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的小奴 第七章
    林如眉氣嘔了,轉身掃地去,又撿拾落葉,只是愈想愈鬱悶、不甘願。她有個問題憋了三年,再不問她真要得內傷了。

    於是,她心一橫,走到正在湖畔的命寶身旁問道:「太子什麼時候要娶妳?做姊姊的我好生羨慕妳被太子相中,如果能成為太子妃,妳可別眼高於頂,不理我們這些奴婢們了。」

    命寶一駭,手中掃帚滑落。「如眉姊姊妳想太多了,太子哪會娶我。」

    「皇太子娶妳有啥奇怪?他對妳的態度本來就與眾不同,欽點妳也是指日可待之事。而且太子二十五歲了,尚未娶妻,亦沒子嗣,皇帝和皇后都急得不得了,深怕皇族因此斷嗣,所以現在每個人都希望太子能夠快快娶妻納妾好生子,為穆氏皇族綿延後代,如果他看上妳,皇帝皇后也不會反對的。雖然妳的卑微身份無法當正妻,可坐上側妃的位置也夠令人羨慕的了。」林如眉一邊瞅著她,一邊審視她的反應。

    「不會是我……怎樣也輪不到我。想他堂堂皇太子,怎麼會沒有女人呢?許是不想給人名分,就故意隱瞞了,又或者他的紅粉知己全在民間,所以如眉姊才會不知情。」命寶並不相信皇太子會「守身如玉」。「如眉姊姊,命寶很有自知之明的,我才沒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也很認分自己只會是個小奴婢,我沒有貪圖王妃寶座的心思,沒有。」命寶彎下腰要撿起掃帚。

    沒有嗎?林如眉的眼眸浮上一抹怒氣,氣惱命寶真會說好聽話,一心想掩飾太子對她的特別照顧。

    氣人哪!命寶根本是個道貌岸然的心機女子,明明就在勾引皇太子,卻又裝作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好假、好討厭!

    林如眉走到命寶身後,對正要起身的她道:「妳要小心湖邊濕濘,腳下滑,啊……」林如眉話才說完,突然踉蹌了下,還不偏不倚地倒向命寶。

    剛撿起掃帚的命寶被她這麼一撞,重心不穩地往後栽倒。

    「哇!」

    撲通!

    「糟糕,落水了!」林如眉喊出聲。

    「咕嚕……唔……咕嚕……」命寶不會泅水,身子不斷地掙扎著。

    「救命啊!」林如眉高聲叫喚,但也只是站在一旁觀看,不施援手。哼,不會泅水的她,因為打掃落湖而淹死是合情合理的,她了不起只是來不及救援,並不會被視為殺人兇手,所以她還是得做做樣子。

    「誰來呀,快來人呀!救命啊,命寶不小心掉下湖了,快來人幫忙呀……」林如眉喊道,一定要讓命寶看起來像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模樣。「快救命……呃!」

    驀地,林如眉眼前一花,一抹紫色身形以疾快之速從她眼前閃過,接下來就又是撲通的下水聲音。

    林如眉定眼一瞧,全身濕透且神智不清的命寶,正被下水的紫色身影給勾摟住,然後拉到湖邊,上了岸。

    這紫衣人是……皇太子?!

    嚇!林如眉確定後,驚恐地連連後退。怎麼冒出來的人是皇太子?她隨意喊喊救人只是為了交代命寶落水與她無關,結果卻是皇太子衝過來救命寶性命!怎麼辦?她會不會被責罰?思及此,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但穆承襲沒理會一旁抖到腰快斷掉的宮女,只是抱起半昏厥的命寶,往太子宮行去,而非回返小奴房。

    見狀,林如眉更加害怕,她有性命不保的驚恐,皇太子對命寶是真心的「另眼相待」。

    「完蛋了……」她喃著,萬一命寶醒過來咬她一口,她就死定了,她就得去見閻羅王了!

