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郎戲雪 第七章
    翌日,晨光才破窗而入,梅絛雪已經醒了。事實上,她幾乎是一夜未眠。

    梳洗罷,柳兒正好端著早膳進房裡來。

    「梅姑娘,你瞧,今天的早膳比平常更豐盛呢!」柳兒笑瞇了眼道:「這可是冷爺特別吩咐廚房做的喲!」

    梅絛雪停住了整理醫箱的動作,欣喜地轉過身來,瞧著桌上的飯菜。

    「你是說,這全是他特別吩咐廚房為我做的?」

    柳兒點點頭,「是呀,我聽冷爺對杜爺說,今兒個你要替虹姑娘輸血治病,可得耗掉不少精力,早飯千萬不能隨便,還特別囑咐要你多吃點,虹姑娘就靠你了呢!」

    像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梅絛雪一顆暖呼呼的心瞬間冷了下來。原來……原來雁哥哥並非完全是為了她。明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小心眼的,可心頭卻控制不住直冒出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望著豐盛的早膳,她忽然間完全沒有了食慾。

    勉強吃了幾口,才擱下碗筷,一陣敲門聲陡然響起,柳兒趕緊開了門。

    一名身著藕色衣裙的丫鬟走進房裡來,恭謹地道:「梅姑娘,門主要我告訴你,他和虹姑娘在瓊苑裡等著你。」

    梅絛雪怔愣了下,隨即回道:「我隨後就去!」

    丫鬟離開之後,柳兒忍不住皺眉嘟囔道:「怎麼急成這副德行?再怎麼緊張虹姑娘,也得先讓人把飯吃飽哇!」

    梅絛雪一聽,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但她不讓自己繼續沉溺在這樣的情緒當中,只是站起身,低著頭,默默背起醫箱,走出房間。

    屋外,秋末的陽光柔柔地灑映在她身上,將她纖細的身子在地上拖映出一道長長的、落寞的影子……

    一踏進瓊苑,梅絛雪便聽見俞一飛宏亮的聲音從花廳裡傳來,急促的語氣彷彿正和人爭執什麼似的。

    她微感訝異地步入廳內。一抬眼,只見俞一飛、杜鶴和冷雁全都齊聚一堂。

    「大師兄,你讓梅姑娘給虹姐輸血治毒,這、這怎麼成呢?雖說咱們是請了梅姑娘來醫治大夥兒的,可也不能教人為我們賣命呀!」俞一飛神情激動的道,完全沒留意冷雁已綠了一張臉。

    「這事我已經決定了,而且雪兒也已答應,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反對的立場!」

    冷雁沉聲回道,語氣堅硬冰冷得毫無轉圜之地。

    「大師兄,你——」

    正當俞一飛不放棄地想再據理力爭之際,梅絛雪柔潤的嗓音適時地響起——

    「俞大哥,我來這兒便是要醫治你們身上的毒,請你不必替我擔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貿然行事的。」

    她微笑的芙顏有著堅定的神情,散發著動人的傲然丰姿,就像寒冬裡的一株冷梅;登時,俞一飛有些看呆了眼,再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

    「杜鶴,把一飛給我帶下去!我不希望有人干擾雪兒的心思。」冷雁不悅地冷斥了聲,心裡沒來由地泛起一股躁怒,他非常不喜歡一飛看著雪兒的神情。

    杜鶴識相地摸摸鼻子,趕緊拉著仍處於呆怔狀態中的俞一飛離開瓊苑。

    待兩人走後,冷雁才抬眼睇向梅絛雪,「你準備好了嗎?虹姐能不能恢復原來的模樣就靠你了!」

    梅絛雪輕點了下頭,而後仰起臉專注地看著他,顯得欲言又止。

    「雁哥哥,你、你很擔心虹姑娘是吧?你們師姐弟之間的感情真好……這也難怪,畢竟、畢竟你們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她辭不達意地吞吞吐吐,心中想的全是柳兒跟她說的那一番話。雁哥哥和虹姑娘真是一對戀人嗎?這個疑問自昨天晚上便在她心頭縈繞不去,讓她徹夜無法成眠。

