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純勾引 第二章
    「你說什麼?」甯巧兒錯愕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誘惑裘文硰。」武少琅再次開口重申。

    「我——」甯巧兒難以置信,不由得結巴起來:「你要我……去、去誘惑他?」

    「沒錯。」

    「為什麼?」

    「好玩吧!」武少琅聳了聳肩,始終是那副吊兒郎當樣。

    「好玩?」甯巧兒的聲音提高了幾度。「你覺得這種事情好玩?」

    天哪,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你不曉得,文硰那個怪胎沒交過女朋友,從我們認識他開始就是一張死人臉,毫無表情又陰沉沉的,所以我很想看看他動情的模樣。」武少琅老實說。

    「那怎麼也不該找我當你劇中的女丑吧?」甯巧兒大皺眉頭,忽然覺得平易近人不過是他其中的一張面具。

    「錯!是女主角。」武少琅糾正她的說法。

    「有沒有能夠替代的條件?」甯巧兒不抱希望的問。

    「沒有。」武少琅斬釘截鐵的回答。

    果然。甯巧兒重重的歎息,「我自認不夠熱情如火到足以融化一塊冰山,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對自己那麼沒信心?」武少琅微挑起眉。

    甯巧兒苦笑道:「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

    「你連一個沒交過女朋友的男人都搞不定?」

    「拜託!裘文硰並非一般平凡人,普通人怎麼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可惜,我非常看好你的潛力。」武少琅發出稍嫌誇張的惋歎。

    「不必對我使激將法,沒用的。」

    「不想要獨家專訪了?」

    「是很想,但很難。」甯巧兒一副哀怨且無奈的口吻。

    「你在怕什麼?至少還有我這胳臂向外彎的損友幫著你呀!」武少琅一手環過她的肩拍了幾下。

    「讓你的死黨陷入情網,究竟對你有何好處?」甯巧兒百思不解。

    「還不知道,也許一點好處也沒有,但是我相信由你去撒下的那張情網,定能讓他改變些什麼。」武少琅的興致很是高昂。

    「但那張情網是假的,恐怕禁不起考驗;異常聰明如你們,我就算心有餘也力不……」

    「嘿!」武少琅打斷她。「別妄下斷語,這種事很難說的,假戲真做也是常有的事。」

    「你甭說了!總之,本姑娘不幹!」甯巧兒硬是不理會他充滿期待的臉,起身離去。

    「你可以考慮,想通了就回我個電話。」武少琅朝她的背影說道。

    回應他的是一聲碰門大響。

    簡直是莫名其妙!

    甯巧兒積了一肚子悶氣回家,就連自己的家門也甩。

    神經病!瘋子!要她去誘惑裘文硰?呵,真虧他想得出這種事情!

    「喵——」

    一團小東西迅速竄到她腳旁,邊蹭著她的腳打轉邊發出撒嬌的低鳴。

    「寶貝,想死你了。」甯巧兒一把抱起毛茸茸的貓咪在懷裡又揉又親的。

    這只藍色波斯貓是甯巧兒在住家附近撿到的,記得那一天,它可能因為遭遺棄又飢餓過度而溜進傳統市場裡偷吃人家的食物,結果不知道被哪個沒良心的攤販熱油潑身以示警惕。

    熱油侵蝕皮膚的痛楚令它哀號竄逃,正好與路過的她撞個正著。

    見到它的第一眼是那麼令人慘不忍睹!

    當下,她刻不容緩地將它送進動物醫院。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拉了它一把,經過近半年的治療與悉心照料,才使它恢復原貌。

