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元書記是個喜歡腳踏實地的人，在偶然的幾次接觸中他發現曾博遠為人真誠、直爽、處世低調，才華橫溢卻毫不張揚，辦事認真且任勞任願，於是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不久之後他便把曾博遠調到了身邊任他的專職秘書，那一年曾博遠也才不過二十八歲。時間過得真快呀，曾博遠心想，今年自己都已經三十三歲了，轉過年就三十四歲了，這一路走來，那些被打倒的下放的老領導們尤其是凱元書記曾經在方方面面給過自己很多幫助和支持。不錯，自己的確是見證人，是他們都是好領導的見證人，卻不是他們是反革命的見證人。然而，現在卻有人要自己作是反革命的見證。目睹著自己一直尊敬並愛戴著的領導和長輩紛紛被打成反動派遊街示眾被批鬥，有的被毆打致死，有的不堪凌辱自殺，還有的仍在隔離審查當中。這一切已經令他肝腸寸斷寢食難安了，他如何還能加入揭發乃至批鬥者的行列中去呢？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就變得黑白不分了呢！想到這裡曾博遠不禁痛苦地抓著頭髮，用力地搖搖頭，他試圖擺脫這一切而不去想它，可是他做不到。他緩緩地走到窗子前，正值隆冬時節，玻璃窗上結滿了好看的冰凌花，透過那些冰凌花的縫隙，隱隱約約能看到院子裡那些光禿禿灰濛濛的樹，一棵棵直挺挺毫無生氣，殭屍一樣站著。
「北方的冬天太長了，真令人厭倦。」曾博遠不禁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道，跟冬天一樣寒冷的心情凝滯在了冰點。他十分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如果他保持沉默，那些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他只要一想到那個革委會主任的樣子就會感到後脊樑都在冒涼氣。
革委會主任姓苟，人稱苟主任，在榮升革委會主任之前有個外號叫狗不理。狗不理長了一張猴臉一對狼眼一副鷹勾鼻子和一根長頸鹿的脖子，看了就讓人生厭。尤其讓曾博遠受不了的是他說話聲音裡透著那麼一股子娘娘腔，曾博遠最恨說話娘娘腔的男人，他根本想不通無產階級陣營裡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東西。當狗不理用那種陰陽怪氣的腔調對著他亂噴唾沫星子的時候，曾博遠恨不得也像秦慕天那樣痛痛快快地罵他一句狗娘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