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靜靜的凝視著她，那斑駁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更添了幾分幽深神秘，就像眨眼間他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蓮兒，還記得我們大婚那日麼？」男子把視線投向窗外，淡淡的開了口。
「那天是我記憶中以來最開心的一天，因為我娶到了一個自己所愛的女子，所以那日，賓客的敬酒我來者不拒……那一場喜宴一直到子夜時分才宣告結束，送走了賓客之後，母妃笑著對我說，楓兒，以後要好好的待你的娘子，哪知就在母妃說完這句話後，一隻箭羽就這麼貫穿了母妃的胸膛，一向很怕疼的母妃突然揮開了我急於攙扶的手，而是厲聲讓我趕緊帶著你和弟妹們離開，我從沒看過一向溫柔的母妃有這樣嚴厲的一面，大口的血從她的嘴中湧出，她沒有再看我一眼，而是轉身向那些突然出現的殺手衝了過去……」
「楓……別說了……」燕飛雪張了張口，終於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音來，這一聲低的就像她從未說過一般，她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了的。
男子沒有看她，依舊漠然的說著，「……她是想給我爭取時間，但我怎能棄她不顧，我剛想衝過去，沒想到父王也趕到了，他也同樣命令我要保護好你們，這時大火開始在王府各處燃燒起來，我拚命的衝出那些殺手的包圍圈，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我體內的內力竟然消失了大半，這分明是中了毒的症狀，在那火光中，我看到武功高強的父王渾身是血的護著我的母妃，他也同樣有著內力不濟的情況，而我的二弟三弟則拼了命的想去救我們的父母，我很想和他們一樣衝過去，就是死，我也要陪著他們一起……」
男子的語氣始終淡淡的，就像說著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隨著他的話語，燕飛雪似乎也回到了他們大婚那夜，那夜她收到進攻的信號後，就打暈了那些侍女，偷偷離開了王府，遠遠的看著王府的一切被大火吞噬著，此時聽他這樣無痛無癢的說著，她突然有種恐懼，這種恐懼讓她幾乎坐不穩身子，就想這麼昏死過去不用再受這個精神上的折磨。
「我的父王在最後一把大刀劈向他時對我怒吼出聲，快帶離兒走，我這才猛然醒悟了幾分，是啊，我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需要我去保護，於是我逼著自己狠下心來，不去看他們那傷痕纍纍的模樣，只是這時的我，僅有的一絲內力已經快消失殆盡，如果沒了內力，我用什麼去救我的妹妹，蓮兒，你知道我這時做了件什麼事了嗎？」
說到這，男子終於回過頭來，目光涼薄的看著她，在這種目光中，燕飛雪似乎還看到了淡淡的笑意，她再也忍不住的癱倒在床上，臉色慘白的語帶哀求地開了口，「楓……求你……求你別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了，難道我說的故事不好聽嗎蓮兒？」男子微笑著看著她，柔聲問道。
不，不是的！
燕飛雪搖著頭，長髮飛散，和她臉上的淚水混合在一起，有著說不出的狼狽，此時的她早已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唉……」男子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燕飛雪那雙慘然的雙眼繼續說道，「那時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在我經過我們的新房時，我發現我們的新房早已成為一片火海，我不知你是否還活著，而這個時候身後的追兵又接踵而至，於是我就點了自己的死穴，來瞬間提升自己的功力，蓮兒你知道點了自己的死穴會有什麼後果嗎？」
說到這，男子輕聲一笑。
「點了自己死穴的後果只有兩個，那就是死路一條或是成為一個全身癱瘓的廢人，其實後一種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但那個時候我已經別無選擇，我只想要我的妹妹安然無恙的活著，只有這樣，在九泉之下，我才能有臉去見我的父王母妃。」
「當我看到離兒那張酣睡的小臉時，我突然無法想像等她醒來後我該怎麼告訴她家沒了，父王母妃不在了這個事實，我抱著離兒向後山逃去，離兒拉著我的衣襟說，哥哥痛痛，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竟然能明白我心底最沉重的傷痛，蓮兒，你知道嗎，我只有離兒了，可是那些殺手卻不願放過我們，他們再次追上了我們，先是用暗器傷了我，然後放火燒山，我眼睜睜的看著離兒被大火包圍，而我卻無能無力……那些帶著松子油味的大火很快的就席捲上了我的全身，我甚至可以聞到我肌肉被燒焦了的味道……那種火燒的感覺真的很痛，很痛，可是他們為什麼連一個孩子都不願放過？離兒才五歲啊！」
直到此時，男子平靜的臉上終於裂開了一條縫隙，他目光充血的看著燕飛雪，眼中那漫天的恨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蓮兒，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成為燕飛雪，還是你本來就是燕飛雪？在那夜，你到底又充當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男子緩緩的走到暗影裡，眼光如毒蛇般鎖住她不放。
在這個迫人的目光中，燕飛雪緊緊扭著身下的被子，精神已經快要到了崩潰的邊緣，她只是趴在那裡喃喃的說著，「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們只是告訴我說拿了東西就會走，不會大開殺戒的，我才在酒水中下了毒，我沒想過要害死你，真的沒想過！」
男子聽到這裡，眸中光亮一閃。
好，真的很好！
今夜的收穫看來比公子預期的還要好。
男子的唇邊勾起一抹彎彎的弧度，他冷冷的瞟了一眼癱倒在床上此時已經無任何氣質風度的女子，聲音淡漠的再次開了口，「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如果真的內疚，那麼就幫我報仇吧！這樣，也許我會少恨你一些，以後，我不會再來看你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男子縹緲的嗓音越來越遠。
他要走了？不會再來了？那她以後是不是在夢中都見不到他了？燕飛雪愕然的抬起頭，看著消失在簾幕後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突然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然而空蕩蕩的簾幕後，早已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閃過，燕飛雪一喜，趕緊追了出去，驚慌的呼叫出聲，「楓……你等等我，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