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郡主 楔子 【楔子】情到深時方恨晚
    朱紅的宣紙上,工工整整的書寫了一幅對聯。字跡倒是一般,不過下方那枚正紅的印章卻是不凡,昭示著此字乃是當今皇帝手書。

     「福集璇圖天永錫,祥開綺甲日重光。」女郎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眉宇間卻早就沒有女兒家的嬌羞與天真,反而是一派端莊睿智。她慢慢的念了這副對子,唇邊的笑容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蒼白。

     宮中的歲月刻板而無趣,若非心中還有一股強大的信念,她恐怕早就不留戀於塵世。女郎幽幽一歎,隨手指了一名宮女,命她將對聯裝裱了,自己則悶悶不樂的依偎在軟榻上,直直的望著屋頂的團花圖案發愣。

     一盞散發了清冽苦味的藥遞到了她面前,這雙手的主人卻是一個深眼黃臉的平庸女子,一看而知是來自南方之地。女子字正腔圓的說道:「靜妃娘娘不要憂傷,娘娘得寵,林家興盛乃是必然之兆。眼下娘娘只需看顧好腹中的小皇子,所盼望之事,一定能夠成功。」

     靜妃睨她一眼,還是舉起了藥碗,一口一口的飲畢,自有宮女取了絹帕、蜜餞來上前服侍。靜妃飲過藥,合目似有朦朧之狀,眾人見狀都安靜的退下。然而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女子歡笑,笑的居然是「靖王向公主提親了!」

     靜妃豁然從床上坐起,炯炯的美目圓瞪,盈滿了絕望之意!

     南地女子勸慰道:「娘娘莫要忘記您的大計!」

     聞此一言,靜妃蒼白的臉頰似乎有了一絲欣慰,然而下一刻,那雙黝黑的眸子還是燃起熊熊火焰,兩隻素白的手緊緊交握,尖利的銅鎏金鑲紅寶護甲居然將手背拉出一道道不淺的紅痕。她勉強做出微笑的樣子,然而這樣不哭不笑的表情,在旁人看來卻是無比猙獰。

     這麼多年了,還是忘不掉嗎?

     靜妃憤怒的捶著床榻,神情淒楚絕望。明明下定了決心將一切埋葬,為何聽到他娶親的消息,自己還是會如此失態,忘記了自己已為人婦的事實!

     他們兩個,一個是天家的妃子,一個是公主的駙馬,早就沒有任何關係。冷靜睿智如靜妃,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然而那不停顫抖的雙手,不停滾落的淚水,還是顯示出她內心的痛楚。

     「奴婢雪兒,參見靜妃娘娘。」豆蔻年華的小宮女莫名被帶往靜妃的內室,心裡早就一片惶恐。靜妃可是最得聖上寵愛的,如今肚子裡又懷了皇嗣,自然是尊貴非常,可是她叫自己一個小婢女來問什麼話呢?

     「你方才說,靖王提親?」靜妃的聲音真好聽啊,清脆又甜美,小宮女偷偷的想著,嘴上說道:「是,靖王向聖上提親惠平公主,聖上已經答應了,旨意正在下發呢。奴婢是公主宮裡的,聽了這個好消息心裡高興的很,正要趕去回報呢。」

     「惠平公主啊?」靜妃竟然淡淡一笑,漾起的笑容使整張小臉更加嫵媚,小宮女用眼風瞟著,覺得她宮廷第一美人的稱號,果然是名不虛傳。

     「本宮知曉了,你下去罷。」靜妃緩緩的開口了,神色平靜而溫和,「你一心為主,精神可嘉,茗兒,賞她。」

     佘茗兒依言上前,將一個光滑的金錁子遞給了雪兒。雪兒一喜,正要接過,卻聽靜妃冷冷道:「但是你喧鬧於本宮門庭,影響本宮午休,驚擾本宮腹中胎兒,廷杖三十!」

     廷杖三十無異於送命,小宮女嚇得面如土色,連呼救都不敢了,生生的被內侍拽了下去。茗兒監督完行刑,再回來時,卻見靜妃雙目緊閉,淚流滿面,竟是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

     深知主子過往的茗兒心中一痛,溫言道:「小姐!你……不值得如此……」

     靜妃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揚起一絲端莊的笑容:「是,我不值得為他如此,他何時把我放在過心上!我給他寫信,他不理;我為他縫衣,他不穿;我等他提親,他卻跑去遊歷山水;我為他做那麼多事,都換不來他一個笑容……」女子的笑容漸漸擴大,黑色的眸子裡竟再無一絲情緒,只有壓抑和低沉。

     「既然你這般狠心,也不要怪我絕情……」喃喃的說著,女子彷彿已然癲狂,「我自然會讓你付出,你應該付出的代價……」

    「你,看不到我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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