    冷雁有些訝異地抬高一眉,「怎麼了?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看她囁嚅不定的模樣,像是有什麼事情困擾著她似的。

    「沒、沒什麼。」她有些無措地咬著下唇,「我只是覺得你與虹姑娘的感情真好,你這麼在意她、為她擔心……」說到最後,她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她根本沒有勇氣直接說出她心裡的疑問,只是一臉惆悵地低垂眉眼。

    冷雁見狀,心裡已然明白她想說些什麼,正確說來,應該說她想問些什麼。

    他的眼瞳瞬間掠過一抹瞭然的精詭幽光,唇邊淡淡地揚起一弧似有若無的深沉笑意;若他猜得沒錯,他的小雪兒必定是從下人處聽到一些有關他和虹姐之間的事,很明顯地,她是在吃醋呢!察覺到這一點,他竟覺方才不悅的心情忽然間大好了起來。

    「雪兒,你可是在吃醋?」他走近她,柔聲問道。

    梅絛雪乍然一愣,小臉瞬間染上一片紅潮,「我、我沒有,不是這樣的……」

    她心慌地急忙否認,臉蛋垂得更低了。

    「看著我!」冷雁伸指輕抬起她的下顎,讓她無法逃避地直視著他。凝視她紅通通、無措慌亂的臉蛋,他忽覺一股從未有過的柔情湧上他的胸臆間。

    「雪兒,我很高興你會為我吃醋,這表示你很在乎我。」他溫柔款語,指尖愛戀地撫上她酡紅的嫩頰,他確實很高興她有這樣的反應,因為他要她眼裡只有他的存在,心裡只裝得下他一個人。

    「就像你在乎虹姑娘那樣嗎?」梅絛雪垂下眼睫低聲問道。

    「小傻瓜!」他愛憐地捧起她的臉蛋,「我在乎虹姐是因為她是我的師姐,對她我有義務也有責任;虹姐今日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

    說著,他忽地長歎了一口氣,半晌後,才又幽幽地接著道:「若不是為了幫我對抗師父,她也不會弄至這般模樣!虹姐年紀長我數歲,又早我幾年入師門,這麼多年來,是她幫助我熬過師父給予的種種折磨;為了我,她不惜得罪師父、反抗師父,我欠她的實在太多了!」

    梅絛雪聽了不禁動容,更為自己的小家子氣感到羞愧,「雁哥哥,對不起!我、我只是……」

    冷雁以食指輕點住她的嫣唇,柔情款款地笑道:「你什麼都不必說,我明白的;我只是要讓你知道,虹姐之於我就像是親姐姐那般,和我對你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話語未竟,他陡地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

    一直以來,他總認定瞿虹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伴侶,只待報了仇、解開眾人身上的毒後,他便準備和她結為夫妻。他心裡應該是愛她的,可方纔那一番話卻駭著他了,因為那些話並非是他為了讓雪兒死心塌地而存心欺騙的,它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自他口中冒了出來。

    「雁哥哥,我完全瞭解你的意思了。」梅絛雪羞澀地垂眸一笑,完全沒留意到他的異樣。

    突然間,一聲輕咳陡地響起,震醒怔愣中的冷雁。回頭一望,只見一名丫鬟攙扶著顫巍巍的瞿虹步入小花廳。

    霎時,一股深深的歉疚感攫住了他,讓他立即放開梅絛雪奔向她。

    「虹姐,你怎麼起來了?」

    瞿虹雙眸恨芒一閃,隨即堆起一臉柔煦的笑,吃力地道:「我只是有些緊張,忍不住出來看看你們準備好了沒。如果雪妹妹改變了主意,那也不打緊的。」

    「沒這回事!」冷雁趕緊回道,「雪兒她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便能為你進行換血。」說罷,他一把抱起瞿虹走進內室。

