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劫 第八章
    玉魂丹,是七十年前「醫聖」絕塵前所煉之解毒聖品,世上僅有五顆。

    其中兩顆,在十年前和一對江湖俠侶一同掉落絕斷崖,自此消失。另外三顆,據說由外藩朝貢,目前正在皇宮裡。

    當今皇上不知其珍貴,將玉魂丹隨同其他貢品丟在國庫裡,稀世珍寶蒙塵至今。

    「既然皇上不當成寶,留著也沒用,不如咱們就進宮將它偷出來吧!」常無極建議。

    「不成!皇宮內苑戒備森嚴,豈是這麼容易盜寶?」常無咎反對。

    「那要怎麼辦?東西在國庫裡,難道咱們找皇上討藥嗎?」

    一直不發一語的綦毋昊突然站了起來。「對,就直接找皇上討藥!」

    綦毋昊想到先前小玉的來信,事情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只希望他們尚未進宮取寶。

    他先修書一封派人快馬趕至景德鎮通知小玉,以免這段期間他們剛好進宮;接著,就開始著手準備出發。寬敞舒適的馬車是必備的,白晝時沉睡的盛清華無法騎馬,夜晚慾火焚身的她更需要隱密的空間。

    若梅雖然執意跟隨,但由於情況特殊,夜晚時馬車裡的狀況是不宜姑娘家聽聞的,所以最後隨行的仍只有左右護法。

    他們打算日夜趕路,期望能早一日到達景德鎮。

    趕了一天的路,夜,即將降臨。

    「魁首,前頭不遠就是咸寧了。」

    「嗯。」馬車裡,綦毋昊擁著沉睡的盛清華低聲道:「繼續趕路沒問題吧?」

    「沒問題。」左右護法點頭說道。

    「那就繼續趕路吧!」懷中人兒的體溫已經開始升高,綦毋昊知道,時間到了。

    嚶嚀一聲,盛清華緩緩的張開眼睛,混濁而無焦距。她的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立刻找尋到溫熱的人體,雙手主動的往熱源撫去。

    「天!」綦毋昊悶哼一聲,覺得自己變得硬挺。對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意志力,一遇上她就毫無招架能力感到無奈。

    「慢慢來啊!我的傻姑娘。」他箝制住她的手,引來她連聲的抗議。

    「唔……」她掙扎著,高聳的胸部摩擦著他的胸膛。

    「別急,寶貝。」深吸一口氣,他穩下自己迅速竄起的慾火,他可不能才一開始就潰不成軍啊!還有漫漫長夜呢!

    為了不讓自己功虧一簣,他抓來腰間的束帶,以著不會傷到她、又能制止她的鬆緊程度,將她的雙手綁起來。

    然後,他丟了一顆名貴的補藥入口,俯下頭,攫住那誘人的紅艷唇瓣,順勢將藥丸推進她的嘴裡,滑下她的咽喉。

    只有用這種方法維持她的體力,護住她的真元,否則長時間無法進食,別說等到解藥,她就會先衰竭而亡。

    寶貝!我的傻姑娘,多希望此刻你是清醒的呵!

    日夜拚命的趕路,到了景德鎮時,已經是四天後的事。

    小玉早就等在門口,見到他們,立刻迎了過來。

    「盛姑娘怎樣了?還好吧?」

    「暫時無恙,只是白晝一直沉睡。」綦毋昊將盛清華抱出馬車,在小玉的帶領下安頓好她。

    「她消瘦了不少。」小玉難過的看著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的盛清華。

    「無法進食,消瘦是必然的,這也是我焦急的原因。」他只能趁著夜晚交歡的時刻,含著補元氣的補藥餵食給她;幸好那些都是上好的補體聖藥,也因此才能保住她的小命。

    「放心,姨爹、姨娘在收到你的書信,確定了玉魂丹是啥模樣後就進宮了;很快的,他們就會帶玉魂丹回來的。」小玉安慰道。

    才說著,僕人就已經通報老爺、夫人回府了。

    不一會兒工夫,管仲欽夫婦出現在房間裡。

    「快,恩公,快將藥讓盛姑娘服下。」管仲欽喘著氣,遞給綦毋昊一個小小的瓷瓶。

    綦毋昊激動的接過藥。「感謝。」他倒出一顆白如玉的丹藥,確實是玉魂丹。「不過此時她無法吞嚥,必須要等到夜晚才行。」

    「幸好我們能幫上忙。」管仲欽欣慰的說。

    「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綦毋昊拱手行禮。

    「不不不,恩公千萬別這麼說,那日您的幫助,免了我管家抄家的危機,此等大恩怎是這一顆丹藥能抵的?更何況,我這忙幫得不費吹灰之力。」

    「那好吧!咱們都別計較誰恩大恩小,往後就只是至交、是兄弟,管兄也別稱我恩公,叫我子默吧!」綦毋昊豪氣的說。

    「好,子默老弟,我虛長幾歲,就不好意思當起兄長了!」管仲欽也豪爽的笑道。

    時間一晃又過了月餘,告別小玉他們回到綦毋會也已經過了一個月。在綦毋昊細心的呵護調養下,盛清華的身體已經復元。

    本來應該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是近日,卻見盛清華經常蹙著眉頭,慵懶的倚靠在枕頭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綦毋昊一進門就見到這種景象,暗歎一口氣,坐到她身邊,溫柔的抱住她。

    「在想什麼?連我進來了都沒發現?」難道真是為了前幾日他提議成親的事?