    本就靈巧可愛的小貓咪從此認定了她,給予完全的信任和依賴,而它也為她孤單的獨身生活打亮了一盞溫暖的燈。

    「今天有沒有把飯飯都吃光光啊?」甯巧兒哄小孩似的。

    貓咪伸出舌頭舔舔她的下巴。

    「好,我知道你最乖了。」它舌面的倒勾像男人的鬍渣,扎得她邊笑邊躲。

    雖然人和動物的語言並不相通,但她相信彼此間靠著長期相處的默契,自有一套溝通的方式。

    「那麼你的消夜想吃什麼呢?鮪魚?鱈魚?鯖魚?雞肉?牛肉?還是比目魚和蝦?」甯巧兒將貓咪抱到擺滿罐頭的櫥櫃前讓它自己選擇。

    貓咪伸出爪子輕輕抓了抓第三罐。

    「鯖魚?」甯巧兒揉了它一下。「想換口味啦?平常你明明不愛這一罐的。」

    「喵。」

    甯巧兒打開罐頭用小湯匙挖了一半放進它專用的食盤裡,然後席地而坐看著它吃得津津有味的可愛模樣。

    「噯,當貓咪真好,高興時玩玩球、無聊時發發呆、吃飽就找個舒服的地方打個盹,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既優雅又悠哉,真希望來世我也能當隻貓。」她有感而發地自言自語。

    貓咪圓滾滾且晶瑩剔透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似乎對她的感言頗有意見。

    「怎麼?下輩子當一對快樂的貓咪姐妹花不好嗎?」她雙手捧住它的臉,揉著它的雙頰和耳朵。

    它舒服得發出了咕嚕的聲音,懶得回應那個機率微乎其微的假設問題。

    當它正享受著愛撫時,她突然將手一鬆,令它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你慢慢吃,媽咪先去洗個澡。」甯巧兒起身走進房間,邊走邊嘀嘀咕咕:「唉,明天還有一堆問題等著我面對哪!」

    貓咪望望女主人的背影,又望望盤中的食物,最後決定先把它的消夜舔乾淨,再去安撫那個辛苦了一整天而發起牢騷的小女人。

    「你搞什麼東西啊?」

    原本忙碌而顯得有些嘈雜的辦公室突然靜窒了半分鐘,眾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調向總編室,確定咆哮聲是從那裡傳出之後,又一個個轉身埋頭苦幹。

    「公司花那麼多錢幫你弄了張邀請函,結果你連一個字兒都沒帶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程榮疾言厲色地吼著。

    「對不起。」甯巧兒低垂著頭。

    「說對不起有用嗎?我要的是新聞!夠吸引力的新聞!」程榮繼續咆哮。

    「但他們就是不肯接受採訪嘛,你也曉得他們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人物!」

    甯巧兒沒將武少琅的「條件」說出來,她相信若是讓總編知道,他恐怕為了新聞而將她給賣了都還覺得順理成章。

    「就是棘手才派你去呀!」程榮放軟語氣,改用懷柔政策,「巧兒,你也曉得我向來最重視的只有你,豪門三巨頭那項艱鉅任務,除了你以外,我還能相信誰呢?我可是用人頭向上面擔保你絕對有能力會帶回他們的新聞哪!」

    天生吃軟不吃硬的甯巧兒果然一下子就招架不住,她歎了口氣,終於抬起頭直視程榮,「再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把『獨家』帶回來的,好不好?」

    「好好好!」程榮疊聲應道,繞出辦公桌來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道:「我相信你會帶好消息回來給我的!」

    「盡量嘍。」

    「什麼盡量?是一定!」程榮對她投注了最高的期盼。

    甯巧兒無奈的點點頭,在轉身離去時喃道:「我勸你還是別抱太大的希望比較好。」

    「上哪兒去?」程榮輕喚口中唸唸有詞的甯巧兒。

    「當然是去追你的獨家呀!」她頭也沒回的道。

    「我等你的好消息喔!」程榮在門合上的前一秒鐘喊道。

    當記者的,每天除了東奔西跑,還得看盡各種臉色,受訪者的抗拒排斥、頂頭上司的催逼壓搾、讀者的百孜不倦;在是非對錯的天秤上,他們難免陷入迷惘。

    讀者是有知的權利沒錯,但每個人更有自由的隱私權呀!

