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吃醋。
他在吃那個可以伴隨在她身邊,讓她神采飛揚、笑容滿面的那個男人的醋。
那個傢伙……那個混蛋傢伙到底是誰?
自從與前妻葉香茴在那間義大利餐廳裡不期而過後,傅經雲的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斷地在想那個男人是誰?和她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男女朋友關係吧?
每回一想到這裡,他就有股想要抓狂,想要衝到前妻家把那個女人抓回家,命令她以後不許再和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見面、吃飯,更不許她對其他男人笑的衝動。
可是,他憑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權利這麼做?她和他已經離婚了,甚至連兒子都不希望他去打擾她、擾亂她現有的生活,他還能做什麼?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悔不當初"了。
他站在房間外的陽台狠狠地抽著煙,一旁的煙灰缸早已堆滿了香煙頭。
最近的他煙抽得比以往都多,倘若他和她沒離婚的話,她肯定會勸他少抽點。
雖不會執意在一旁碎碎念到底,但一定三不五時就會過來,用其他食品轉移他對香煙的注意力,而那些食品多半是咖啡、口香糖或他所喜歡吃的水果。
她總是不著痕跡的關心著他,他卻不知不覺,還接受得理所當然,完全就是個不知感恩為何物的混蛋。
他鬱悶的又猛然吸了一大口煙,沒注意到嘴上的香煙已快要燃到盡頭,接著只見火光一閃,他夾著香煙的兩根指頭馬上被燙了一下。
"該死!"他低罵一句,用力地甩動被燙到的那隻手,然後再將嘴上的煙頭拿下,狠狠地按進那塞滿煙頭的煙灰缸裡。
一陣來電鈐聲驀然從房裡傳來,是他的手機在響。
他離開陽台,走進屋裡,從梳妝台上拿起那支鈐鈐作響的手機,在按下接聽鍵時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何海胤那傢伙。
"喂?"
"在幹麼?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滄廷和呈羿也在。"
正覺得心情煩悶無處可宣洩,不料這班兄弟竟心有所感,主動來電邀約?於是他二話不說,問明地點就拿起外套和皮夾下樓赴約去。
半個小時後,他下了計程車來到兄弟們相約的酒吧,走了進去。
他和曾呈羿、紀滄廷、何海胤四個人是軍中同袍,雖然在退飯後因各自人生規劃不同曾失聯好幾年,卻完全不影響他們在重逢之後的友誼。
只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他們四人竟然正不約而同的全為感情所苦,這也未免太難兄難弟了吧?
苦水一吐,四人各自抱著酒杯解愁,卻驀地聽到站在吧巴裡、不斷為他們空了的酒杯添酒的酒保開口說:"既然忘不了也放不下,那就去追回來啊!只要不是陰陽兩隔,就還有挽回的機會,不是嗎?"
他猛然一怔,突然有種醍醐灌頂、如夢初醒的感覺。
是呀,既然忘不了也放不下,那去追回來不就好了嗎?他怎麼會這麼笨,竟然連這麼簡單的解決辦法都還要人提點,真是笨得可以!
況且他還擁有一個超級大優勢,那就是和她之間還有個兒子,為了兒子,她即使不想理會他、想拒他於千里之外都不行。
他若是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並開始熱烈的追求她,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光用想的,他便有種期待的感覺。
"怎麼樣,幹不幹?"
曾呈羿的聲音令他回神,轉頭看去。
"我需要一點動力。以一年為限,辦不到的人得替辦到的人支付一切婚禮開銷,怎樣?"紀滄廷道。
這提議令傅經雲嘴角微揚,大手輕晃著酒杯,見冰塊在其中轉圈,他懶洋洋的開口說:"追不回愛人就已經夠慘了,還得荷包大失血,這樣不是慘上加慘?"基本上,他已經開始同情那個慘上加慘的傢伙了。
"所以你打算Pass嗎?"紀滄廷問。
"我是在替你們擔心。"他微笑著說。
"謝謝你的好意,你擔心自己就行了。"紀滄廷朝他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始終未表示任何意見的何海胤問:"你呢?幹不幹?"
何海胤面無表情的點頭。
"好,那就一言為定,請酒保為我們做見證了。"曾呈羿看向吧檯內的酒保,後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為勝利乾杯。"紀滄廷舉杯道。
"為幸福乾杯。"曾呈羿跟著舉杯。
"為愛情乾杯。"他說,因為這是他贏回老婆的最佳武器,他會讓她敗倒在他的愛情攻勢下,讓她心甘情願的重新回到他身邊。
"為決心乾杯。"何海胤舉著酒杯,與他們的相撞。
四個玻璃杯在空中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四人同時一仰而盡杯中琥珀色的液體。
傅經雲不知其他三人此刻心中有何想法,但是現在的他充滿了鬥志與決心,之前所有的鬱悶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全是對未來的希望與懂憬。
他和香茴會復合、會再婚,他們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或許她會願意再替他多生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子。
這一次,他會做一個好丈夫,好到讓她每天都笑口常開、幸福滿溢,他們將會是最最最幸福的一家人。
他的希望與憧憬絕對會實現,他有信心會實現,絕對。
"
既已下定決心,傅經雲便不再浪費時間,當晚和難兄難弟們道別各自回家後,他便偷偷地溜進兒子的房間,從兒子手機裡翻找到他母親的手機號碼。
小傢伙大概作夢都想不到他這個老爸會做這種事,手機就大刺刺的放在書桌上,也沒加密,讓他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要有了聯絡她的方式,一切便好辦許多。
隔天下午,他在工作告一段落後,拿出手機撥打那個從兒子手機上抄下來的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之後,他的心臟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令他感覺到許久未曾感受的緊張感。
他命令自己深呼吸放輕鬆,反正有兒子當籌碼,她是絕對拒絕不了他的要求的。
"喂?"