    梅絛雪微怔了一會兒,隨即背起醫箱跟在後頭。

    歷經了數個時辰,換血的療程總算大功告成,隨侍的丫鬟立即捧上以紫絛草熬製而成的湯藥。

    「讓我來!」始終摟著瞿虹的冷雁接過湯藥,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餵進她嘴裡,完全忽視了坐在一旁臉色慘白的梅絛雪。

    「雁、雁哥哥……」她虛弱地輕喊了聲。

    然而,全副心神都放在瞿虹身上的冷雁卻像無所知覺,未曾抬頭回應。

    連續喚了數聲後,梅絛雪終於放棄,轉身吃力地自醫箱中取出一顆自製的活血丸吞下,而後疲憊地閉起雙眼,盤腿而坐,努力調運著體內虛弱的真氣。

    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試著站起身,一陣暈眩卻忽地攫住了她,她不動聲色地頓住身子,待暈眩感稍稍減弱了些後,才勉強踏出步伐,慢慢地走出瓊苑。

    直至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冷雁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深邃的黑眸裡淨是複雜難解的神情。

    「怎麼?很捨不得是吧?」瞿虹的聲音突然冷冷地響起。

    冷雁收回目光,淡凝著眸回道:「沒有的事,虹姐你多心了。」

    「哦?真是我多心嗎?」瞿虹目光灼灼地逼射向他,「今天早上你和她說的那些話我全聽見了!」

    冷雁微微凝住身子,「虹姐,你別誤會,我說那些話只是為了哄她罷了!」

    「真是這樣嗎?」瞿虹仍是一臉懷疑地盯著他,跟著忽地慼然一笑,「其實,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心裡始終存在著梅絛雪的影子,根本不曾忘記過她!也罷,若你改變了主意不想報仇,我也不勉強。等我的身子完全恢復後,我會自行離開這裡,不讓你為難。」

    「不!虹姐,你別走!」冷雁抓緊她的手,神情黯然地道:「父母之仇我一刻不或忘;你對我的好,我更加忘不了。報仇之事我絕對不會改變主意,今早那一番話,確實是為了哄她而已,完全不具任何意義。」

    聞言,瞿虹低歛的眼眸迅速閃過一抹得逞的詭芒,而後幽幽地輕歎了一口氣:

    「雁,虹姐並不想逼你,也非心狠之人,可你身上的毒實在教我不得不狠下心;除了她,我想不出還有誰更適合做你的替死鬼!俗語說『父債子償』,只能說,這是她的宿命吧!」

    見他沉默不語,她抬起眼慼然地瞅著他,又道:「雁,有一件事你必須牢記在心,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絕不獨活!若你真捨不得你的雪妹妹,我也只好認了!唉,沒想到咱們終究鬥不過師父他老人家,最後還是他贏了!」

    「不!他沒有贏,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冷雁冷怒地低吼了聲,神情頓顯陰鷙深沉。「虹姐,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報仇之事我絕對會徹底實行!」

    聽到他斬釘截鐵、決絕冷斷的話語,瞿虹不露痕跡地輕勾起一抹淡淡的陰冷笑意,心裡暗忖:看來距離她復仇雪恨的日子不遠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必須加速計劃的進行,也許……她該提早讓梅絛雪知道她的身世。

    一連數天,梅絛雪都只能虛弱地躺在床上休息,失血過多的她,身子的抵抗力驟然減弱,一不小心便染上了風寒。

    這期間多虧柳兒的細心照料,以及杜鶴和俞一飛輪流將真氣輸入她體內,幫助她抵禦風寒,才讓她的病情逐漸轉好。

    然而,這數天以來,冷雁卻從未踏進凝霜樓探望她,她不免感到有些失落悵然;幾天不見,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全繫在他身上,根本容不下其他事情。

