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計魯將軍 第五章
    總之,他跟這女人八成是上輩子結了什麼孽緣,才會老是這樣糾扯不清。

    「誰教你提熱水來的?平時給我送水的傢伙溜哪去了?我將軍府裡的壯丁是死光了嗎?居然要你這小個頭來送水。」戈楚打量著她白嫩嫩的腳,見原本的紅腫不再,心裡雖是放鬆了些,卻也在同時感到不解。

    他明明交代過尹其,給這個女人一份簡單又輕鬆的工作,尹其怎會派她送熱水?也不怕她被水桶絆倒跌死!

    「這……是尹總管安排的,他讓奴婢跟著將軍大人,當您的貼身侍女,替您打理身邊瑣事……」縮了縮肩,她不明白戈楚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生尹其的氣,或是生原本送水僮僕的氣,只得照實回答。

    戈楚的聲音真的很大,近距離聽的時候,總震得她有些暈。

    「啥?」戈楚聽見是尹其的安排,忍不住微愕。

    尹其那傢伙,都說了他對這女人沒興趣,怎麼他還將這女人安置在他身邊啊?

    戈楚正想抱怨一番,可轉念一想,尹其這安排似乎也不錯。

    因為他這個將軍,向來是自己動手打理身邊大小事,就算要他自己洗衣砍柴燒飯,由於當年是在漠海當過土匪的,所以他樣樣都行,根本不勞旁人費心照料,因此才會至今都不需要貼身僕役隨侍。

    而他吩咐過尹其,必須給她最簡單輕鬆的工作,那麼既然他這個將軍什麼事都用不著身邊的人幫忙,跟著服侍他,確實是府裡最涼的閒差了。

    真虧尹其能想得到這點,服了他了。

    搖搖頭,戈楚把原先的怨言拋開,沒再去思索這瑣碎事,反倒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既然是貼身侍女,那成天女人、女人的喊,似乎有些不妥當。

    「喂!你叫什麼名字?」戈楚看著她微微低垂的腦袋,出聲問道。

    「奴婢姓高,叫高君夜。」她輕聲回應著戈楚的問題,只是臉卻垂得更低了些,「高山的高,君子的君,夜晚的夜。」

    「簡單好記,不錯。」戈楚頗為認同地點頭,可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這個高君夜一直沒抬頭,淨是把臉垂得那麼低?

    跟人說話怎麼不好好抬頭回應,卻像是在迴避什麼似地躲著他的視線?

    「謝謝將軍大人誇獎。」高君夜微點了下頭,以示回禮,只是依舊沒把臉抬起來。

    「這不算什麼誇獎,倒是你,沒事把頭垂那麼低幹啥 ?不想見到我?怎麼我跟你說了半天話,你連正眼都不瞧我?」戈楚有些不悅地瞧著高君夜,不懂自己又不是生得多醜惡,怎麼她卻淨避著自己?

    「不……不是的!奴婢並非不想見到將軍大人,只是……」高君夜緊張地連連搖頭,吞吞吐吐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輕音,「將軍大人……無情同穿衣服……」

    剛才她給戈楚抱著,身子臉頰都貼在他的胸膛上,就已經夠不好意思的了,偏偏戈楚又撕她的衣服為她治傷,現在甚至毫不在乎地站在她眼前同她說話,光著身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敢抬頭多看戈楚一眼?

    說不定這一抬頭,就會看到不該看到的地方。

    雖然說,剛才忙著打水治傷時,她多少也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瞟見了戈楚的魁梧身形,對於他那副結實偉岸,遠比中原文弱書生壯碩許多的身材,更是看得臉紅心跳,所以現在再來提這個好像有點晚,但是……