    「昊……」盛清華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昊,我想回家。」

    身子一僵,綦毋昊輕輕推開她,認真的審視著她。「為什麼?」

    「我總是要回家的,不是嗎?」她好想念爹,也想念冰兒,還有可愛的玲玲。她已經不怪冰兒了,因為她已經嘗到愛情的滋味,更能體會冰兒和克善的心情。

    「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已經要三大長老前往柳揚山莊向你爹提親了。」

    「提親?」盛清華一驚,口氣不佳的急問:「為什麼沒找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我自作主張?」綦毋昊臉色一凝。「都已經是我的人了,難道還由得你不嫁?」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不值得尊重了?」盛清華痛心的閉起眼。

    「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故意曲解我的話?你明知道我沒那種意思!」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聽聽我的意見,畢竟這也是我的婚姻,我只是不想決定得這麼草率……」只是不希望他是因為他們之間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所產生的關係,而決定對她負責。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成親?」綦毋昊的聲音很輕。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卻又不希望他只是因為負責而娶她;不想,則是個天大的謊言。

    可是她的無語,綦毋昊卻當成是默認。

    「莫非你到現在還想嫁給嚴克善?」想到她離家就是因為嚴克善,難道她還愛著他?

    過度震驚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怎麼會知道嚴克善?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過他呀!

    綦毋昊再度會錯意,以為她的震驚是因為他猜中她的心事。

    「你以為嚴克善還會要你嗎?清清白白的你他都不要了,現在的你他還會要嗎?」過度的心痛讓他選擇在言語上傷害她。

    盛清華揚手給了他一巴掌,痛心疾首的望著他,原來他就是用這種心態來看待她的,一個殘花敗柳!

    綦毋昊被心痛和憤怒蒙蔽了理智,那一巴掌,更是將他高高在上的男性尊嚴給打碎。他攫住她的手,冷冷的瞪著她,「你除了嫁給我,別無選擇!」

    「你以為我只能嫁給你嗎?」手上的痛楚讓她白了臉,不過仍倔強的咬牙道。

    「誰敢娶你,我會先殺了他!」

    她又哭著睡著了。

    他坐在床沿,望著她的睡顏,臉頰仍殘餘淚痕、秀眉緊蹙,無限哀傷的模樣。

    「你就真的那麼想離開我?嫁給我真的那麼讓你難以忍受?我是那麼愛你,難道你對我沒有一絲絲的感情存在嗎?」綦毋昊低聲的呢喃著。

    為什麼他會陷得如此深?為什麼過去的果斷如今全都不見蹤影?

    他該怎麼辦?真的放任她離去嗎?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後,白天,他藉由工作麻痺自己;夜裡,就出現在她床邊,默默的看著她、守著她。

    每一次看見她含淚入睡的容顏,他的心就痛一分、死一分,是不是真的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你沒有一點點愛我嗎?」

    盛清華翻了個身,嘴裡低喃著不清楚的囈話。

    綦毋昊不自覺的附耳傾聽。

    「克善……」

    聞言,他倏地站起身,踉蹌的退了一步,再一步……最後衝出她的房間。

    原來一個人的心痛竟可以這麼強烈。

    是該放手了……

    綦毋昊不再出現了。

    倚窗而望,總是見不到他出現在花徑的彼端;日復一日,盛清華迅速的憔悴。

    是他傷了她的情,還是她傷了他的心?

    為什麼不來看她?難道他對她真的只有責任嗎?否則為何忍心這麼傷她、誤解她、屈辱她?

    「小姐。」若梅不忍的輕喚。「小姐,該用午膳了。」

    「我吃不下。」盛清華低喃。

    「小姐……魁首今天不會來的。」若梅忍不住的衝口而出。這幾日魁首不出現,小姐不是倚窗眺望,就是研墨寫詞,淚掉得凶,人消瘦得快。

    「是嗎?他今天又不會出現……」黯然的垂下眼,她依然沒有離開窗邊。

    若梅紅了眼眶,為小姐不值!

    前幾日見魁首埋首工作,她還能安慰小姐說魁首是因為工作忙,但是今天呢?她要怎麼對小姐說?

