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怕是沒有幾人能與我一般常見他的真實面容了吧。大半記憶已經恢復，知道我的狠心遺忘只不過因著他的好心隱瞞和我的誤會。雖然有面具遮顏，卻是擋不住他的清瘦。胸口有種壓抑的難過，只因想著他的不顧生死只為了護著我為他繡的衣袍，心中的憤怒壓過了擔心：「夙夜，有什麼東西這般寶貴？竟惹得你連性命也不顧了。」
他並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那笑聲雖不大，卻是深入心扉的：「你終於肯回來了。」
一個個字敲打在我的心房，竟是生疼。這裡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些時候還有筵席，他今日也累了，便向皇帝告退帶著若夏先行回府。莫言知道我與他有千言萬語，於是稟告皇帝說若夏與我交好多時，也免了我入筵，並派人將我送到國師府上。
只是步入大門，我便知道了這裡的確曾佔據了我的大半回憶。一門一扣，一花一木皆是當年我安排府上的下人種下，正直清秋，隱約傳來的桂花香讓我不禁輕鬆下來。
「姑娘。」老管家王叔迎了出來：「大人請姑娘至大廳等候，他稍後就來。」
我點點頭，向大廳走去，身後的老管家一臉詫異的看著熟門熟路的我。在廳中等了好一會，也沒有見著他的身影，連若夏的面都沒有見上，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門口並沒有人把守，倒是有幾絲熟悉的清香飄來，我微微一笑，幾年來府上倒是真的沒什麼變化，人丁依舊是不那麼旺盛，除了剛剛來端茶倒水的奴僕，便再沒個招呼的人。
向北邊慢行了幾步，那縷清香越發的明朗了。眼前的一片碧綠讓我心生熟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走近了去，才發現池子邊的亭子已經被人佔了去。懸掛的薄紗在風中飄舞，亭中若隱若現的身影讓我心生好奇。暗暗惱怒了下自己的多事，腳下的步子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去。
笛聲響起，是我極為熟悉的旋律。這三年來，不知為何，我幾乎再未碰過琴箏，即便知道莫言心中的期待，我總是在他起瑟時沉醉與他的笛聲中，卻再也不撫琴。這旋律是一曲鳳求凰，吹笛的人是極為用心的，並沒發現我的到來。石桌上一架紫金木琴讓我眼前一亮，他還留著，心中又不禁暖上幾分。輕輕的坐在石凳上，雙手撫上琴弦竟是有微微顫抖，穩了穩心神，跟上了他的旋律。
吹笛的人聽見身後傳來的琴音，微微一震，笛音卻是越發的輕快起來。兩人的唇邊都有著若隱若現的嘴角上揚。曲罷，夙夜回身，臉上的面具早已除去，與著莫言有同樣面容的他卻更加吸引著我的目光：「幻兒。」
我微愣，不知道如何答話，眼前的他面色依舊蒼白，卻是有著明顯的喜歡：「夜。」聲音中有著微微顫抖。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描述當下的心情，我只感覺身子一緊，落入了他的懷抱中，緊促的呼吸在我耳邊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