    烏孫命寶的眼皮雖然是閉著的,且全身無力,腦子也混混沌沌的,可她依然感覺得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好舒適的床上,而且耳朵不斷聽到穆承襲的命令語句,一會兒要奴婢弄薑湯過來,一會兒又要婢女拿乾淨的衣服過來給她更換。

    「殿下,由我來替命寶擦拭身體吧。」一名宮女說著。

    「出去,不用妳們。還有,去傳太醫動作快一點。」穆承襲的口氣極糟。

    「可……呃……是,奴婢這就去催促太醫!」瞧見了太子憤怒的眼神,宮女不敢再多嘴,轉身退出去,不過走到門邊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瞧了命寶一眼。她好幸運啊,竟被皇太子殿下親自照顧著……

    昏昏沉沉的命寶覺得有人在替她診脈,是太醫吧,她聽到太醫稟明她沒啥大礙,只是一時溺水,嚇壞了。

    然後,又吩咐宮女熬藥。

    各式指令與命令交錯而起,好一會兒後,四周才顯得寂靜。

    烏孫命寶感覺自己被扶坐起,然後她軟軟的身子靠在一副胸膛上,身後的依靠是穆承襲吧?他正拿巾子替她擦拭濡濕的發。

    皇太子穆承襲居然親手拿巾子替她擦拭烏絲,這樣溫柔的舉動會動搖她的心啊!果然,心窩暖了,感動又滋生了。

    「命寶,我要替妳更衣了。」怕嚇到昏睡的她,穆承襲輕柔地在她耳畔提醒著。

    「唔嗯……」烏孫命寶嚶嚀出聲,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睜開眼。「要替我更衣?你……你要替我更衣?」她一晃,清醒過來,杏眼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

    「是啊,妳渾身乏力,就由我來幫妳更衣。」他唇角一勾,露出魅力十足的笑靨來。

    「哪能……這怎麼行……不能是你來替我更衣,不行,不可以……」她的腦子立刻又浮現出她先前的想像。這三年的宮中生活,他已經先用手摸了她的身子,而後還「進展」到用唇吻她的額頭,現下,他居然要褪她衣衫了?!她倉皇地從他懷中移出來,縮到床的另一頭,與他保持距離。「不,你忘了,我們爭執過,還互看對方不順眼,你其實不必……不必照顧我,還要替我……替我更衣……」她又羞又窘,臉頰紅潤了些。

    穆承襲睇著她嫣紅的臉頰,心放寬了點,看來溺水一事如太醫所言,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我忘了爭執的事,而且我不記恨。」他回道。況且他若有遲疑,她已溺死了。見她在湖水中掙扎,在那當下他根本不記得她想要離開以及與他之間的不愉快,他一心不願她死去,延續著不殺她的意念,就只是想救她。

    「你忘了?」該說他大人大量嗎?

    「救妳比較重要。」他回道。

    聞言,命寶心慌慌的,掃了眼週遭環境,發現自己不是在小奴房,而是在太子的寢室裡,也之所以,她才有這麼大且舒適的床鋪可睡。太子的寢室整潔,每個細節都精心佈置,舒服極了。不過這三年來,她只曾在太子的寢室外經過兩回,今日,她竟然進來了,而且還躺在太子床上。

    「先拿去蓋住。」穆承襲見她手足無措地縮到角落,把床上的絲被遞給她,道:「不讓我更衣,就先蓋著被子御寒,我等等叫奴婢進來幫妳。」

    她捉住穆承襲遞上的絲被包裹住自己,心已暖和起來。「我謝謝你的不記仇,更謝謝你的救命恩情,不過,怎麼會這麼巧,你剛好適時出現救了我?」

    「就是巧合,我剛好走到園林去。」他回道,並沒打算告訴她,他有派心腹暗中關注她的事。

    因為擔心她真的一走了之,所以他派了心腹暗中關注她的舉動,尤其在他出宮辦事時,更遣心腹密切注意她。而這回能適時救了溺水的她,確實也是巧合。他回宮,心腹照例向他報告命寶的去處後,他要尋她,才剛走近園林,就聽見有人大喊救命,接著就看見命寶在水中掙扎。

    「這也太巧了。」這樣的巧合讓烏孫命寶訝異,更讓她記起她一直不願去細思的鍋蓋理論。蝶花師父說她跟他氣味相投,所以能在一起,現在又出現了心靈相通的狀況,巧合地被他搭救性命,難不成她跟他真是天生一對?

