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我失身了 終章
    當時在場的人全都笑了,可是此刻他卻笑不出來,他雙手掏土,不敢相信的撥下一株,那味道與他天天抿的苦藥一模一樣,他不會認錯,也不可能認錯。

    他淚流滿面,趴伏在泥地上痛哭失聲。他最心愛的男人,他以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原來是用這樣的眼光看他,在他眼裡,他只是個低賤、隨時可棄的雛兒,所以才這樣對待他。

    他一拳塞住自己的嘴,強自壓抑自己的哭聲,不願讓綠竹他們聽到,另一手撫著痛得幾乎無法喘息的胸口,他的心碎了,碎成千片萬片,再也縫補不了。

    他的愛,在八王爺眼裡不值一文;他的身子,只是供他取樂的器具,他比藍水兒還不如,八王爺還願意給藍水兒一個妾的名分,對他卻遲遲不提這事,只有自己情意切切、不畏羞恥的到他房裡與他同眠,他可有一次主動到自己的房裡?

    他嫌棄自己是妓樓出身,就算是清白之身,在他眼裡也是只可取樂、不可為妾的賤妓,他怎會這麼傻,就這樣獻上自己的真心。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若一開始便嫌棄他,不要他這妓樓出身的雛兒,何必給他希望,又何必讓他自以為他對他不同,開這種藥方給他,不就代表他對他完全沒有感情,甚至不想要他留在身邊。

    「你……發現了?」何仙姑站在他身邊,聲音哀戚。

    阿捧臉上沾滿土與淚,身上的骯髒可以清洗,但是心裡的痛苦永遠刻劃在靈魂深處,再也平復不了。

    「我在他眼裡,原來,竟如此下賤。」

    他笑了出來,淚也同時湧了出來。他想要的不是名分,也從未妄想不屬於自己的地位,只是想要那尊貴男子的一絲寵愛與憐惜,難道就因為他是低賤的雛兒,這想法一開始便不該有嗎?

    何仙姑蹲下,撫摸著他的一頭亂髮。「好孩子,想開些,他畢竟是……」她吸了口氣道:「是宮裡的貴人,你原是近不了他的身,若不是他太過自閉,憑先帝對他的寵愛,他早已與朝中大臣家結親,送上門的美妾也會不計其數。」

    她狠下心說出實話,「憑你這身份,送給他玩樂,他也不會要的。」

    阿捧雙手掩住臉,想要掩住羞恥的自己。他竟會自以為與眾不同,認為自己真能爭得八王爺這個人。

    他好傻、好傻!

    「以色侍人能有幾年,他此刻與你相親相愛,便下了這種毒藥哄你喝下,你以為自己真的能跟他長長久久,真的能做他的小妾嗎?」

    是的,不能,只是他被喜悅沖昏頭,不願這樣想。

    「我見你天資聰穎、德行頗佳,是個學醫的人才,你若不怕辛苦,只要一年半載,就能稍有所成,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不過總能一人生活,不必看人臉色、不必陪侍他人討生著,但你願意嗎?」

    以前的他不會願意,因為他有八王爺,但他現在知曉,他在八王爺的心裡全無價值,只有自己癡心妄想,想到他就眉開眼笑,他要人端來的藥,再苦,他也一滴不剩的喝下,心裡泛著的只有甜!

    那男人外表溫柔、待他無微不至,其實卻是這般絕情寡義,這世上哪有可信之人,他還能依靠誰?不如靠自己!

    「我願意!」他立即跪下叩頭,「師父在上,受徒弟三拜。」

    他拜完起身時,已經擦乾淚水。流著血的傷痕,只要忍耐,血便會停止,他的痛也會隨著時日漸漸減輕吧,他便是這樣度過往日的艱難,未來的日子再難熬、再痛苦,也會度過的。

    「這藥方再繼續喝吧,雖然說他居心毒辣,但畢竟以你的出身也確實不配,而且少了隱憂,對你也是好的。」何仙姑低語勸他。

    阿捧低下頭不言。

    是的,卑賤如他不配,付出真心的他也不配,但是他想要那男人的骨血。

    可笑的是,他因為是雛兒,所愛的男人不願意他生下他的子嗣,他卻突然慶幸自己是雛兒,外陽內陰的生理構造,他不能擁有八王爺的愛,至少他還能從他的身上得到另一個無價之寶。

    那天之後,八王爺命人拿來的藥,阿捧不再碰,只眼神清冷的將整碗藥倒入土中,直到自己腹中珠胎暗結。

    真的有上天注定這回事嗎?

