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約會女孩 第九章
    唉,再這樣熬夜趕稿下去,也許胃還沒報銷,可能哪天眼睛就先瞎掉了。

    陸明月對著她微微一笑,「我們真有緣。」

    「對啊!」她嚼著漢堡,不由得好奇,「可是我常到那家書店買書,為什麼以前沒見過你?」

    「我、我最近才搬來的。」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

    「花小姐……」

    「上次就說過了,叫我小姜,不要叫花小姐,我會以為你在叫別人。」她看著陸明月面前那份動也未動過的薯條,滿臉攝相。「你不吃嗎?」

    「我不餓。」陸明月將薯條全推過去,「你多吃點吧,你看起來好像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我改了一個晚上的劇本,昨天到今天只灌了兩壺黑咖啡,都快暴斃了。」她覺得自己的腦汁都用盡了。

    「妳真辛苦。」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她渾不在意地聳聳肩,「不過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我可以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搬到新莊的事嗎?」陸明月輕聲地懇求。

    花小姜挑挑眉,「你說的那個『任何人』,指的是李嘉陽吧?」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你們分手了?」

    陸明月點點頭。

    花小姜停下吃薯條的動作,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為什麼?」

    「我們各自有不同的人生規畫。」陸明月嘴角輕輕牽動,「就只是這樣。」

    「李嘉陽看起來很愛你,他也肯分手?」她看見陸明丹怔住的神色,不禁自己承認,攤了攤手道:「沒辦法,我天生好奇兼白目。當然了,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陸明月不語,目光望著窗外,霧濛濛的大雨在玻璃上凝結成了點點水氣,良久後才低聲開口:「總有一天,他會接受的。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分手對我們兩個人都好……這是最好的結局。」

    「可你還是愛著他的,不是嗎?」明知不關自己的事,花小姜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

    「愛情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也對。」她若有所思地支著下巴,一口咬下冷掉的薯條。「這年頭的愛情,要嘛就是走遍千山萬水也遇不到,不然就是遇到了也不見得可以功德圓滿,開花結果。」

    陸明月眼眶紅了。

    「但是,」她話鋒一轉,「不覺得可惜嗎?」

    「什麼?」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相愛的人,真的捨得放手嗎?不覺得錯過彼此很可惜嗎?」她是親眼看見他們倆望著對方時的眼神的,那種糾纏、那種深情,若是這樣結束了,分手了,就連她都覺得惋惜。

    霎時間,陸明月臉上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紛紛跌落,她只得顫抖著手急急擦掉,倉卒起身。「對、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花小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那端,只覺方纔所有吃進肚裡的漢堡薯條全都堵在胃裡,有些難受。

    「我早晚得把這張嘴縫起來。」她咕噥,隨即歎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她又有什麼資格給別人感情上的建議?

    她自己的情路都走得一場糊塗,不只荊棘滿佈,簡直還是路上見鬼……

    「唉。」她捧著沉重的腦袋,覺得好像比沒吃飽前更暈了。

    吃完飯之後,花小姜漫步回到公寓,在掏鑰匙開門的當兒,忍不住瞥了對門一眼。

    咦?終於安靜了嗎?

    對面鄰居最近好像在重新搞裝潢,敲敲打打好多天了,不過噪音還識相的在控制之下,要不然對她這種窩在家裡的SOHO族來說,還真是如影隨形的魔音穿腦。

    她開門進屋,乖乖遵照醫囑先吃了胃藥,這才窩回電腦前修改劇本。

    小蘇男配角癡戀女主角的戲碼暫時告一段落,如今進入緊湊的商場對戰,又開啟了大家熟知的、一分鐘幾十億上下來去的領域。

    當初她就是為了能夠瞭解商場上的運作,才勉強自己去念了碩士,主修企管,副修文學,差點念到精神分裂。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碩士班裡遇到了趙子安。

    說也奇怪,明明已經拿了國外的企管文憑回來,為什麼他還要去讀國內的碩士班,還主修文學,真是詭異到一整個離奇。

    盯著電腦螢幕,花小姜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思緒竟又遊走到他身上去了。

    半晌後,她才如夢初醒,瞪著已然啟動自動休眠功能的黑漆漆螢幕,不禁低咒了一聲。

    「搞什麼啊?」她煩躁的揉揉眉心。

    管他念碩士班是要進修還是要泡美眉,總之都與她無關。

    花小姜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百分之百認真投入工作裡。

    就這樣一熬又是好幾天的沒日沒夜,直到最新兩集劇本終於電郵傳出後,她遊魂般拖著身體,頭一沾枕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終於醒來時,已經是十二個鐘頭後了。

    她嘴裡咬著片烤吐司,晃到書房裡打開電腦,先是上網瀏覽國內外新聞,接著進入電視台的留言版看觀眾的留言,正看到入迷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看也不看地拿起擱在鍵盤邊的手機,「喂?」

    「幫我開門。」

    「好。」手機那頭的人說得理所當然,花小姜一時反應不及,應了聲,隨即勃然大怒,「趙子安,我不是叫你不要再來煩我了嗎?」

    「我也說過我不會答應你這種事。」

    她按壓著氣到突突劇跳的太陽穴,深吸了一口氣,回了句:「那你就在門外等到死吧!」

    氣憤地結束通話,她把手機往桌上一丟,也顧不得會不會砸壞它。

    他這麼陰魂不散的,究竟想怎樣?

    手機鈴聲又響起,她瞪著那因鈴聲和震動而不斷在桌上抖動的手機,有一剎那真想打開窗戶,一把扔出去算了!