    「……不會吧?」思及此,她打了個冷顫。

    「怎麼,冷了?」穆承襲瞧見她打哆嗦。

    「沒事、沒事。」她吸口氣,平復波瀾的情緒。「這回救了我,你也算是脫困了,想來你也很擔心沒照顧好我,把我弄死掉,違背了三年前對我蝶花師父的承諾,慘遭我師父的報復吧?」

    穆承襲不悅地道:「我救妳與承諾無關,在那當下我完全沒去想與神醫蝶花的交換條件,救妳就只是純粹的不想讓妳死去罷了。」

    這話讓她窩心了。

    突然之間,她覺得跟穆承襲在一起並不是件討厭的事,再回想起這三年來他對她其實是很縱容的,她愈想心弦晃動得愈厲害,壓抑的喜歡思緒一直要暴衝出去,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只不過,妳怎麼會落水?」穆承襲只見到她在水中掙扎,還有個宮女在湖畔嘰喳亂叫,但並沒有對她伸出援手。

    「我不小心腳滑,才會掉進湖水裡頭的。」她其實是被如眉姊撞進湖中的,不過如眉姊也是腳滑,是不小心的,所以並不怪她。

    「那個宮女是誰?」他問。

    「怎麼,你想做什麼?」他的口氣有些奇怪,她謹慎地問道。

    「妳不會是被她給推下水的吧?」穆承襲忍不住懷疑。雖然宮女僕役們這些年來不曾鬧過亂子,但,命寶會不會成了人家的眼中釘?

    「不要亂說,沒這種事,你不要隨便給人定罪了。喂,雖然你是太子,還是未來的皇帝,但做事請要有分寸,尤其不要隨便陷害別人入罪,更不要端起皇族架子,隨意中傷奴僕們,一切都得要有證據。雖然你是皇太子,想殺誰誰就得死,可要當明君就不能胡來,你若想讓『祥瀧天朝』萬世長存,就不要隨便殺人,造成冤屈,否則會引發民怨,穆氏皇族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烏孫命寶強烈地保護著同儕。

    「妳認為不會有人害妳?」人性都有邪惡的一面,妒忌便是一種。太子宮裡的婢女僕役極多,且每個人心性都不同,雖然甚少聽聞爭風吃醋又或是陷害謀奪、要他裁決的事件,但並不能保證每個婢女的心性都清澄如水,都是不爭不奪、不妒不忌,沒有噁心。

    「誰要陷害我?沒必要吧?請你別去興師問罪了,我還想留在太子宮裡,所以不想被其它女婢們視為特異的存在,讓我沒朋友,在宮中難以生存。」她吩咐道。

    穆承襲聽著,她對旁人毫無防心,也挺善良,全不見對他的猖狂或是決絕,她的強勢好像只會針對他。

    但這一回,他第一次聽到烏孫命寶親口說出願意留在宮中,沒有想逃的意思,這讓他心情大好,所以不想跟她爭吵對峙。

    「好,我不追究落水的事,不過要是被我查到有人要害妳……殺無赦。」穆承襲說著。

    烏孫命寶一怔,而後撇了撇唇,對於他的護衛有種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的複雜情緒,尤其還有一種被他給約束住的無奈感覺在裡頭。

    夜裡,沁涼如水,烏孫命寶未睡,走到上次落水的園林湖邊。

    湖的四周顯得平靜,並沒有加強巡邏或派人盯梢等特別行動,一切顯得尋常。

    穆承襲完全做到了給她的承諾,不對她落水的事件責怪於人又或者給人治罪,雖然她再也沒見過如眉姊姊,不過她知道如眉姊姊人是好端端地待在太子宮內,只是故意在閃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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