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幫 誕生 第十一章 綁架
    一個小木屋。

    屋前是海,蔚藍無邊;屋後是山,蒼翠沉穩。

    遙遠的海平面與天相連,看不清界限。

    頭頂是太陽,陽光燦爛溫暖;閉上眼睛,迎面是溫熱的海風,隨風送來陣陣海鷗啼鳴。手握在露台的木欄上,大地的穩固、陽光的溫度、海水的廣闊,全傳進心裡,體會到一種世間最強大的溫軟堅硬。

    「很久以前,地球上全是水。慢慢有了山;有了山,才有了石頭。石頭被風雨陽光磨成了沙子;沙子一粒粒得堆,堆出無邊的沙漠。沙子被風帶走,東南西北,碾磨得更加細碎,變成塵埃,塵埃落下來形成土壤,這才有了植物。有了植物,有了動物。動物經過千百萬年的進化,這才有了人。」

    陸川浩站在露台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凝望著無邊的大海,感歎著說道。

    「是啊,人一生幾十年,對於人來說,很長,可是對於在大自然面前,只是一瞬間。一瞬間都談不上,實在太短暫,太渺小了。」尤美站在陸川浩身後,微笑著說:「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你已經站很久了……」

    陸川浩微微擺擺纏著繃帶的手,依然凝望著深邃的大海,繼續說:「人學著站立,學著記憶,掌握自然的習慣和規則,囤積糧食,建造房屋。一些人佔據地理環境優越的地方繁衍生息;另一些資源貧瘠環境裡的人,辛苦勞作卻還是難以生存。然後他們想到了一個活下去的方法……」

    「遷徙。」尤美說。

    陸川浩說:「搶奪,侵略。他們把別人的糧食、物品搶奪來供自己使用,搶佔那些富饒的土地,把抵抗的人殺掉,把投降的人變成奴隸。」

    尤美說:「剩下的那些僥倖逃脫的人,在另一塊土地上休養生息,積蓄實力,時機來臨就捲土重來。」

    陸川浩慢慢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尤美,說:「沒錯。你趕走我,我趕走你,週而復始,無窮無盡。」

    尤美走上前去,攙扶著陸川浩坐在木製躺椅上,調整遮陽傘擋住頭頂的陽光,又將一杯清水遞給他。

    問:「川浩,你說人為什麼非要你殺我我殺你?難道真沒有另一種和平文明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許多人認為,當沒有和平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時候,就必須使用一些暴力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能讓別人心服口服,問題仍在那裡沒有解決啊。」

    「呵呵……,」陸川浩笑說:「一旦使用暴力手段就不要求你心服口服了。把你殺了,你心不服口不服又有什麼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你了。國家與國家的問題如果全部都能用和平的方式來處理,就沒有軍隊了;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如果全部都能用和平的手段來處理,就沒有警察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事情如果全部都能用和平文明的方法來處理,就沒有孩子了。」

    尤美更換陸川浩手臂上的紗布,看見纍纍傷痕,說:「那些人也太殘忍了,把你折磨成這樣。」

    陸川浩看看腫脹手掌和被拔去指甲的手指,不但不難受痛苦反而樂呵呵的說:「殘忍就是一種達到目的的方法,和溫柔一樣;沒什麼。」

    尤美歎口氣,說:「你呀。說實話,我有時真聽不大懂你的話。」

    「對了,郎中怎麼樣?」陸川浩問。

    「昨天晚上醒了一會,我餵他喝了點粥,現在還睡著。」

    「要緊嗎?」

    「傷得不是要害,沒什麼大礙。但是他身體太虛弱,這次又流了太多血,估計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復。」

    「死不了就好。郎中這傢伙看起來身體虛弱,命卻硬。正應了那句話,壯的死得脆,藥罐子活百年。哈哈。」

    陸川浩問:「那個醫院裡一起被救回來的小伙子呢?大炮剛才告訴我,他傷得不重,已經醒了。我記得他胸口被弩槍打中了,他確實沒事?」

    「沒事,那一箭再偏一點,他就沒命了。還是運氣好。」

    陸川浩說:「跟我一樣,命大。哈哈。」

    尤美若有所思點點頭。

    「你已經把我老婆送回國了?」陸川浩問。

    「是的,我先把她送回去了。這裡太危險了。」尤美低頭整理換下的紗布。

    「你想不起你被抓走後發生的事情?」尤美問。

    「也不是一點都想不起來,就是中間有一大段空白。」他看著天空,眼神的焦點彷彿已經在那片無邊的蔚藍之外。

    「別著急,慢慢會想起來的。」

    尤美低下頭,眉頭緊鎖,彷彿思索著一件令人很痛苦的事情。

    「給我倒杯酒吧。」陸川浩舔舔發乾的嘴唇說。

    「你……」尤美本想阻止,考慮了一下,微笑著搖搖頭,倒了杯酒回來遞給陸川浩。

    他貪婪的喝了一大口酒,愜意的閉上眼睛,休息片刻,說:

    「我記得,我去歌舞伎聽找大炮商量完事情。他說他還想和那個女人過最後一晚,我一想這一次的計劃危險重重,誰能安全脫身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想成全了他的心願。我一個人開他的車先行返回,沒想到就在回來的路上出了事。」

    尤美說:「他說他那天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是你安排他有別的事情。」

    陸川浩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發現她的手異常冰涼。

    尤美勉強笑笑,說:「我和他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在我眼裡,他就是我的一個家人。和你一樣。我們都是兄弟姐妹。」

