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未來妻 第十七章
    她是在暗示,他之於她,強求不得?

    抿緊雙唇,他咬牙道:「你怎麼知道強求一定不會得到?」真希望自己夠狠,能一掌打暈她,待她醒來,她已經在他的世界、他的生命裡。

    溫柔回應,「也許是失敗經驗太豐富,也許是老二性格,我從不勉強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呢?我也是不屬於你的那個部分?」

    她很想點頭,卻發現點個頭竟是那般困難,她眼瞼輕輕下垂,又是一串新淚墜落,淚水灼燙他的心,他再捨不得對她步步進逼。

    歎息,鬆手,他捧起她的臉,輕輕覆上她的唇。「對不起。」

    他低頭了,從不對人低頭的九皇子,一次兩次在愛情面前低頭……

    溫柔覺得自己很過分,但是……心在後悔、在鬆動,小小的聲音冒出頭,在她耳膜喧嘩。

    允了他吧,冒一次險吧,跟他回去吧,穿越女都可以在古代混得精彩絕倫,你怎會輸給她們?

    你不是擔心他傻里傻氣跑去改變歷史嗎?那就守在他身邊,守護他的平安、他的自在,反正你又沒有親人,這裡沒有太多值得你留戀的東西,為什麼要害怕、要固執?為什麼非要留在看不見他的地方,情牽心繫?

    胤禟不知道她心裡掙扎,再次輕聲說:「千萬千萬不要忘記我。」

    她點頭,即便他不提醒,他也已經在她胸口深深烙印。

    賀彝羲來了,斯文的臉上帶著憔悴,分離帶給他相同的痛苦。

    來程,他什麼都無法想,滿腦子全是田蜜的孤獨無依、她的寂寞淚水,他只能想著他們下一世的約定,想著會不會……這一別就是永遠錯身?

    他進到顧鎧焄的屋子,回家應該是滿心期盼的事,三個月前,他們都是這樣相信的,認定三個月後,他們將帶著滿滿的知識和見聞回到過去,他們會有豐碩的收穫,那是再多金錢都無法換取的閱歷。

    誰知最終他們得了見聞知識,卻在這裡遺失他們的心。

    愛情,真不知道是好東西或壞東西。

    胤禟沒有招呼賀彝羲,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賀彝羲看一眼溫柔,她紅腫的眼睛、紅紅的鼻翼,讓他想起田蜜的傷心。

    現在她在做什麼?用棉被悶住頭,放聲大哭?還是縮在陽台上,對著空酒瓶釋放悲傷?

    心狠狠地扯痛,不知是誰拿了把鈍刀,在胸口緩慢地來回據著。

    轉開頭吸口氣,賀彝羲看向胤禟。「九爺,都準備好了嗎?」

    「嗯。」

    「那走吧。」

    腳步走得決絕,他們以為甩過頭,以為不想不看,就可以順利踏上歸家旅程,所以他們動作迅速,皇不留戀。

    見他們進入房間關上門,溫柔仰起臉走進廚房,她一路走、一路告訴自己,沒關係,很快的他們離開,她就不再悲傷。

    可她錯了,不過短短幾步,淚水再度開啟閘門,奔流不止。

    她洗碗,想起不做家事的大老爺纖尊降貴為自己泡茶;她洗筷子,想起他花招百出的求愛法;她洗盤子,想起夜裡床上的情話綿綿;她洗抹布……

    恨恨地摔掉抹布,「啊」大叫一聲,她在做什麼啊,就跟他一起回去,光是哭有什麼用?難不成真要靠想念過一輩子?她怎不比一比,到底是遺憾磨人心志,還是到陌生世界披荊斬棘來得辛苦?

    豁出去一回會怎樣嘛,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錯就錯有什麼關係,哪個人的一生沒有犯過錯,錯了再修改就好了,她就不信自己無法面對逆境。

    愛情本就任性,怎能做太多的計算和考量,就算吃虧、就算倒媚,只要心底願意,何必管接下來會怎樣?進一步是幸福、退一步是孤獨,孤獨了一輩子的她,幹麼還要逼自己繼續孤獨?