    怔忡發呆之際,房門咿呀一聲被打了開來,只見柳兒端著一碗湯藥笑盈盈地走進房裡,身後還跟著俞一飛。

    「梅姑娘,俞三爺又來看你了。」柳兒調皮地眨著眼揚高聲音道。

    梅絛雪這才回過神來,朝臉色微微赧紅的俞一飛綻出一抹淺笑,「俞大哥,多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說著她便要起身,雙腳才剛觸地,俞一飛便一個箭步迅速來到她身邊。

    「梅姑娘,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千萬當心點!」他小心翼翼地扶她走到圓桌旁坐下。

    一旁的柳兒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掩嘴笑道:「三爺,瞧你緊張成這副德行,好像梅姑娘是尊玻璃人似的!」

    俞一飛霎時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道:「話、話不能這麼說啊!梅姑娘失了不少血,又、又感染了風寒……自然得當心點呀!」

    柳兒沒理會他的說辭,逕自轉過身朝梅絛雪淘氣地眨眨眼,「梅姑娘,你可得趕緊好起來,你這麼一病,著實急壞俞三爺了,這幾天你喝的藥,全是他親自熬煮的呢!」

    俞一飛的臉登時紅得更加厲害,目光怎麼也不敢望向梅絛雪,只是瞪了柳兒一眼,輕斥道:「臭丫頭,誰允許你這麼多嘴的!」

    「三爺別生氣,我不說就是了。」柳兒趕緊陪著笑臉,識相地退到一邊去。

    「梅、梅姑娘,趕緊把藥喝了吧,涼了可就更加難以入口。」俞一飛紅著臉叮嚀。

    「謝謝你,俞大哥。」梅絛雪露出一抹感激的笑,而後捧起藥碗,才剛就口,卻又忽地停頓住,像是想起什麼事情,她抬起眼認真地注視著俞一飛問道:「俞大哥,虹姑娘她可好?是否已完全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梅姑娘,說到這件事,我實在對你佩服得不得了,師姐她經過你巧手醫治,已恢復原來的樣子了,氣色還挺好的哩!和先前垂垂老矣的模樣相去十萬八千里!」俞一飛笑呵呵地回道。

    「是啊,梅姑娘你好厲害喲!」柳兒接著讚道,「我聽瓊苑裡的丫鬟姐姐說,虹姑娘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加上這幾日門主片刻不離的陪伴她,整個人就像朵盛開的花兒,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梅絛雪聞言甚感欣慰,「我總算不負雁哥哥所托,治好了虹姑娘體內的毒。」

    俞一飛卻突地沉下臉,不悅地輕嗤一聲,「哼,大師兄也真是的,要你冒險救虹師姐也就罷了,可你臥病的這些天他竟然不聞不問,更不曾來探望,眼裡就只有虹師姐一人,真是太過分了!」

    梅絛雪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卻又忍不住為他辯駁:「雁哥哥他不是存心的,虹姑娘是他的師姐,又恰逢毒傷初癒,他自然得多關照些。」

    「哎呀,梅姑娘你不明白,大師兄和虹師姐他們兩人其實是……」話到嘴邊,俞一飛倏地煞住了口,不甚自然地撇開眼。糟糕!他差點抖出不該說的事情,雖說他非常不能贊同大師兄的作法,可他也不能背叛大師兄呀!

    梅絛雪微蹙起眉不解地望著他,「俞大哥,你怎麼了?怎麼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

    俞一飛有些不自在地搔搔頭,趕緊轉移話題:「沒什麼,梅姑娘,藥涼了,你快喝了吧!」

    看著她皺著眉喝下苦澀的湯藥,俞一飛不禁暗自心疼。究竟大師兄對她做何打算?他說對她另有計劃到底是什麼意思?唉!任憑他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事還真傷腦筋哩!