是她的聲音,他好久沒聽見了。
"是我,傅經雲。"他開口道,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驀然陷入一片沉靜中,他忍不住將手機拿到眼前來看,生怕電話已被她掛斷。
還好,螢幕顯示仍在通話中。
"喂?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他問道。
"嗯。"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她不疾不徐的回願,"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找我有事?"
"嗯,想約你見個面。"他直截了當的說。
電話那一頭又再度靜默。
"我想和你談談子昊的事。"他以嚴肅的語氣補充道,果然立刻得到她迅速的回應。
"子昊怎麼了?"葉香茴緊張的問。
"我們見面再談。你晚上有空嗎?"他問她。
"子昊發生了什麼事?你先告訴我。"
"他沒事,你不用緊張。"
"是真的嗎?"
"真的。"
"那你要找我談什麼?"
"出國留學的事。我想送子昊到國外去讀書。"
"什麼?!"
"我想送子昊到國外去讀書。"他再說一次。
"什麼時候?現在嗎?他現在才幾歲?我反對!我堅決的反對!"她激動的叫道。
"我們見面再談,我待會兒還要開會。"
"好,什麼時候?幾點?在哪裡見面?"她的話氣很沖,好像知道時間地點後,下一刻就會馬上衝過去和他拚命。
傅經雲遏制不住的揚起嘴角。他就知道兒子是她的軟肋,只要有兒子當他的籌碼,他便永遠不會輸。
"今天晚上七點,在西園餐廳門口見。"
"好,我會在那裡等你。"
晚上七點,葉香茴準時來到西園餐廳門口,已經做好不見不散、不管等多久都要等到他來的心理準備,不料卻見到過去習慣性遲到的他,這回居然早她一步先等在餐廳的門口。
她有點錯愕,因為太不習慣了。
"你來了。"
看他對她微笑,令她更加驚愕,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像他,他何時曾對她如此和顏悅色了?
她真的好驚嚇,內心不禁充滿了不安。
"走吧,我已經訂好位置了,我們先吃飯,吃完再談。"
他都這樣說了,她哪裡還敢有意見?只能乖乖地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他一起走進餐廳,坐下來點餐吃飯。
趕來這裡之前的滿腔憤慨,這會全都躲進體內深處去了,她一時間想挖都挖不出來。
葉香茴,你真是太沒用了。
"我們有一年的時間沒見了吧?"用餐間,他開口與她閒話家常。
"嗯。"她輕應一聲,很想叫他談正事,卻沒膽。這都是過去八年婚姻生活的後遺症,她習慣看他臉色,習慣事情由他主導。
"過去一年來,你好嗎?"
"很好啊,無病無痛,還胖了兩公斤。"她微笑道,再度被過去面對他時總是和顏悅色微笑著回答的習慣綁死。
葉香茴,你真是太太太沒用了!
"聽見你現在一個人住,沒住在娘家,為什麼?"他問。
"一個人住比較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幾點睡都行,三餐不定時也行。"她依舊笑著回答。
"你不是喜歡一個人的人,比起一個人,你更喜歡熱熱鬧鬧的生活。"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令她的微笑不由自主僵在臉上。
她沒想到他竟會發現這一點,她以為他對她的喜好與習性一無所知。
"人總是會變的。"她笑笑的告訴他,語氣刻意輕鬆。
"或許,但我還是想知道令你搬出娘家、一個人住的真正原因."他目光仍是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原因就是我現在比較喜歡一個人住。"她繼續微笑。
看她臉上風平浪靜、與世無爭的笑容,傅經雲已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他有些無奈頹然,卻又有些驚異,只因他竟發現自己對她其實並不是那麼的漠不關心,至少,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微笑下的真意——這就是我的回答,你再問也不會有其他的答案出現。
驚覺到這一點,他才發現她並不是個沒有主見、可以讓人捏圓捏扁的軟柿子,相反的,一旦有所堅持,她的防禦便會固若金湯,他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觸動她那條防禦線才行。
吃著吃著,甜點總算上桌,葉香茴也終於等到可以和他談正事的時候。
"你在電話中說要送子昊出國留學的事是怎麼一回事?你和子昊提過了嗎?"她忍不住率先開口問他。
"還沒,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我反對。子昊現在才幾歲?他的根基還不穩,在國內能學的東西還很多,犯不著現在就送他出國當個小留學生,所以我反對。況且你現在送他出國,是想叫誰陪他一起過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你若想把子昊托給別人照顧,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允許。"她一臉絕不妥協的神情,目光堅定地直視著他的雙眼。
"由誰來照顧有差嗎?"
"當然有差!"
"或許你問子昊,他並不會覺得有差。"
"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你還沒和子昊提過這件事嗎?"
"我的意思是,對子昊而言,只要不是由你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由誰來照顧他都沒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