    難道要告訴她,魁首今天還是不會來的,因為一大早,芳情樓的花魁就被請進綦毋會,現在就住在竹院;而魁首現在就在竹院裡面?

    她不懂,原本被看好的兩人,為什麼一夕之間形同陌路?無極老是說魁首也不好過,魁首也很傷心;但是在她看來,魁首可快活了,比起小姐憔悴的模樣,他可真是容光煥發!

    然而讓她擔憂的不只如此,而是竹院!

    為什麼會在竹院?竹院可是緊鄰著蘭院,若在院子裡,有時都能見到彼此院落的情形,為什麼魁首要將人安頓在竹院?如果被小姐看見了,不知道小姐又要傷心到什麼程度?

    盛清華突然站了起來,雙眼大睜的直望著前方。

    若梅心驚的望了過去,就見到魁首正和那個花魁在小山坡的亭子裡卿卿我我。

    喔!魁首還真會選地方,竟然選了一個不管在蘭院的何處都能望見的地方。

    「小姐……事情也許不像你所見到的……」遠處傳來綦毋昊豪邁的大笑聲,讓若梅再也說不下去。「小姐……」

    「若梅,這就是他不來看我的原因,是嗎?」盛清華輕聲的說。

    才說要和她成親的人,如今卻摟著別的女人,就像嚴克善,甚至比嚴克善還惡劣,因為至少嚴克善並沒有欺騙她的感情。

    當初就是因為沒有牢記住那次冰兒和克善的背叛,所以她才會再度陷入這種境況。也因為如此,盛清華逼自己看,逼迫自己不准轉移視線;她要牢牢記住這個畫面,將它烙進心裡作為警惕。

    看清楚了,盛清華!男人、愛情,全都是騙人的鏡花水月!

    「小姐,別看了,小姐……」若梅流下淚來,上前關窗。

    盛清華茫然的看著若梅。「你哭了?為什麼哭呢?這種事沒什麼好哭的呀!」

    「小姐,我知道你傷心,你不要強忍著啊!」

    「傻若梅,這種事我已經有經驗了,再加上這一次,我早已習以為常。」盛清華露出一抹笑容。

    「小姐……」那抹笑讓若梅覺得心酸。

    「我不會哭的,若梅,這種事沒什麼好哭的。」盛清華再次說。

    原來痛到深處,會完全失去痛的感覺,沒有哭鬧、沒有感歎,甚至沒有一滴淚水,只剩全然的冷漠,無一絲生氣。

    「小姐……」若梅嗚咽著。

    「你也別再哭了,來幫我整理包袱吧!」

    「小姐?」

    「我該走了,本來一直猶豫著、一直不捨,不過如今都是多餘的了,我想立刻就走。」盛清華總算離開窗邊,來到櫃子前。

    若梅默默垂著淚,幫著盛清華整理包袱。

    「這些都不要嗎?」看到盛清華只拿出幾件男裝,若梅指著幾大櫃的衣衫,疑惑的問。

    「那些,都不屬於我。」

    沒有挽留,甚至綦毋昊根本就沒有出面,只將話交代下來,好好護送盛姑娘回家。

    簡單的包袱,一如她當初離開柳揚山莊時一樣,她不想帶走屬於綦毋會的任何東西。

    「小姐,讓若梅跟著您,若梅跟您回去。」若梅哭喊的抓住坐上馬車的盛清華。

    盛清華微微一笑,「傻若梅,你若跟著我離開,那無咎怎麼辦?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事嗎?」

    「我才不管他,誰教他是站在魁首那一邊的,我再也不理他了!」若梅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常無咎。

    盛清華見常無咎一臉無奈,只能笑笑安撫若梅,「傻瓜,昊是無咎的主子,他當然要站在昊那一邊,難道你希望他成為一個不仁不義的叛徒嗎?」

    「人家才不是這個意思……」若梅低語。

    「不是就好,無咎待你極好,別辜負了他。」

    「可是人家想跟著小姐……」

    「都這麼大的人,別使性子,小心無咎笑話你。」

    「盛姑娘,既然若梅想跟著你,那就讓她跟吧!否則她一定會天天以淚洗面的。」常無咎突然道。

    兩個女人一驚,全看向他。

    「你真的不要我了?」若梅驚問。

    盛清華則靜觀其變。

    「笨女人,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常無咎無奈的翻一翻白眼。

    「那你……」

    「因為我太瞭解你了,所以昨晚我就向魁首辭去右護法一職,說明要和你一起歸隱山林,不再涉足江湖,我和你們一起走。」

    盛清華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突然回身一望,在觀景樓上一閃的人影……是他嗎?

    「好,我們就一起走吧!」她要賭,以她的餘生賭這一段生死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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