    花小姜強抑怒氣,索性把電池拔了下來,手機鈴聲冒竟然而止,總算恢復了平靜。

    沒想到接下來是門鈴聲大作。

    「那個渾球……」她氣得渾身發抖,緊握拳頭站了起來。

    不行,不能中計……

    她雙手捧著偏頭痛發作的沉重腦袋,在書房裡來回跛步,自言自語:「花小姜,要冷靜,你要是生氣就輸了。」

    絕對的漠視才是最好的防禦,她就不信自己不開門、不回應、不接電話,他有辦法在樓下的鐵門外守到天長地久。

    她停下腳步,「對,要是嫌吵的話就戴耳機,音樂開大聲一點就好了。」

    打定主意後,她坐回電腦前,戴上耳機,把「槍與玫瑰」樂團的音樂開到最大聲,將整個世界阻絕在那重金屬的搖滾音浪外。

    可饒是腦子裡說了一干遍一萬遍,不去管他、不去管他,她還是心神不寧,無法專心。

    手指放在鍵盤上已經很久很久,螢幕上的文字依然停留在「王自強手握卷宗,表情凝重」,後頭一片空白。

    她遲疑地將耳機移開了起了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門鈴靜止了,不再響叫不休了。

    說不出心頭是失望或是鬆了口氣,花小姜做了個深呼吸,神情有些複雜地搖了搖頭,「我就說他不可能會在門外站到地老天荒吧。」

    她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又戴了回去,逼迫自己全神貫注在工作上。

    男人,能受得了幾次的閉門羹?

    她心底升起一股可笑的蒼涼感。

    不管嘴上說得多海誓山盟,可到最後,男性尊嚴還是會凌駕一切,驅使他們轉而投向那些比較容易上手的軟玉溫香尋求安慰。

    尤其是像趙子安這樣雄性激素滿溢的大男人。過去他們成為彼此床伴的一年來,他不都是這樣周旋在無數的美女身邊嗎?

    甚至還有名模號稱懷了他的孩子呢!

    她嘲諷地嗤笑了起來。

    像這種男人,她要是再愚蠢到信了他第二次,活該被拖去暗巷毒打的就是她了。

    第二天早上,趕完了最新一集劇本的花小姜活像被殭屍吸乾了血般,臉色蒼白、步履蹣珊地晃出家門,勉強撐開因渴睡而沉重的眼皮和餓到發抖的手腳,摸索著鎖上了門。

    「早。」

    「早」很少遇見鄰居的花小姜低頭咕噥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了。

    咦?好像有點不對勁。她納悶地抬起頭,卻在看見眼前佇立的西裝筆挺的男人時,腦子轟了一聲!

    趙子安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是從她對門的屋子裡走出來?

    她腦子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

    「你又泡上對面的妹了嗎?」

    趙子安一怔,隨即無奈地失笑,「看來我在你的眼裡,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那還用說嗎?

    她甫要冷笑回答,這才記起昨天自己說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閉上了嘴巴,不發一言地攬緊外套就往樓下走。

    他二話不說跟上她的腳步,看了手錶一眼,「時間剛好來得及,一起吃個早餐吧?」

    花小姜冷睨他一眼,自顧自踩下一階又一階的樓梯,強忍下用戰鬥靴去輾他腳的衝動。

    趙子安鍥而不捨地跟在她身邊,微笑道:「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指教。」

    「什麼?」她猛然抬頭,一臉錯愕地瞪著他。

    「昨天我正式搬到你對門那一戶。」

    「不可能!你少在那邊瞎掰了,雖然我不常遇見鄰居,但是我知道對面住的是一個飛國際線的空服員,身材很辣,長得很漂亮,正是你的菜。」

    「讓你失望了,『那一盤菜』上個禮拜就搬走了,」他嘴角微微上揚,「我買下了她的房子。」

    有沒有搞錯?放著大直豪宅不住,竟然莫名其妙跑到新莊來,學人家買三十年的老舊公寓。

    「你--你真是有病!」半晌後,花小姜終於自齒縫中迸出了這幾個字。

    「我從來沒有這麼正常、清醒過。」他看著她,眼底的笑意越發擴大。「我說過,我會再來看你的,說到做到。」

    「真是瘋了。」她咬牙低咒,氣到不想再跟他廢話,逕自低頭快步疾走。

    趙子安人高腿長,輕鬆地跟著她,還不忘「火上澆油」地問:「晚上等我下班後,要不要參觀我的新家?」

    「誰要參觀你的新家啊?!」她回頭吼,「還有,不要再跟著我了!」

    趙子安輕笑了起來,順從地停下腳步,目送她氣急敗壞的離去,以免她這一個早上受到的刺激太多了。

    他眼底的笑漸漸逝去,繼而起之的是一抹掩不住的溫柔。

    不管多少年過去,不管她在身上披掛了多少防備的刺,不管她表明有多麼恨他,她還是那麼樣的真,那樣的特別,美好得每每撩動、觸痛了他心底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是,他承認自己蠻橫不講理,他故意「欺負」她,也吃定了她。

    但是他已經浪費了十二年的時間,現在,他不允許自己可以和她相處的每分每秒,白自從指縫中溜走。

    就算她恨他,氣他,也好過眼裡、心裡沒有他。

    「小姜,你說得對,我是瘋了。」他喃喃。

    而在另外一端--

    花小姜幾乎是用逃的,逃離了那雙灼熱的視線。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那個玩世不恭又流連花叢的趙子安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他不再四處去泡美眉?為什麼突然又決定死死糾纏著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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