    深夜,一道黑影悄悄潛進梅絛雪房裡。入侵者刻意弄出了足以驚醒睡夢中人的聲響,卻又不至於打草驚蛇,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言幾乎是一睜開眼,梅絛雪便感覺到房裡另有他人存在。「是誰?」

    情一道修長的黑影緩緩自陰暗處走了出來,在面罩的包覆下,來人只露出一雙瞇細的黑眸。

    小蒙面人冷笑了聲,一步步走向她。「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梅姑娘可知道自己是誰?」刻意壓低的嗓音仍可讓人清晰地辨出是女子之聲。

    說梅絛雪警戒地盯著來人,擺出防禦的姿勢,「我不明白閣下話中之意,閣下到底是誰,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吧蒙面人又是森然一笑,「我只是個好管閒事之人,不忍心見你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我要說的可是有關你的身世之謎,我想你應該很有興趣知道吧!」

    獨梅絛雪微微怔愣了下,旋即冷聲道:「閣下究竟想說什麼?」

    家蒙面人微瞇的黑眸邪芒一閃,直接說出令人驚駭之語:「梅絛雪,你的生父乃人稱閻羅毒君的千毒門創始人——仇煞,也就是冷雁、杜鶴、俞一飛等人的師父。」

    聞言,梅絛雪霎時震愣住,「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不相信是吧?我可以證明我所言非假,就不知道你是否有勇氣面對事實?」

    「你要如何證明?」鎮靜的話語微帶著幾不可辨的顫抖。

    「想知道真相,就隨我來吧!」話語方落,蒙面人隨即縱身躍出窗外。

    梅絛雪遲疑了一會兒,旋即緊咬著唇提起真氣,跟在後頭縱身而出。

    月色昏昧不明,時序已入冬的山谷夜裡寒意逼人,身著單薄中衣的她卻彷若無所覺,緊追著前方那道黑色身影。

    半晌後,她來到一座看似荒廢已久的宅第前,卻不見方才蒙面人的身影。

    凝神一望,只見眼前的朱漆大門雖以鐵鏈緊緊纏住銅環,但交扣的鎖已然解開。

    這裡應該是柳兒所說的千毒門前任門主的居所吧!她不由得暗自思忖,莫非那人將她引至此處,便是要她進去一探?

    她要進去嗎?如果那人所言不假,那麼,她該怎麼辦?

    猶豫了半晌,她終於還是拉開大門上沉重的鐵鏈,走進荒廢的庭院中。也許她能在此找出義父和雁哥哥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

    夜色雖然黯沉,但就著微微蒙亮的月光,她尚可無礙地穿過叢生的雜草走進屋內。

    出乎意外地,屋內案上竟置有一盞燭台,煢煢燭火映照出屋內的擺設。一桌一椅仍算完好,只是蒙上許多灰塵與蜘蛛網。

    她拿起燭台往內室走去,抬眼望去,只見靠窗處懸著一幅畫,靠近一看,她登時震愕得無法言語!畫中之人是個身著湖色衫裙的美麗女子,然而,教她驚愣的卻是女子與她極為神似的容顏。

    強抑住心頭頓生的惴惴不安,她往下望去,右下角一行蠅頭小篆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將燭台湊近細看,上頭寫著「愛妻梅淨霜」,其下則書著「仇煞親繪」四字。

    「啊!」梅絛雪忍不住驚呼出聲,梅淨霜正是她難產而逝的娘親!她是仇煞之妻?

    那麼不就代表那殺死冷叔和柔姨的大惡人是……是她的親爹!?

    不!不可能的!梅絛雪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冷叔說過,她的親爹只是一介平凡書生,因病去世,絕不可能是那個害得雁哥哥家破人亡的大惡人!

    她無法接受事實地猛搖著頭,急急轉身欲逃離此處,卻因過度震愕而一個不小心撞上牆邊的黑斗櫃,櫃裡的東西應聲而落。

    她驀然怔住身子,凝視著地上散落的物品。突然間,一本藍皮書引起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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