    正因為戈楚半點都不介意,活像是把今夜的暖天氣當成外衣似的,也沒打算立刻進房加件衣裳,她只好把心中的顧慮講出來了。

    「嘎?」戈楚先是一愣,再看看自己,這才想起剛剛因為趕著替她治傷,所以衣服也沒穿,就抱著她出房間了。

    偏偏今晚還挺暖的,所以身強體壯的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是不是穿了衣服。

    搖搖頭,戈楚不解地駁道:「沒穿有啥關係?我又不是妖怪,長得也普通,男人該有的我都有,沒什麼兩樣,你怕什麼?」

    「奴婢不是怕……」高君夜困窘地搖頭,黑髮在月光下飄動,形成一幅弋楚在漠海少見的美麗景象。

    她的頭髮有柔又軟,這麼一搖晃起來,還真像匹帶著光澤的綢緞在眼前晃動。

    定了定心神,弋楚低下頭挨近高君夜,問題:「不怕,那還不抬頭?」

    他原是想教高君夜別老是躲來躲去的,像只被嚇得半死的幼貓那麼沒膽,可是當他靠近她時,才赫然發覺,在月光之下,她的雙耳是紅透的。

    而且不只是耳朵,弋楚循著她臉蛋的曲線仔細一瞧,才發現她正緊閉雙眼,不敢直視自己,雙頰更是像給熱水燙著一般燒紅了。

    「你這是……」看著她過度的反應,弋楚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曾聽慕曉陽約略提過,說是漠海與中原不同,男女之間不似漠海那般開放,甚至能在河邊裸裎相見,毫不以為意地共同沐浴。

    在中原這兒,男女之間除非是夫妻,或是恩客與花娘,否則是不能這般裸露相見的。

    怪不得高君夜羞成這副模樣!全都是因為他把這件事給忘得精光了。

    媽的!中原人規矩真多!

    弋楚在心裡抱怨了一番,正想著是不是該進屋添件衣服時,冷不防地,段曄 虎曾與他在酒後閒談過的話語也蹦了出來……

    他記得段曄虎說過,在中原,除了不能隨便在人前裸露之外,女人的皮膚什麼的,都不許給男人瞧見,不然就得嫁給那個男人。

    「老天!」過往的記憶清晰浮現,教弋楚忍不住吐出一聲哀歎。

    因為他已經把高君夜的嫩白藕臂與滑溜小腿都看光了啊!

    「我、我說你啊!你該不是因為我們這樣互相看過了,所以在想我們是不是該成親,或是誰該對誰負責吧?」弋楚有些驚慌了。

    「奴婢不敢這樣想,可是……」高君夜沒想到弋楚說話比她想的還直接,當下也只能紅著臉硬點了頭。

    她以為弋楚這性情,怎樣也不會想起男女之別的問題,可教她意外的是,弋楚居然也注意到了。

    怦咚怦咚的急促心跳聲,在她的胸口震開來,讓她的臉紅得開燙了些。

    只不過,這究竟是為了弋楚的體貼,或是為了弋楚光裸的身子呢?

    她分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弋楚讓她感到很特別。

    不能直言他是好人,也無法斷一他是壞人,他立在界線曖昧不清的中央地帶,挺拔的身形教她被勾了視線,也勾走了心神……

    「等等!您先別胡思亂想!」弋楚出聲制止道:「這純粹是意外!什麼夫妻、成親的,你都用不著考慮,反正除了我倆之外,誰也不曉得這件事,所以你把今晚的事忘光就好,我也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樣你懂嗎?」

    「是……奴婢明白了。」高君夜吐出細音,乖巧而聽話地順應弋楚的吩咐點了頭。

    其實,就算弋楚不提,她也無法多說什麼,畢竟她只是個小小的將軍,弋楚自然用不著對她負什麼責任。

    何況弋楚真的只為她治傷,卻沒驛她起任何非分之想,甚至沒半點不規矩,所以她應該慶幸自己遇上個正人君子的主子才是。

    因此,就像弋楚說的一樣,今夜,不過是個意外。

    不管是她,或是弋楚,只要他們都不提,誰也不會曉得的。

    只是……儘管高君夜在心裡這麼說服著自己,但方纔她被弋楚牢牢抱住,貼在他懷抱中的那股暖燙感,卻仍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回味再三……

    說要把意外忘光,聽起來很容易,可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連著幾天,戈楚沒出門守獵散心,也沒四處找人發火,更沒入宮找兄弟抱怨,腦海裡淨是高君夜嬌瘦的身形。

    尤其是她白皙的手臂與嫩滑小腿,那印象清晰得像是烙在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不過,更令戈楚掛心的,是中原的嫁娶風俗,他不懂為何看到了手腳,就得娶對方為妻?

    又不是看見女人的胸部或屁股,重要的私.密.處他也沒看見半點,對他來說,看到手腳根本就跟什麼都沒看見是一樣的。

    可那晚高君夜也露出一臉困窘,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她是個中原女人,對她而言,這件小事卻攸關她的清白。

    但是他這個在中原人看來,已經把高君夜「看光光」的男人,卻不負責任地說,他們把這件事暗藏起來,當成意外忘光就好,聽來似乎有些不太負責任,不夠有擔當,而且還有點不像個男人。

    該死的,他雖然不介意自己到底看到什麼,高君夜又看到他什麼,可他很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成為問心無愧、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

    他向來認為,男子漢做事就該俯仰無愧,要能對得起天地跟自己,但他今天卻拋下與高君夜之間的曖昧未曾處理,讓他有種從原本自信自滿的道地男人,一下子變成了管委會逃避責任的爛男人的感覺。

    啐!這樣好像有點不值得。

    即使他不說,高君夜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事,他也不用讓人唾棄,把自己視為一個鱉三,但問題出在……

    他覺得這樣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今天就算這事天不知、地不知,他人不知,高君夜亦可忘懷,但他就是記得!

