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 下 第十七章
    白露吶吶又無語,心神因為他的行為有些渙散,不太能集中。

    他解開最後一個結了,開心的問:「那屍首,是你做的,對吧?以木頭為底,其上敷蠟為膚,讓那屍看來更似真人,之後再擦上粉、加上胭脂,就幾可亂真了。」

    「你怎知是蠟?」她喃喃再問。

    「我……」他張嘴,將她拉進懷裡,咬了她小嘴一口,說:「吃了她。」

    「什麼?!」白露一下子醒了過來,小嘴微張,愣瞪著他。

    「我得確定你是用什麼做的,所以我摳了一點臉皮來吃,那是蠟,是蜂蠟與木蠟混合的蠟。」他噙著笑,瞅著她道:「你是用藥堂裡的大鍋加熱的吧?那蠟還帶著藥味呢。」

    白露看著眼前的男人,震懾不已。

    誰能料到,他看到了屍,還不死心,見到了證據,還不甘願?

    為了她,他竟吃了那屍呢,雖然是蠟做的。

    「你怎麼那麼傻?」她悄聲問。

    「你不也傻?」他撫著她的小臉,說:「哪個聰明人,會以己身性命,力保旁人?即便已惹殺頭之禍,仍不肯道出原由?」

    她黑眸一緊,小手抵著他的胸膛,再問:「阿霞是你叫來的?」

    「是。」

    「棺裡的屍……」

    「前魏家少夫人。轉過去,上床趴著,我幫你上藥。」他說著,在她轉身時,脫下了她的單衣。

    白露一下子紅了臉,明知自己的身子,他瞧過許多回了,卻還是覺得羞,上床時,還是忍不住拉了被遮住了腰臀。

    她小小的動作,逃不過他的眼,那樣的羞怯,反倒讓他心更癢。

    他沒阻止她的行為,只吸了口氣,鎮定下來,檢查她背上的傷,邊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道:「不過這頭銜她不怎麼愛。」

    所以,那棺裡的屍果然真是少夫人。

    白露趴在床上,枕著自己的小手,好奇再問:「你怎知她人在哪?」

    她背上的傷好多了,結的痂開始脫落了,但看來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發現那具屍是假的之後,我知道你一定有幫手,這些工程太浩大繁雜,你一個人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

    他打開藥膏,溫柔的替她的背上藥:「所以我回到應天堂,告訴余大夫你想做什麼,我說服了他,我有一次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我告訴他我的計劃,聽完後,他就幫我找來了岑叔和三嬸,他們聯絡了其他人,剩下的就等好戲上場了。」

    他撫著她的背傷,不捨的道:「你要認罪,我讓你認,只是我還以為,可以避免你挨上這幾杖。」

    她揪緊了身下的絲被,啞聲問:「那些墳裡的屍……」

    「都換了。」他說。

    她一怔,想起在墳場時,刺史讓那些縣丞都回去審案了!

    「你該不會把每個人都——」白露驚慌的驀然回身坐了起來。

    他挑眉瞅著她潔白的身子,安撫道:「我沒讓所有的人都再躺一次棺,只有你知道的那一個,其他年月久了,必也會腐,真躺一個完整的人入棺那不更奇怪?我按著往生的年月,分別放了同年同月走的屍進去。」

    這一說,她方想起白日確曾聽到長史似是提過,可她當時被他變的戲法搞得糊塗了,到那時早亂了神,那一刻,她知他竟真讓她脫了罪,讓她有了將來時,她只能瞧著他,也只能想著他,啥也無法再多想。

    「你哪來這麼多屍可替?」白露愣看著他。

    「京城啊。」他瞧著她,扯著嘴角,道:「那兒離鄉背井枉死的無名氏多了,想有幾年幾月的,便有幾年幾月的,我讓鳳凰樓的人夜半去挖了,運過來。那些無主的屍,在京外的亂葬崗沒人祭祀,來這兒山多水美,逢年過節,還有人拜,多好?」