    雖然甯巧兒會斟酌自己下筆所寫出的文字,然而有許多時候還是身不由己,尤其同行間不乏囂張地窺探他人隱私、挖掘他人秘密的人;就連她也忍不住會想,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將來是否會報應到自己的後代子孫。

    然而,就算心有迷惑,她還是會先將自己的責任處理好,再去考慮其他問題。

    現下,豪門三巨頭是她的首要任務,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挖點內幕來滿足總編和讀者的胃口。

    「你要見我們社長?請問你有預約嗎?」櫃檯小姐公式化的口吻問道。

    「沒有,你就說甯巧兒來找他,看他見是不見?」

    「請稍後。」櫃檯小姐撥了通內線電話,須臾,她起身回應:「請跟我來。」

    甯巧兒隨著她穿越忙得不可開交的重重人群,進到社長的私人辦公室。

    「嘿,真高興見到你。」武少琅一照面就熱絡的打招呼。

    甯巧兒輕扯嘴角。

    「你的出現算是給我的答案嗎?」武少琅差秘書送進兩杯咖啡後問。

    「我很想要那篇獨家專訪,但是對於你所提出的條件我恐怕無法勝任。」甯巧兒做著垂死的掙扎。

    武少琅雙手一攤,一臉愛莫能助,「我也說過,這筆交易沒得商量。」

    「可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做,因、因為……」哽在喉嚨的事實令她漲紅了臉。

    「你還是處女?」武少琅索性替她接了話。

    甯巧兒瞠目結舌,紅潮迅速從雙頰竄到耳根。

    「你……」其實她只不過是想坦誠自己也沒交過男朋友,不料他卻如此一針見血。

    可惡!羞死人了!

    「呵呵,我這雙天通眼可是能看透一切的。」武少琅眨眨眼。

    「那、那——」甯巧兒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發現自己會結巴真是殘酷。

    「你也不必顧慮太多,用最自然的方式去接近他,所謂『女追男隔層紗』,也許結局會出乎意料的好呢!」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男人不怕翻山越嶺,女人卻怕傷了指頭。」

    「我並沒有要你做任何犧牲。」

    得了吧!他這個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人,哪能體會她內心的掙扎?

    「再猶豫不決的話,新聞會被時間給打了折扣喔!」武少琅唇邊噙著詭笑,像在欣賞獵物一步一步慢慢踏進自己所設下的陷阱般得意。

    「成交!」甯巧兒心一橫,拍桌定案,卻忍不住要丟給他一記白眼。

    「好極了。」武少琅的笑容變得燦爛。

    「不過,你得教我。」後面那句聲若蚊鳴,幾不可聞。

    「機會我一定製造,至於接下去該怎麼做就全看你的嘍!」

    「我盡力,但不敢保證結果能如你所預期。」

    「別一副準備慷慨赴義的模樣,我說過,順其自然就好。」武少琅打趣道。

    「事不關己的風涼話誰不會說?」甯巧兒輕哼一聲。

    「誰事不關己?在這場遊戲中,我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哪!沒有我在一旁煽風點火、加油添醋,怎麼會好玩呢?」武少琅一臉饒富興味。

    「少廢話,快點教我!」

    「嘖,真猴急,我們的遊戲規則都還沒定好呢!」

    「怎麼那麼麻煩?還有什麼遊戲規則?」甯巧兒跺了跺腳。

    「我的專訪分為上、下兩集,我先做上集給你,等於說你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屆時,你若是成功地融化了裘文硰那座冰山,這筆交易便順利完成,否則就是開天窗的下場。」

    「還算合理。」甯巧兒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附帶一提,如果硰真的對你動了情,那麼不只是我的專訪,『七殺』、『破軍』也同樣非你莫屬嘍!」

    甯巧兒驀地眼睛一亮,對哦!她怎麼沒想到?

    看來這交易似乎不是那麼討厭了,一舉三得耶!

    「你這個雜誌社的小記者很可能會因為推出我們三個人的獨家專訪,從此聲名大噪。」武少琅半揶揄道。

    並非他自視甚高,而是作風低調、行事神秘的他們確實有此吸引力。

    「一言為定!」甯巧兒躍躍欲試,眸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一言為定。」武少琅同她伸出了右手。

    擊掌定讞。

    是否太意氣用事了?

    回程途中,甯巧兒不斷的反覆思考。

    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單純,更不若武少琅嘴上說的簡單。

    看著他所列出幾個他們較常出入的場所,依他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夠經常出其不意的現身在這些地方,提高「人造偶然」的緣分;他這配角也才好適時大敲邊鼓,增加遊戲高chao迭起的可看性。

    但,她有必要那麼拚命嗎?

