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買子 第十八章
    她聽說金府養了不少豹子,而她不想靠近那些兇猛野獸。

    「別擔心,等等我會跟你一起回去。」

    「……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既然是入贅,當然是要去你那兒住嘛。」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又還沒入贅……」不需要這麼急吧,而且她還不知道要安排他睡在哪,總不能要他和自己睡在一塊。

    穿出花徑,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林子,而林子邊緣則是圍了一圈柵欄。

    「這邊……不會吧。」

    金如秀原本興匆匆的嗓音突地洩了七八成,整個人腳一頓。

    龍靜朝前方看去,那裡有座涼亭,亭子裡裡外外總共有四個人,其中一個是金如玉,正在亭內喝茶,還有金如秀的貼侍,兩個人不認識。

    可是,阿清呢?她視線掃了一圈才瞧見,原來他蹲在涼亭外的花叢裡。

    「二少。」並奇沉聲喚著。

    「奇叔,不用叫二少啦。」金如秀嘖了聲,拉著她走上前,邊介紹著。「這位是我的貼侍並成的爹,也是我爹的貼侍,你瞧見了就叫聲奇叔,而亭內跟在我大哥身邊的是並成的弟弟並也,不用理他沒關係。」

    「奇叔。」龍靜向前微微一哂。

    並奇快速打量她,滿意地笑瞇眼。「龍小姐。」

    「奇叔,你是來喂崑崙的嗎?」

    「是啊,它剛吃飽……家子都窩進林子裡了。」

    「這樣啊……」金如秀看著烏漆抹黑的林子,突地張口嘶吼了聲。

    龍靜嚇了一跳,那音調像是某種野獸的吼聲,而下一刻,林子裡起了騷動,餘光瞥見好兒條黑影正疾速靠近,她還看不清那是什麼時,它們已經快速地趴上了柵欄,張口嘶吼——

    「啊!」龍靜嚇得倒退數步。

    金如秀趕緊伸手將她拉進懷裡。

    「哈哈,總算有個正常的人了。」他笑著。

    龍靜嚇得渾身無力地軟在他懷裡,圓瞠的眸直瞪著兇猛的豹子。

    它的嘴張開應該可以咬下一隻腿,而它就近在眼前,要她怎能不嚇得渾身發顫。

    更可怕的是—「你在做什麼?!」眼見他伸手摸向那豹子,她不由得發出驚呼。

    金如秀哈哈大笑,撫著豹子的頭,豹子甚至主動地磨蹭著他的手,喉頭不斷發出低秸聲。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這頭猛野獸竟會如此乖順。

    「龍靜,它叫崑崙,是我的兄弟。」他甚至把臉貼向它,它也瞇起眼不斷地蹭著他的臉。「它比我那兄弟還像我兄弟,至少它不會挖苦我。」

    龍靜嚇傻了……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晚,她像是目睹了許多不可能的事,對她而言,這是非常奇幻而不可思議的一晚。

    「崑崙是我小時候,我爹送給我們兄弟倆的,現在年紀也一大把了,而後頭,你瞧見了沒,那全是它的子孫。」他說著,輕拍她一下。「你去亭子裡坐,我去抱一隻小豹給你玩。」

    「我不想一」話未說完,他已經躍入柵欄內和一大票豹子玩在一塊。

    「龍二姑娘過來這兒吧,如秀進了圈子總要好一會才出得來。」金如玉在亭內喚著。

    龍靜難掩擔憂,卻發現金如秀似乎和那些大豹小豹玩得不亦樂乎,確定他沒有半點危險,才顫著腳走進亭內,先朝金如玉欠了欠身,才挑了亭口的位子坐下。

    「二小姐……給你……」阿清笑咧嘴走來,遞給她一朵白花。「香。」

    「是玉堂春,阿清喜歡有香氣的花嗎?」她接過花笑睇著他。

    「嗯。」他用力地點頭。

    「改天我給你做個香囊。」

    「好,我再去摘花。」

    「好,不要跑太遠,尤其不要跑到那裡去握。」指著獸圈柵欄,她再三吩咐。

    「我怕,不去。」阿清應著,又跑到亭外摘花去。

    龍靜嗅著玉堂春特有的香味,耳邊突地聽金如玉道:「龍姑娘,聽如秀說,你是在三月十二那晚和他結緣的。」

    龍靜聞言不由得回頭看著他,耳根子有些發燙地垂下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一晚,咱們兄弟是相同的命運,要不是有人把我帶走,恐怕……」