    白露怎也沒想到,能用這法子。

    她想很多,可這男人想得更多,一點細節不漏。

    「你怎讓仵作願意說謊?」

    「記得兩年前那位富商的小妾玉卿嗎?」

    白露記得,那小妾來時,身上全都是燙傷。

    「她現在是他老婆。」

    她呆了一呆,難怪那仵作這般配合。

    他瞧著她笑,心疼又不捨的撫著她的臉:「起初,我只找了魏家少夫人,若要演這齣戲,她最重要,可你被抓的案子傳了開去,我讓人傳開這消息,又帶你到岳州待審,是要拖延時間,等尚書大人責令開棺的公文信函,一方面也讓你有時間養傷。誰曉得,她們聽說了你被抓,知你連死也不肯說,還要認罪,她們便自己來了,見著了那些女人,我才知,原來不只七個。」

    白露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你人好,我知道,她們也知道。」他溫柔的問:「你以為她們會看著你死嗎?」

    「不……我只是……」她望著他,心好緊,只有淚盈眶,道:「我沒想那麼多……」

    她從沒想過,竟能這樣解套,或許因為她從不敢去想,她不認為自己值得,她這一生,什麼也沒有,死不足惜。

    直到遇見了這個男人,她才真正有了想活下去的渴望。

    她搗著唇,含淚瞧著眼前的男人含笑繼續道:「她們之中,有人嫁了縣尉、仵作,有人跟了木匠、商旅,有人當自己是寡婦做起了小生意,還有一位女扮男裝,等上了功名,成了個小官呢。雖然她們跟著的,都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卻全都是條漢子,可懂得疼娘子的呢。」

    白露聽了又是一愣。

    然後不由得,哭了,又笑了起來。

    她哭了,因高興而哭;笑了,因開心而笑。

    她為她們感到高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能得出這樣的結果,而感到開心。

    以前,她只知她們過得好,卻不知後續,她不敢和她們保持聯絡,也不要她們同她聯絡,怕將來惹事,連累了她們,誰知道……誰知道……

    瞧她哭著笑著,他不捨的抬手拭去她的淚,心疼的說:「因為你對人好,所以人就來還你哪。你當是我救了你嗎?救了你的,是你自己,你一心想死,可她們全都要你活,魏家少夫人聽了我要她裝鬼,還得再吃一次假死的藥,入棺被埋,她想也沒想,二話不說就應了。」

    白露感動得又落下淚來,跟著倏地又想起一件事。

    「噢,天啊……少涵……你把她埋回去了!」經他一提,她方想到白日時,見他親手將那棺又埋回了墳裡,方才精神恍惚,還不覺真,沒來得及想,這下一想起來,驚得她魂差點出竅,忙要下床穿衣,可他阻止了她,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放心,已經出來了,天一黑,人一走光,大梁他們就去將她挖出來了。」

    瞧她如此擔心,他乾脆將事情全說個明白:「昨兒個夜裡,大夥兒替她化了妝,給她先吃了假死的藥,讓她昏死後,再將她放到棺中,埋進墳裡。然後待得開了棺,仵作驗屍時,給她餵了藥水,讓她醒來。等嚇得了魏家那小王八蛋,再吞了藏在戒指裡的藥丸,防止人們再要靠近她,驗她是真死還假死。她還道,幸好她是處於假死狀態,不然光棺裡那味道,熏也把她熏死了。」

    「那很危險,那藥能教人停止氣息與心跳,可要是過了量,極易就一睡不醒。」她心微悸的告訴他。

    「不會的。」他笑了,道:「那藥,是宋應天調的量。」

    「你連少爺也找了?」

    「我打回島上的那次,就全和他說了。」蘇小魅一扯嘴角,笑了笑:「我以為他定知道你將人送哪,誰知他是知道你做了什麼,卻全然不關心那些女人的下落,弄得我後來才又去找余大夫問。」

