眾人交口稱讚,我也附和道:「果真是輕盈飄逸,姿態卓絕,非宮中不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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