    那似笑非笑的話語教她下意識抬眼,看向四周,就怕有人聽見,然而並奇父子三人早己不知在何時離開,讓她暗鬆口氣。

    「那晚……」她艱澀地開口,卻不知道要怎麼說。

    「那晚的事就別說了,至少別讓如秀知道。」金如玉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推測無誤。

    那晚,她想買種的對象是他而不是如秀。

    龍靜張口,卻說不出半點話。

    看來金如玉知道那晚她要設計的人其實是他……

    「什麼那晚?」

    龍靜震愕地回頭,不知道金如秀是何時來到身旁的,不確定他是否聽見了什麼,正心慌時,餘光瞥見他手裡還飽著一隻正張牙舞爪,啃著他手指頭的小豹。

    「你……」

    「很可愛吧。」他笑著走近她。

    龍靜想起身,可惜雙腳一軟讓她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他把小豹塞進她懷裡,她僵硬得連動都不敢動。

    而小豹則是開始爬到她身上,企圖攀在她肩上,還不斷地張口低秸著。

    「不……」她不斷搖著頭,不斷地閃避,可是小豹子卻步步進逼。「把它抱走……」

    「它很可愛的,你抱抱它。」

    「抱走!」她發出尖銳的喊叫。

    金如秀一臉惋惜,但還是乖乖地把小豹飽起,就在同一時刻,他的腳被踢了一下,教他跳牙咧嘴地跳著。

    「你!」他微惱地瞪著她,卻見她眸底有淚水打轉。「你……」

    龍靜抿緊嘴,扶著亭柱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龍靜,等等,等等我!」

    他急忙將小豹放進柵欄裡,拔腿追上她,硬是從她身後熊抱住她。

    「放開啦,討厭鬼。」她扁著嘴,再踩他一腳。

    「對不起嘛,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小豹很可愛的。」

    「它會吃人的!」

    「它那麼小,吃不了人的。」

    「……」龍靜無語問蒼天。

    「別氣了,要是你真怕,往後就不帶你來圈子好不好?」他軟著語氣妥協著。

    龍靜抿了抿嘴沒吭聲。但不再拒絕他懷泡的舉動足以告知他,她已經沒那麼氣了。

    「走,咱們到桃花源賞花去,那裡以往是我娘的寢居,後來特地讓給我的,代表她最疼我。」

    「晚上賞什麼花。」她才不去,那裡是他的寢居。

    「去了你就知道了。」話落,他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回頭直奔桃花源。

    遠遠的,金如玉還在亭子裡,傭懶地品茶,看著金如秀笨拙的哄人手段,不禁低歎,「笨蛋就是笨蛋。」

    而亭外,阿清手裡拿著花,直盯著他倆離去的身影。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他跑得飛快,教她只能緊環住他的頸項,就見他順著木梯,飛奔而上。

    「這裡。」

    來到頂樓,他才將她放下口

    頂樓是座亭台,四面欄杆雕琢精緻,中央擺了張實心梨木桌,擱了幾把椅子,而亭外露台上,還擱著兩張躺椅。

    「這邊坐,我剛剛就已經要人先泡了壺茶。」他拉著她在躺椅坐下,兩張躺椅之間還擺了張小矮几,上頭擱著一壺茶,兩個杯子。

    龍靜環顧四周,發覺這裡極高,高到可以遠眺崆峒城。「這裡的景致確實很美。」往下看去,是一整片的綠林夾雜著不知名的花,再往遠處望去,竟可以看見城南銷金窩的燦亮燈火。

    「這裡是我爹特地為我娘再加蓋的,閒暇時,他會陪我娘坐在這兒,看著遠方喝杯茶。」以往他總覺得爹娘真夠無趣,可當他有了喜歡的人,他第一個想到帶人來的地方竟是這裡。

    「你爹娘真的是鵝蝶情深,非常恩愛。」想著在晚膳席間,金秀外不斷地替於觀貞布菜,兩人目光交流,那不言而喻的濃情密意,真的讓她開了眼界。「放眼控恫,如此恩愛的夫妻不多見,要不是親眼見過他們,根本無法相信原來天底下真有如此相愛的夫妻。」