    雙雙坐進時光機器,胤禟放在駕駛盤上的手始終無法將開關按鈕壓下去,他萬分明白,走了就再無回頭路,這一別,便是一生一世。

    他從不曾這般想要一個女子,從不知道區區一個女子會折騰得他心疼難當,他半點都不想放手,不想把溫柔留在這裡……

    擰眉,他緊握雙拳偏過頭,對上賀彝羲的視線,賀彝羲的眼裡帶著堅毅決然,像是做出某個重大決定似的,輕輕覆上他的手背,口氣不容置疑。

    「九爺,對不起,我想留下來。」

    胤禟詫異望向他。「為什麼?在這裡你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你一輩子都需要靠人周濟。」

    「但是留下來,我有田蜜。」簡短一句話,證明了他的心,沒錯,比起前途未來、身份地位,田蜜更值得他全心對待。

    賀彝羲的話震驚了胤禟。

    沒錯啊,留下來,他有溫柔,而人生一輩子努力圖的是什麼,不就是圖一個快活,他為什麼要讓自己痛苦、心疼,為什麼非要回到下場悲涼的時代裡?

    如果歷史不欺他,回到清康熙年間,他頂多再活十幾年,卻要頂著塞思黑的名號受盡永世侮辱,那是他想要的?

    就算回去後,他擁有權勢、金錢、地位、名聲……可那些東西加一加,真能比得過溫柔在他心中的重量,如果他們各在天秤一端,他會選擇什麼?

    不需要懷疑啊,這麼簡單的事,他居然想不透。

    吸口氣,沉重多日的心陡然間變得輕鬆,他拉出一個真心笑容,說:「彝羲,我們下去吧。」

    賀彝羲點頭,恨不得飛快跑到田蜜面前,告訴她:我的驕傲輸了、自尊沒了,我決定留下來當黑市人口,當密醫就當密醫吧,不能賺錢就不能賺吧。只要你別後悔,發脾氣將我棄養,我這輩子賴定你了。

    而胤禟急著到溫柔面前,告訴她:等等我,我先去把顧鎧焄接回來,然後我不走了,我要和你一起,不要遠距離的愛情,不要得不到的愛情,思念再好,都好不過你在我身邊、在我心裡。

    胤禟送走賀彝羲,回到房間,他看見溫柔坐在窗邊抱著小鬥鬥默默垂淚。真會哭,他若真走掉,她的淚還有止盡時?

    「溫柔……」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告訴她,可是當溫柔轉過頭發現他的那刻,她像是被電擊似的,先是怔怔地發呆三秒,然後放下斗魚,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奔到他身前一躍而起,像只無尾熊似的攀在他身上。

    她沒等他開口,連聲說:「對不起、我錯了,我跟你回去,我要時刻看到你,不要思念、不要得不到的愛情……我錯了,我太害怕、太謹慎、太小心,可我不想因為害怕失去你對不起、對不起……」

    聽見她語無倫次的話,他那雙桃花鳳目瞬間道發出炫目奪人的光彩。笑,在他嘴邊蔓延開來,心,在瞬間飽滿,終於……他擁有溫柔的愛情。

    緊接著,他們大忙特忙,胤禟陪溫柔把所有的存款換成四十幾兩黃金,把三十萬餘款匯給舅舅舅媽,感謝他們將自己養大。

    溫柔在電話裡對舅舅說,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著她,但她必須出國,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不管舅舅信不信,她已不覺得自己虧欠了誰。

