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留春掩黃昏   番外 番外之歐陽志城一
    十歲之前,我不知人間疾苦,家裡獨有我一個兒子,父母皆疼愛我,因著家中的權勢,在外也是眾人追捧,我以為這個世界會一直這般美好,我會一直是眾人矚目的。

    可惜幸福從來都是短暫的,人們愛那曇花,不過是喜歡那瞬間的美麗,凋零之後,卻再無所珍貴。

     一場車禍,我的人生就此改變,最疼愛我的父母,在車禍中護住了我,卻失掉了自己的生命,透過厚重的玻璃,我就那樣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氣,第一次,知道了死亡的概念。第一次知道,原來世上,有些人離開了,便不會再回來。

     等警察來的時候,父母的身體已經漸趨冰冷,我緊緊地抓住他們,彷彿他們仍舊是昨天帶著我一起去玩的父母,彷彿他們仍未離去。法醫驗過後,警察在厚厚的本子上,記下了些什麼。口中冷漠的吐出「死亡」二字,我愣在那裡,一言不發,死死的咬住嘴唇。

     等他們要把父母的屍體抬走時,我瘋狂的掙扎著,踢打著不讓他們把父母抬走,我的父母沒有死,他們和我約定,明天帶我去吃冰激凌,怎麼會死。那些穿著制服的叔叔們,隨便一使力,便輕易地將我提起,我聽見他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朋友,你的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你還是乖乖的聽話,等著你的家人來接你吧!」

     我瞪大了眼睛,然後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你胡說,我的爸爸媽媽沒有死。」他怒急,雙眼瞪得通紅,看得出來,他想打我,此時,另一個警官也走了過來,勸阻了他,那個警察憤憤的將我放下,我聽見他輕罵了聲,「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子,還敢如此囂張。」

     旁邊一個人勸阻道,語氣中有著羨慕,「別這麼說,人家就算死了父母,好歹也是歐陽集團的第一繼承人,以後還是人上人。」

     「這種事情,誰呢個確定,指不定哪天,公司就被別人奪走了,這樣一個小子,怎麼能夠管理一個公司。」

     兩個人的聲音漸漸飄遠。

     我想哭,卻死命地不讓自己哭,我抿著嘴唇,呆呆的看著天空,全身冰冷。最後舅舅來了,我撲入他的懷裡,再也克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舅舅溫潤的嗓音安撫著我,那時,我才感覺到一絲溫暖。

     舅舅把我帶回了家,處理父母的後事,我全心全意的依托著他,如果沒有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就是這樣至親的舅舅,卻做了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事,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慾念竟會如此的恐怖,將那樣一個和善的人,變得如此的面目可憎。

     他永遠記得,那個黑夜,他被他最親的舅舅趕出了家門,他傻傻的在門口敲著門,卻沒有人理會他,那個他一出身便住著的大宅子,被舅舅以一種決絕的姿態佔有了。他不吃不喝地守在門口,卻沒有換來他的憐惜,他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向疼愛自己的舅舅,竟然會如此對他。直到後來,他大了,才明白,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是歐陽家的繼承人,留下他,舅舅便不能獨享公司的大權。

     所謂的公司,他根本不在乎,讓他心寒的是舅舅竟然因為這個便如此對他。他在那裡守著,卻沒有人可憐她,直到他的心漸漸涼了,餓得有些虛弱無力,舅舅家裡的老保姆實在看不下去,才包了幾塊點心給他,他依然記得,老保姆臉上深深的皺紋,像是老樹幹上深深的痕跡,可是那卻是那個深夜中唯一的溫暖,他記得她說。

     「城少爺,走吧,不要再回來了,這裡已經不再屬於你了,你呆在這裡再久,也不會有人憐惜,老爺他,許是迷了心竅,等你自己有能力了,再來將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奪回來吧!」

     年少的我似懂非懂,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的離開我的家,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那時,我懂得了仇恨。奪了我父母公司的,不是我的舅舅,從那天起,他是我的仇人。

     不知道走了多遠,我漸漸感覺到有些體力不支,雙眼慢慢的有些模糊,不遠處有一輛車裡向我駛來,那車子很漂亮,炫亮的黑,在暗夜中亮得刺眼,我想挪開腳步,腳下卻如生了根一般,那車子似乎沒料到會有人,急忙剎了車,我的心也隨之一落……

     後來,我便暈倒了,只依稀記得眼前有一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綁著兩個可愛髮辮的女孩子,大大的眸子尤為的可愛,閉上眼的那一剎那,我想起了媽媽說過的童話裡的公主。