    所以儘管他要高君夜把這事當意外看待,可他自己卻說服不了自己頑固的心情,硬是忘不掉。

    「嘖!難道真要娶她?」戈楚一邊啜著酒,一邊自言自語著,腦袋裡淨是混亂一片。

    想想高君夜生得又瘦又嬌小,柔柔弱弱的,小不點一個,要論身材,她的胸部在他看來是有跟沒有一樣,又小又平,而且她手細腳小,根本幹不起活,身子雙纖弱,風吹隨風倒,像這樣的女人如果真娶進門的話……

    要當床伴,暖不了床之外還玩不盡興。

    要她理家,看也知道她半點細活都做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高君夜那副瘦得像一掐就碎,屁股窄小的身材,不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

    唉!這樣的女人能娶嗎?

    搖搖頭,戈楚覺得自己是越想頭越大了。

    「她難道沒半點好嗎?」戈楚不覺得一個人只有壞沒有好,更何況高君夜僅是不對他的胃口,但尹其卻說她是中原人眼中嬌小可愛的姑娘家,所以她一定也有她的好處才是。

    戈楚努力在腦海裡回憶高君夜的任何芝麻小事,想找出她的優點,可不論他怎麼想,都只記得她滑溜又嫩又白的肌膚,還有他抓住她的手腳往水桶浸入時,那軟嫩的觸感。

    說實在話,高君夜的皮膚,遠比他碰過的漠海女人好摸多了,如果中原姑娘都是這樣的細滑肌膚,那他倒想多摸兩把。

    而且高君夜的聲音,也不似漠海女人那麼粗啞,聲音又大,不管說什麼,都像是在跟人吵架。

    他還記得,雖然高君夜講起話來,聲音又小又細又不清楚,卻帶一點甜甜、撒嬌的味兒,聽起來其實頗順耳的。

    像這樣的聲音,如果在床上盡情地放肆呻吟,聽入耳裡應該挺銷魂……

    等等,不對啊!她那身子根本無法讓他盡歡嘛!

    所以這好聽的甜音,其實真不知道該算是優點或缺點。

    戈楚算了又算,覺得娶高君夜以示負責,真不是個明智的決定,因為不論他怎麼想,都覺得高君夜不對他胃口的地方比較多。

    「啐!算了!」戈楚原就不擅長盤算太複雜的事情,因為平時這種令人左右為難的麻煩,通常都是丟給慕曉陽去傷腦筋的。

    擱下酒杯,戈楚步出房外,喚來僕役,將兩張處理好的鹿皮取來。

    那天他獵到兩隻鹿,就想著要把鹿皮送給段曄虎與慕曉陽,現在既然自己有處理不來的問題,剛巧趁著送禮的機會問問。

    慕曉陽向來鬼點子最多,上次段曄虎回京也是托他的福,所以現在靖國才能得到新生,相較之下,他與高君夜的問題不過是小意思,問問慕曉陽應該可以想到好辦法才是。

    只要慕曉陽替他想到個不用娶高君夜,又不用讓他淪落為自己眼中的鱉三的好方法,那他日後也就不用跟高君夜尷尬相處了。

    虎威將軍的特權,除了用不著日日早朝之外,還有一項,那就是用不著等人通報段曄虎。

    因為篤定生性認真的慕曉陽,九成九還在宮裡跟段曄虎商議國政,所以戈楚便大搖大擺地抱著要送給兩人的鹿皮,趕往御書房而去。

    只不過,就在他正要推門而入時,房裡飄出段曄虎的聲音,而且是令他頗為錯愕的對話——

    「曉陽,你用在戈楚身上的那個美人計,進行得如何了?」

    一句「美人計」聽得戈楚伸出去推門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疑惑地傾向貼近門板,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說是用在他這個兄弟身上的美人計?這般技倆一般而言都是用在敵軍身上的吧?

    「還算順利,只是大哥怎會突然問起?莫非是覺得不妥,想放棄?」慕曉陽的聲音跟著飄出。

    「當然不是。」段曄虎繼續說道:「我知道他是個好漢,但他的脾氣用在宮裡,可不合適,所以我還是希望他改改,一來是咱們兄弟商量事情方便,二來對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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