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興給了我一個煙袋鍋，還有一袋子煙絲。我已經把屋子抽得和妖精洞差不多了。那我還接著抽，不抽煙還能幹點兒啥呢？談情說愛按理說不錯，但是在這種環境下談不起來。我和川島芳子挨著睡了一個月的覺，我竟然沒有想那個，算是一個奇跡。
其實我應該琢磨著干一回撿一回才是的。
窗外的風越發大了，發出了嗷嗷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挺了，雪下得大了起來。餘興和川島芳子一直說著不著四六的話。我懶得聽，這耳朵進那耳朵出。當我抽完一袋煙的時候，在炕沿牆上敲了幾下煙袋鍋，問道：「你不殺又不放，打算養我們一輩子？」
「聿鴻兄著急了？」
我呵呵笑著說：「不用幹活，一天仨飽倆倒，我是急個啥啊！」
「急不急的也要把你們送走了，明天部隊就來人，把你們送走！」
「送去哪裡？」
「到了就知道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神秘地一笑。
餘興說完就走了，我又和川島芳子靠在了一起。我們後腦勺挨著後腦勺輕輕地互相磕碰著。她說：「我要是能躲過這一劫，啥也不幹了。就活著就行。我給你生個孩子。」
我說：「好啊，我要是能活著回去，也啥也不幹了，就和你生孩子玩兒。」
「一言為定！」
「嗯。」
我下炕穿了鞋，推開門走了出去。大雪把天地都下白了。樹上的麻雀一動不動，在那裡縮著脖子。我回過頭對川島芳子說：「快出來，下雪了！」
她下了炕，走到我的身邊。我摟著她那厚厚的棉襖下的肩膀，一步步走到了院子裡。她說：「你有沒有理想？」
「我想自由，我想活著。」
「為什麼活著？」
「不知道，就是不想死。」
「你就沒有想做的事情嗎？」
我說：「想活著。」
遠處突然響起了槍聲，一下就密集了起來。我和她都一愣，隨後加快腳步朝著門口走了過去。幾個隊員立即站在門口用槍指著我們。一個人大喊：「不許靠近大門！」
我和川島芳子互相看看，然後聆聽著這槍聲。是從山那邊傳過來的，看來鬼子又來掃蕩了。我此刻竟然盼著鬼子找到這個村子，然後打贏了把我倆弄出去。我隨即罵了自己一句混蛋。但是還是盼著把我倆弄出去。
隨後又有一種對這場戰鬥漠視的感覺，勝負似乎對我都是一種打擊。我只有漠視它的存在。川島芳子不同，她眼睛都亮了不少。我一看就是盼著鬼子殺光了游擊隊的人呢。心裡一哼，摟著她肩膀說：「走吧，回屋。」
她點點頭，我倆進了屋，她隨即插了門。然後就一把奪過了我的煙袋鍋說：「這時候正是我們逃跑的好時機。餘興肯定在前邊打仗呢，你帶我走。我們翻牆而出，料定沒人能追上我們。即便被發現，沒有強手也是不怕的。」
她雙眼亮亮地看著我說：「你倒是說話呀？」
我說：「那五個人的眼睛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呢。」
「冒險總比坐以待斃要好。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機會。」
「但是有可能丟了你的命！」我晃晃手說，「不行，太冒險了！」
「要是被送到共黨手裡，我就是十死無生了，你也一樣。」
「我又不是漢奸，你和我比啥啊！」
「但你是女漢奸的男人！」
「太冒險了。」我說。
她說：「我願意冒險，因為冒險的機會也不是時常有的。」
外邊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了，我伸出手要過來煙袋鍋，抽了一袋煙，一句話沒說。
她看我抽完了最後一袋煙，對我說：「你倒是想好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