    「你繼續說。」

    日本東京的夏日黃昏,燥熱異常,東邊天際壓來一片厚重的烏雲,沒有一絲風,想必在醞釀一場淋漓的大暴雨。

    陸川浩駕駛著大炮的悍馬越野車穿梭在東京繁華的街道中,CD機裡播放著一首舒緩輕柔的日本歌曲,車內的安寧和窗外繁華形成鮮明對比。

    陸川浩眉頭緊鎖,一邊駕車一邊思考。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大麻煩。前一天,他的未婚妻失蹤了。早上他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裡面裝著一張照片。

    背景是一面綠色的牆壁,牆面前方左右兩角放置著兩個半人高的綠色忍者塑像;三個人並排站在畫面中央,左右兩邊是兩個赤裸著上身兩肩滿佈紋身的男人,而中間站著的就是他的未婚妻。

    一看見照片陸川浩不由得吃了一驚。

    他知道這張照片意味著什麼。

    在日本文化裡,禁忌綠色,綠色代表不詳,而照片中牆壁和忍者塑像都是綠色的。並且日本人非常忌諱三人一起合影,照片裡自己的未婚妻被兩個男人夾站在中間,雖然她掛著淺淺的微笑,但很明顯這根本就是威脅。

    陸川浩是在料理店收到信的,送信來的是一個一臉無知的學生模樣的女孩子。楊子要問是誰讓她送得這封信時,被陸川浩攔住了。他知道問了也是沒有結果。

    隨後,服務生過來說有電話找陸川浩先生。

    陸川浩一直想不通,為什麼那些人總是對他們的行蹤瞭如指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接了電話。電話裡是一個低沉的中年男子聲音,只說了一句話:

    明天晚上十點,城南島海濱公園,帶著盒子。

    陸川浩沒有告訴同行的尤美和楊子此事,直接給郎中打電話,沒有打通。尤美說郎中可能正在中國飛往日本的途中,他讓尤美一直打電話給郎中,直到打通為止。

    然後他去歌舞伎聽找大炮,在一間滿是潤滑油味道的臥室裡,兩個人商量了整個下午。

    接近黃昏的時候,得到消息,郎中已經到達日本。陸川浩準備去找郎中,大炮披掛了全身的武器也要一起去。他的小情婦玲瓏卻膏藥一般貼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大炮想再陪她一晚,陸川浩覺得事態升級,明日一戰開始,人人生死難料,有意成全兩人。便開了大炮的車獨自離開,臨走時大炮將一把槍硬塞在他手上。

    「我知道你不喜歡槍,但是這次非同小可,拿著吧。」大炮趴在車窗上笑著說。

    郎中乘坐的國際班機降落在日本成田機場,成田機場位於東京東北側的成田市,距離東京約一個半小時車程。陸川浩告別大炮,立即驅車前往成田。

    陸川浩在市區裡兜兜轉轉了近一個小時,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拐上了高速公路。路上,他心神不寧,腦子裡全是滿身傷痕哭泣不止的未婚妻。

    開了大約十幾公里,一輛大卡車極快的速度開了過去。過了沒多久,發現剛才大卡車打著應急燈在前方低速行駛。陸川浩從後視鏡看看並沒發現什麼可疑情況,加速想超過它。

    可是陸川浩向左,卡車也向左,他往右,卡車也往右。

    始終超不過去。

    陸川浩警覺起來,漸漸放慢車速,眼睛緊盯著身後的情況。

    這時候,前面那輛卡車關閉了應急燈加速行駛,陸川浩鬆了口氣,腳下踩油跟在後面。前面卡車超過了在左側車道行駛的一輛小型卡車,又超過了右邊車道一輛小型卡車。

    忽然,車速又放慢了。

    而此時的情況是,陸川浩的車子前面、左面、右面均有一輛卡車,呈半包圍的態勢。他心裡叫了聲不好,立即伸手打開副駕駛座的手套箱,從裡面拿出大炮給他的手槍,同時踩了剎車。

    『彭!』

    車子劇烈震動。猝不及防的撞擊,讓陸川浩手裡的槍掉了。高速行駛的汽車在撞擊下開始跑偏,他不得不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從後視鏡看見後面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輛卡車正抵在他的車尾部。

    後面的卡車開足馬力推著他的車前進,任他將剎車踩到底也沒有用。刺耳的剎車聲和卡車的發動機轟鳴聲混雜在一起。

    這時候前面一輛卡車也減速了,同時左右兩面的卡車靠了過來,緊緊貼住陸川浩的車身。

    就這樣,四輛卡車前後左右夾住陸川浩駕駛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停了下來。

    陸川浩的車被夾在四輛卡車中間,動彈不得,車門被擋住打不開。這時,前面的卡車後廂門開了。

    三個人,黑布蒙面。

    兩個人手裡各提著一個撞擊捶,另一個人拿了一把長槍。陸川浩趕緊俯下身子,去撿掉在地上的槍,但身上的繫著安全帶,夠不到。

    三人跳在陸川浩的車子前引擎蓋上,兩個人端起撞擊錘,話也沒說眼色都沒使,同時掄起錘子,重重砸在擋風玻璃左右兩邊。

    玻璃嘩一聲全部碎掉,碎玻璃片飛進駕駛室,陸川浩下意識的抱頭蜷起身子,按下了安全帶的按鈕。

    安全帶鬆開。

    沒等陸川浩動作,拿槍的那人扣動了扳機。

    「可你身上並沒有槍傷啊。」尤美問。

    陸川浩說:「沒有打中。他一槍打過來,沒有打中我,射出來的子彈打在我身上落著的玻璃碎片上,彈開了。」

    「啊?子彈被彈開了!」

    「我當時被嚇呆了,看他衝我開了一槍,那麼近的距離,想著必死無疑。可是誰知道子彈打在玻璃碎片上,一下飛到旁邊去了。我也納悶,子彈怎麼打不穿玻璃,低頭一看,原來……」

    「原來根本不是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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