    對木雕而言,也許命運不可扭轉,但賣力掙脫命運的他,其實就像一隻飛蛾一般,自以為逃離致命的燭火,卻一頭撞上燈罩,發現自己還在燭火邊,而那燭火虎視眈眈想要一把滅了他。

    他的病在街上發作,渾身冒冷汗的倒臥在路邊,他藥才剛吃完,一旁的阿滿急急的將他扶往藥鋪,正要進門同時,撞上出來的客人。

    渾身虛軟無力的木雕抬眼正對上一雙熟悉、卻又讓他心悸的眼眸。

    「少。少主」

    顎佳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隨即淡淡的微笑浮上他的唇邊。「我斷了雪蠶的貨源,加強雪蠶替代藥材的控管,藉以尋找會來藥鋪抓這幾時藥的雛兒,想不到你深謀遠慮,狡猾的在每個藥鋪只買一味藥,讓我還得從波難國至白宋國的藥鋪一間間問過,你這調皮愛耍心機的性子可真教人頭疼,怎麼,傷勢又發作了?」

    阿滿才察覺不對,手一鬆,木雕離了他的手,變成斜躺在說話男人的懷裡,只見男人寬大好看的手掌朝著木雕胸口一按,木雕慘叫出聲,痛得渾身發顫。

    阿滿撥劍而上。

    木雕啞聲大叫,「退、退下!」

    阿滿沒有退下的時機了,他才剛拔劍,鄂佳手法虛幻陰毒,那把劍插進阿滿手臂,隨即五、六個侍衛拔劍指著阿滿。

    「痛嗎?哪一樣比較痛?是傷勢?還是此刻殺了這雛兒惹來的心痛?」

    「求少主放、放了他,他什麼都不知曉。」強自按捺疼痛,木雕聲調不穩的求情。

    顎佳冷聲命令,「殺了他!」

    六劍齊動,木雕飛身而起,油出阿滿臂上的劍,橫劍擋下,鏗鏘之聲宛如樂音齊發。

    阿滿呆立,自家少爺竟然武功如此出神入化,而有如此絕世武藝的他,為何會得了那種怪病,少爺雖說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病,但是藥鋪的人卻曾嗤笑,這病只有後天落下,沒有人從娘胎裡帶來。

    木雕頭上儒巾飄落地面,一頭青絲散亂披散,著儒巾時的他一副溫文儒雅的儒商模樣,失去假飾的文質彬彬,一雙狡黠冰冷的眸子躍然而出,如秋水般涼寒,帶著寒意,更帶著殺氣。

    「當初該殺掉你的,若不是我一時心軟,也不會、也不會……」

    顎佳放聲大笑,「這才是我的燕樓,你那表面臣服,實則剛烈的性子,騙得了全世間的人,騙不了我,那傷還在我心口上,難然好了,但沒拿你血祭之前,還會隱隱作痛。」

    化名木雕的燕樓轉頭望向阿滿,厲吼道:「走呀,還不快走!」

    顎佳笑道:「是呀,再不走,他便保不了你,你就要屍橫於此了。」

    阿滿還待遲疑,顎佳已經向前逼近,燕樓推開阿滿,將他震離三丈之遠,阿滿這才轉身逃了。

    燕樓氣力用盡,兼之病痛發作中,膝跪在顎佳面前,就像伏首稱臣。

    「雪蠶毒果然是毒中之王,連你這樣身手也無法抵禦,每每發作時,可有讓你對當初放毒箭射中你的我恨得咬牙切齒?」

    「要殺就殺,少說廢話。」他昂首而立,柱劍當枴杖用。他不願意,也不喜歡跪著看這個陰毒至極的男人。

    「你還愛我嗎?燕樓。」顎佳輕佻一笑,眼神卻再認真不過。

    燕樓再也忍受不住的吐出一大口血,但他不驚懼,只是一抹嘴角道:「我只恨自己識人不明,你那一箭,若不是我避得快,我早已死了,這就是我爹死時,你說對我的「照顧」?我傷你是情非得已,你殺我卻是毫不遲疑。」

    在他眼前的清俊男子低低而笑,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卻仍聽見他那優雅無比的笑聲,全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像他這樣的談笑用兵。

    燕樓虛軟的身子被人接住,鄂佳用下巴輕輕摩挲著他的臉,怔忡一會,擲地有聲的自我辯解,「那也怪不得我,誰教我當時被你給氣瘋了。」

    是的,他當時氣瘋了,誰教一直在他身邊服侍的燕樓跪下懇求他一件事——

    他要離開他的身邊,離開波難國,求他成全。

    這大大的激怒了他,於是他變成出柙惡虎,一把撲上看似聽話的柔弱小白兔,然後一直對他唯命是從的小白兔舉劍反抗殺了他而逃,帶傷的他則氣得用毒箭射傷了他。

    這是件蠢事,他自己也知曉,但是當這件蠢事變成心事時,他便做了更蠢的事。

    這一切該怪誰?

    他唇邊提起一抹浪蕩的笑。

    這都該怪想要私逃的小白兔,竟妄想脫離他的手掌心,更糟的是,他竟以為自己真逃得了,他得給他一個永生不滅的教訓,讓他牢牢記住,他是屬於他顎佳的,既不能逃,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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