     事實上,她確實是公主,不僅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只因為她的一句話,我便重新有了一個家。她說,爸爸,我想要和這個哥哥一起生活。就這樣,在何爸爸查清楚了我的身世之後,便正式收養了我,而我,沒有拒絕。一個溺水的人,怎麼會放棄岸上人伸下的木棒。

     何家人對我的態度尚且算好,我知道,他們對我的好,只限於芊芊,芊芊患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常常發病,身體很虛弱,常年呆在家中,幾乎沒有什麼玩伴,既然她喜歡和我玩,那何家多養一個人又何妨。

     我慢慢的懂事,漸漸的明白了這些道理,也不再去計較,我只是需要一個成長的環境,等我長大,我便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親手奪回我要的一切。

     我對芊芊很好,是好到無所不滿足的好,只要是她要的,我一定會幫她做到,在我心裡,她始終是那個黑夜中帶給我光明的女孩。

     同時也只有對她好,我才能順理成章的留在何家,我給她關懷,她給我一個安定的家。這樣的想法,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卻最能體現我們的關係。唯一真實的,或許只剩下我對她的關懷,她確實是個善良的姑娘,乖巧聽話而且懂事。

     在以後甚至更長的歲月,她都是那個乖巧的女孩,在我慢慢長大,學業有成時,我的抱負漸漸顯現,我不甘心於何爸爸為我安排的進入政府的工作,自己開始創業。或許是因為有個商業巨頭的爸爸,我對股市極為的敏銳,因此在短短的幾個月內,我賺了許多,慢慢的我便不再安心於這些,開起了自己的公司,那時的規模遠遠算不上大,經營的也並不算成功,何爸爸雖然很生氣,可是礙於芊芊的請求,還是或多或少的幫了我許多忙,我裝作不知,實則心裡卻亮如明鏡。

     何爸爸在這個城市算得上有權有勢的人,有了他的暗暗相助,雖然還是一路上磕磕絆絆,公司還是極快的發展壯大,最後成就了我如今的模樣。我成了本市的富商,我想了幾年的對策,慢慢的整垮了我的舅舅,再以低價收購了我父母的公司。

     只是我沒想到,再次見到舅舅的時候,他的表情竟是如此淡然,甚至有淡淡的欣慰,彷彿他不是當初奪我公司,趕我出家門的人,那一瞬間,我彷彿又看見了那個疼我寵我的舅舅。他並未多說什麼,連一句抱歉都不曾,便帶著自己地家人離開。

     不知為何,我突生惻隱之心,並沒有太過為難他,甚至保留了沈意然的股份,或許只是因為她是萊萊最好的朋友。

     對於感情的事,我一向淡漠,雖然喜歡我的女人不少,但我確實未曾心動過,有時常常想,這個世上是否真的能遇見一個女子,與我執手相依到老。我並不拒絕其他女人的示好,只是每次與她們在一起, 心中的淒涼感卻頓生,流連花叢,卻未將心遺落。

     芊芊是我心中最疼愛的女子,卻與愛情無關。芊芊對我的依戀,我看在眼裡。那時,在沒遇到她之前,我甚至想,不如就娶了芊芊,那樣也可以好好照顧她,彌補自己的愧疚,可是遇見她之後,我知道不能了,我可以拋棄一切東西去彌補芊芊,卻不能失去一個她。

     可是當我終於打聽出她的名字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晚了一步,她有了男朋友,英俊帥氣,意氣風發,兩人非常幸福,我羨慕嫉妒,甚至不顧身份的去找了她的男朋友,那個男人對她的愛很深,深到我心甘情願的離開。既然無緣,上天為何讓我們相遇,相遇之後,只剩無限愁思。

     我不再打聽她的消息,既然她好,我便放心,也許,歐陽志城,注定孤獨終身。

     再次見到她,我只是將車停在路邊,她卻蠻橫的敲打車窗,他正欲發作,卻看清楚她的臉,一時間欣喜的顫抖不已,看得出來,她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他有些氣惱,她的男朋友就如此放任她,如若出了事,該怎麼辦呢?

     我將她帶回了家,看她安靜的在床上睡著,只覺得心裡特別的滿足,雙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她微微蹙眉,翻了個身,能夠再次相遇,我已經很滿足。

     不巧的是,芊芊又一次病發,我心急如焚,顧不上許多,便離開了家,等芊芊病情穩定,我未等她醒來,再也克制不住的跑回家,這樣還是第一次。

     回到家的時候,小區裡一片混亂,據說是有人出了車禍,我也顧不上熱鬧,心裡只擔心著家裡的人,卻不知,就這樣生生的與她錯過五年,如果那時,我多回頭看一眼,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那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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