    也不過就是一篇報導罷了。

    唉,一篇足以誘發福爾摩沙島居民大談闊論上一段時日的話題報導。

    「殺、破、狼」——三個在世界經濟中扮演著舉足輕重角色的人物,向來神秘的作風偏偏蠱惑著人們窺探其隱私。

    即便是活躍於傳播界與出版界的武少琅,行事之低調,教人真要挖他的八卦,也挖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今她有機會這樣的靠近他們,真可謂祖上積德、是千載難逢的好運氣,她還在猶豫些什麼、矜持些什麼?

    「叭!」

    後方車輛提醒她綠燈已經亮了,別當討人厭的大路障。

    「知道了啦!叭什麼叭?以為就你們家有喇叭呀?」甯巧兒狠狠的踩下油門後嘟噥。

    打從大學畢業進傳播界當記者,她便深刻的體會到這行飯特別的難吃。

    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當初她會非這門科系不念、非記者不當?

    終日東奔西跑,轉眼過了這麼些年,她幾乎記不起當初的何謂堅持了。

    打亮方向燈,甯巧兒將車子轉進一條小巷。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

    分心的她沒注意到有另一輛車正從巷內快速駛出,當回過神來,兩方車頭已經「吻」得難捨。

    甯巧兒愣在車內不知所措,既驚且氣的等著對方主動道歉。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世界像忽然停止轉動般,兩輛車呈一百三十五度角相親,似乎誰也沒有先退讓的意思。

    甯巧兒忍無可忍,跳下車怒敲對方車窗。

    「喂!你是怎麼開車的?撞了人還以為躲在車裡就沒事嗎?」

    半晌,貼了暗色隔熱紙的車內依然毫無動靜,甯巧兒不禁有些心慌。

    不會吧?這樣的小擦撞應該不會造成傷亡吧?

    可是,她人都站在這裡了,假如車裡的人平安,怎麼可能對她不理不睬、對眼前的狀況視若無睹呢?

    「喂喂、喂——」甯巧兒焦灼地愈敲愈急、愈叫愈大聲。

    終於,車窗被緩緩搖下三分之一。

    「你沒事吧?」甯巧兒擔憂地問。

    一雙冷眼睨了睨她,連個回應都懶得給。

    「喂!你這人是怎麼搞的?以為撞了人躲在車裡就沒事嗎?有種給我下車!」

    甯巧兒被那眼神看得不爽,火氣再度上升。

    好不容易,車窗又被搖下一些,冷冷的語調緩緩的逸出:「是你撞我。」

    甯巧兒這才看清楚坐在車裡的人,張口結舌的她在震驚之餘完全接不上話反駁他。

    噢,該死的巧合!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情況下相遇呢?

    「我可以不追究責任,你快把車退開。」

    等等!他在說什麼東西呀?什麼叫他可以不追究責任?

    「不對!明明是你撞我,怎麼說得好像是你寬宏大量原諒我似的?」工作暫時拋一邊,眼前的是非對錯比較重要。

    「我沒時間跟你爭論。」

    「我不見得比你閒,但這件事如果沒有說清楚,我不會讓你溜走的!」甯巧兒雙手叉腰,剽悍且執拗。

    裘文硰勉強捺住性子與她說理:「就車子擦撞的角度研判,任何人都會肯定是你的車撞了我的車。」

    「胡說!明明就是你撞我!」

    「不然你想怎麼樣呢?」

    「我——」

    「修車的費用到公司跟我收吧!」裘文硰塞給她一張名片,接著關起車窗,這件意外就此宣告落幕。

    甯巧兒手裡握著名片,望著逕自絕塵而去的車影,不滿的情緒頓時充斥著整個胸腔。

    什麼嘛!他那麼乾脆地擔負起所有費用,倒像是她存心無理取鬧似的。

    哼,一樣還是目中無人的自大狂!

    天哪!教她怎麼有辦法去追一個連一絲絲好感都沒有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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