    她心一緊,驀然領悟:「你回來時,就已經想好了?」

    「你這事,隨時會爆。」他深情的看著她,「我把墳裡的屍都換了才來,就差魏家少夫人的,她往生不久,尚……」

    他莞爾一笑,才道:「新鮮,假的替不了。」

    瞧著他的笑臉,她的心卻疼了。

    難怪那日他回來時,這般倦、那麼累。

    原來,他竟在那些時日,做了那麼多的事,跑了那麼多地方。

    然後他回來守著她、縱容她。

    這男人知她如此深,愛她那般濃。

    我不會陷你於不義,我知你無法那樣活著。

    她不曾說過她在想什麼,可他都知道,她不說,不能說,他就自己找出來。

    他什麼都想了,什麼都做了,當她以為此生無望,只能來生來還他時,他卻用盡了辦法,只想著要讓她活。

    他要她活得安心自在,無所畏懼,所以才布了這一局、演了這一場。

    他這戲法,變得好險,很險。

    每個人都要冒上了險,若被人發現,他甚至會被去官殺頭,可他仍是要做,就為了她,只為了她。

    我不是回來查案的。

    回島上來時,他這麼說過,他確實不是,他早在那時,就已全知道,就已佈了這局棋,只為求和她在一起。

    一顆心,深深的悸動著,為他。

    她喉微哽,輕問:「你要演這戲,為何不先同我說?」

    「因為,欺敵得先欺己。我也不想的,可若我先同你說了,你的反應就會不同,不會那般驚恐,你若不是那反應,魏嚴就不會同意開棺,魏冷就不會蠢到跟去墳場。魏家少夫人同我說了那一夜的情況,提及魏冷後來曾替她擦粉遮傷,我賭魏嚴雖知兒子真打死了媳婦,卻不知他下手如此重。」

    這是一齣戲,是他巧手安排的一場局。

    男人的心,隔著衣,在她掌下躍動,似要跳進她手裡。

    「如若我不信你,真要認罪,豈不壞了你一番心意?」她啞聲再輕問:「若當時魏家父子執意要上前驗屍,或試著再看仔細些,你要怎辦?」

    「說真的?」他歪著頭笑問。

    「說真的。」她凝望著他的黑眸。

    「我會帶你跑。」他以拇指撫過她的粉臉,掠過她的耳廓,然後大手往下,擱在她心口上,誠實的道:「即便你會恨我,也要帶著你跑。跑到天涯,去到海角。然後花一輩子的時間,讓你來愛我。」

    「若跑不了呢?」

    「那就一起死。」

    他笑著說,她卻知那不是玩笑。

    眼前的男人,比誰都還要清楚這局棋只要一著下錯,就會全盤皆輸。他全想過了,想得通透,可他還是執意要做,同她一起死,和她一起活。

    熱淚又再凝聚眼眶,滑落。

    「噓……別哭……別哭啊……」他柔情萬千的吻去她的淚水,將她輕擁:「你真像水做的,再哭下去,我都怕你哭沒有了,到時教我哪兒找去啊?」

    這話,讓她哭著笑了出來,心又酸又甜。

    「瞧,你笑著多好看。」

    他噙著笑,逗著她說:「當初,我就是被你這笑,迷了魂。想著你若要一輩子這樣對我笑,要我做牛做馬都甘願。」

    她心再一揪,笑著也哭著的,揪著他的衣,攀著他的頸,吻上了他帶笑的唇。

    這吻,感動有之,愛戀更多。

    這些日子,他忍了那麼久,若非他身上還穿著衣,他差點就這樣要了她。

    是她背上未癒的傷,阻止了他。

    他強迫自己停下來,將臉埋在她的頸窩,粗喘著。

    她的心,跳得好快,他可以感覺到。

    「阿魅……」

    她有些恍惚的攀著他,腰臀輕輕的移動了一下,用那輕軟的嗓子,喚著他的名。

    「別動……」他再吸口氣,雙手握著她的腰,阻止她再動,粗嗄的道:「你背上的傷還沒全好,會痛的……」

    她輕喘一聲,小臉燙紅的道:「可你……我們可以慢一點……緩一些……」

    她知他忍了很久,每回他替她上藥,她總能在他眼裡看見難忍的情慾。

    「不行。」他在她頸窩上輕笑,坦承:「我忍太久了,慢不來,我定會弄傷你的。」她的背痂還未完全脫落,若這時扯到,定會再流血,且會留疤,他不想她背上,一生都留著這回的疤。

    他說得這般直接,教她俏臉更紅,雙耳更熱。

    難怪他脫光了她的衣,卻不脫他自己的,想來就怕他自個兒忍不住。

    「可你已經這樣……」她悄聲再道。

    「你讓我……」他吸了口氣,顫顫說著:「這般抱著就好。」

    這樣,不就是折磨他自己?

    「也許我該起來……」

    白露說著便要起身,他卻握著她的腰臀,不讓她動。

    「不要。」他粗嗄堅定的說:「我喜歡你這樣坐在我身上。」

    「阿魅……」她只覺好氣又好笑:「這樣……是行不通的……」

    「可以。」他抱著她往後仰躺,讓她如以往那般,趴在他身上,撫著她的後腰說:「你睡吧,快睡,睡著了就沒事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