    胤禟陪她回一趟自己的公寓,和田蜜告別,田蜜笑她沒眼光,居然看上九獸,還質疑她的血液裡有著被虐染色體。

    溫柔大笑,摟住她的脖子,低聲告訴她,「放心,我一定會過得很好。」

    田蜜看向賀彝羲,也點頭低語著,「只要愛情在,再大的逆境都為難不了女人心。」

    之後他們回家,把黃金收在背包裡,把小鬥鬥放進密封罐裡,她對它說:「小鬥鬥忍耐一下哦,我要帶你一起去探險。」

    胤禟笑開,哪裡來的險?他低頭對小鬥鬥說:「別聽你娘的,那裡安全得很,你一定會滿意來曾污染過的蔚藍天空和新鮮水質。」

    機器啟動,那是一段……讓人非常、非常、非常暈眩的旅程,再小的飛機都製造不了那樣的震盪。

    走下時光機,溫柔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吐,她吐得很凶,吐到連腸子都快嘔出來,雲霄飛車也難媲美它的威力,她真不曉得,顧鎧焄怎麼敢一次兩次進行時光旅行,除非他的腦前庭平衡超強。

    他們回到別苑,顧鎧焄早已經守在約定地點等待,他背後有一個裝滿古物的大箱子,手裡還牽著一名妙齡女子。

    只消交換一個眼神,他們便明白,這三個月讓他們成就了情感,顧鎧焄捨不得溫柔這個能幹伶俐的秘書,但明白再捨不得也得放手,因為任何人在愛情面前都得屈膝認降,也因為時光機只能帶走兩個人,他要帶走盼盼,就帶不走溫柔。

    兩人微微一曬,與對方簡單交代過這段日子的經歷,讓彼此心裡有點底後,合力將胤禟的東西搬下來,再把顧愷的東西裝上去。

    臨行前,溫柔交代顧鎧焄,她的身份證、護照、健保卡都在田蜜那裡,回去之後,就讓盼盼使用她的身份吧,這是她能為前老闆做的最後一件事。

    一聲珍重再見,胤禟推著行李箱走出擺放時光機的房間,當門一關上,時光機啟動,顧鎧焄回到他的世界。

    溫柔看了一眼偌大的別苑庭園,這裡怕是比大安森林公園還要大上許多點,果然,台北的問題是人口太多,要是少個幾百萬人,人人都有良好的居住環境。

    深吸口氣,她仰頭望向藍得不帶一絲雜質的天空,淡淡地笑看,鼓勵自己提起勇氣,不要害怕,勇往直前。

    康熙五十一年,她來了!

    未來的十年將是王位之爭的重頭大戲,接下來她該煩惱的是,如何幫胤禟從這場紛亂中脫身。

    胤禟握住她的手,對她說:「我們回王府,明夭我還得上朝。」

    溫柔點頭,看一眼他自信滿滿的驕傲臉龐,王者氣勢再起,這才是九爺、康熙帝的九子,而不是在二十一世紀中,處處憋屈的九獸。

    溫柔換上一襲簡單的古裝,被胤禟帶回王府。

    馬車顛皺了大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氣勢恢弘的王府門口,溫柔抬頭看向雄偉的朱紅大門,心中暗暗讚歎,這才是他生活的地方,將他困在一百多坪的公寓裡,是莫大的委屈。

    看見胤禟,府裡總管飛快迎上前來,帶著滿臉的笑意躬身道:「九爺終於回來了,大夥兒可都盼著您吶。」

    他微微一笑,暗讚顧鎧焄的聰明,怕自己被認出來,這三個月都住在別苑裡,每天上朝下朝,寧可花一個時辰在馬車上,也不回王府過夜,而盼盼的存在,讓府裡上下誤會他留戀路邊野花。

    風言風語四處謠傳,恰恰把兩人交換身份的事給妥當隱瞞,他不在乎謠言,因為他在乎的人……胤禟握緊溫柔的手,滿足一曬,就在他身邊。

    「林管事呢?」

    「九爺的馬車剛從別苑出發,府裡幾個管事就候在大廳,等看向九爺真事。」總管低聲應話。

    看著總管大人,溫柔方明白胤禟口口聲聲主子奴才,指的就是這種態度。真可惜,過去三個月裡他得不到這款服務,來來幾年呢?他可以對別人要求,至於她,千萬別抱太大期望。

    「知道了,溫柔,我們先去大廳。」

    「好。」

    他們上軟轎,連續被時光機、馬車搞得暈頭轉向的溫柔,坐上轎子後再也忍不住軟骨頭,一把窩進他懷裡,顧不得別人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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