    金如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想了下,問:「怎麼,你爹娘的感情很糟?」

    「糟嗎?他們之間幾乎不說話,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糟。」她躺進躺椅裡,看著滿天星斗。「打我有印象以來,我的爹娘就少有交談,就連跟大娘的交談也不多……甚至跟我也沒說過什麼體己話,我們所談的都是油行如何經營,搾油之法如何改革。」

    「這麼聽來你爹還挺疼你的。」

    龍靜皺起眉。「何以見得?」

    「因為他把最重要的都教給你了。」

    她怔愣了下,側眼看著他。「你搞錯了,我爹只是因為我比龍嫣更懂得商道,所以才特別教我。」

    金如秀不由得勾彎唇。「龍靜,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怎說?」

    「龍嫣說,你爹的遺言是,先生下龍家子嗣的人,就可以得到龍家所有產業,對吧。」瞧她點了點頭,他不禁失笑。「你這樣還搞不懂,依龍嫣的性子,她招得了夫婿嗎?」

    「誰知道呢,我只記得我爹說過,要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要保住龍家百年招牌……定要服侍龍嫣到出閣為止……龍嫣說,我爹說她是千金命,所以她不需要為錢財奔波,反倒是我……」話到最後化為一抹苦笑。

    「這不就對了,你爹這樣交代你,又留下那種遺言,擺明了他就是要讓你繼承龍家,不是嗎?」他乾脆整個人側躺,決定敲敲她那顆硬腦袋。「龍嫣不適合招婿,因為她的條件太嚴苛,不可能有人答應入贅,所以她只能出閣,你爹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才會故意留下那種遺言。」

    龍靜想了下,覺得好像有幾分道理,可是—「那大概是因為我爹認為我比較懂得經商吧。」

    「那肯定是,但他既然如此確定,卻又為何留下那種匪夷所思的遺言?」他反問她。

    「也許……是為了讓龍嫣心服口服。」

    「他又為什麼要讓龍嫣心服口服?」

    龍靜抿著嘴,說不出話,好半晌才擠出苦澀的話語。「二少,我家的狀況和你家不一樣,我爹……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他,他根本不會理我,他會把油行交給我,那是因為我很用心學,他……從不在人後喚我的名字,更不曾抱過我……他並不愛我。」

    金如秀歎口氣,輕撫著她的頰。「龍靜,你仔細想想吧,如果你爹是個淡漠的人,又怎麼會把阿清撿回府,我見過你爹,他是個非常沉穩內斂的人,心性極為正直,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獨獨對你淡漠,你從沒想過原因為」

    「想什麼呢,我娘是大娘的陪嫁丫鬟,而我爹一時意亂情迷,和我娘有了我,我猜他大概很想要有個兒子,可惜我是個女孩,讓他很失望,所以他……很討厭我。」說到最後,她扁起了嘴,眼角滾落一滴淚。「他總會抱著龍嫣,可是他有時連看都不看我……連我娘被毒啞時,他也要我忍,要我不要計較……」

    「他知道這件事?」

    龍靜用力地點點頭。

    「他既然要你忍,代表他知道是誰下了毒,龍靜,你爹是愛你的。」他輕捧起她的臉,抹去她掉落的淚。

    她苦笑著,輕輕搖頭。

    「一個會在意百姓是否都有一盞燈可用的男人、會收留阿清的男人,不夠良善嗎?一個良善的人唯獨對你淡漠,不是因為不要你,而是在保護你。」瞧她發愣著,他不禁勾笑。「他肯定是怕大房會將矛頭轉向你,所以對你愈發的淡漠,只是為了不讓大房對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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