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算什麼 第八章
    「沒關係,只要你們爸爸媽媽好就好,王奶奶全跟著你媽咪跑。」

    「因為王奶奶要照顧媽咪!爸比說,沒有王奶奶盯著,媽咪會像小朋友一樣打計算機打到忘記吃飯。」

    蕊蕊的童言童語忽然逼出辛薇妮眼中感動的水霧。

    「其實老媽回不回家的關鍵在奶奶身上,老媽,這個可以請老爸和奶奶溝通,你覺得呢?」浩浩頗有柯南的架勢。

    「關於這點,我真的不知道。」所有難回答的問題全推到孩子的爸身上。

    王媽媽招呼著兩個孩子吃飯。「不要光說話,趕快吃飯,井飯涼了就不好吃了,這是王奶奶這幾天看電視學的新菜色喔!」

    兩個孩子總算專心吃飯了。

    趁這空檔,王媽媽終於能好好盤問。

    「你們應該不錯吧?好久沒看到趙議員這麼意氣風發、這麼開心了。」

    「呃……」辛薇妮笑得很尷尬,臉上的紅潮又加深了幾分。

    王媽媽掩嘴呵呵笑。「光看你們兩個的好氣色,也知道都給對方滋潤了什麼。七年了,總算……噯,真好!這是愛情,薇妮,你寫愛情的人不會不知道這就叫愛情吧?」

    愛情,她和承國之間當然是愛情,只是生活不能只有愛情,他們之間還有更多愛情難以解決的現實問題。

    王媽媽看出她臉上淡淡的憂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別想太多,你只要知道這個男人很愛你,你就會有勇氣。」

    辛薇妮明白,所以她忍不住問自己,過去的她採取逃避顯然是個錯誤,那麼,她有勇氣改變自己嗎?

    電話忽然響起,辛薇妮順手接起放在餐桌上的無線話機。「喂?」

    「醒了?」

    聽到趙承國低沉的聲音,委靡不振的她立刻緊張地坐好,雙頰脹紅。

    「嗯,正在吃飯,浩浩和蕊蕊也回來了,他們沒有便當是不會待在安親班的。」她順口控訴他早上霸著她不放的惡劣行為,讓她不能幫孩子們準備便當,而王媽媽忙著接電話,也沒有時間弄便當,哼!

    趙承國接收到她的抗議,繼續用性感低沉的嗓音誘惑他的妻子。「不喜歡嗎?我倒覺得你很配合,讓我很滿意。」

    辛薇妮很不自在,只是談到曖昧一點的話題,她寒毛居然就沒用地立正站好?這男人是安非他命嗎?讓人吃了會上癮嗎?「喜歡是一回事,準備便當是一回事……」

    「那你喜歡嗎?」

    只是這一回,她逃不掉那震撼心靈的纏綿激.情記憶。她低著頭承認。「嗯,喜歡。」

    「那中午來找我。」

    「什麼,你還要來?」她驚呼。有運動習慣的男人體力就是比較好嗎?

    趙承國性感地低笑。「你要我一定配合,不過我請你來找我,是想要你幫我送點吃的東西。你們中午吃什麼?」

    「王媽媽煮了井飯。」

    「那就井飯吧。」

    「井飯涼了不好吃,你要不要請助理幫你買個便當,餓到不好……」

    「你是關心我?」

    「嗯……當然。」她的臉快貼到餐桌上了。

    「我想見你。」其實,這才是他的真心話。

    她忍不住漾開了笑。「喔,那我幫你準備一些三明治好了。」

    「鮪魚的。」

    「我知道你喜歡鮪魚。」

    「老婆。」

    「嗯?」

    「我愛你。」

    她沒回答,忽然湧上的哭意嗆得她說不出話來。

    趙承國也不強迫她回應。他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思念和感受,並不是要求她的附和。

    「我等你。」

    然後,他結束了通話。

    辛薇妮抱著電話,頭垂得低低的,感動的淚盈滿整個眼眶。

    「這麼感動喔?」王媽媽呵呵笑。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王媽媽,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克服我自己的缺點?我真的想要當個能幫助他的太太,我不想這麼沒用……我不要再一個七年了……」

    王媽媽心疼地抱住她。「乖,王媽媽捨不得你哭,沒事的,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辛薇妮抱住了她,所有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宣洩。她無助地哭著,這七年的空虛,這七年的自責,化做不停的眼淚……

    「王媽媽,我愛他,我真的好愛他……」

    王媽媽歎口氣,看看哭泣的薇妮,和同樣捨不得母親流淚而跟著哭的孩子們。蕊蕊哭成了淚人兒,連酷酷的浩浩也低著頭,眼淚滴在餐桌上。

    唉,這三個孩子……

    王媽媽含淚和孩子們招招手,讓孩子們跑進她的懷抱。

    她擁抱著三個孩子。「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辛薇妮看著為自己難過的孩子,分居七年,要是說對孩子沒影響,也只是安慰自己的話。怎麼會沒影響?七年了,這兩個孩子有多少次和父母同游的機會?當別的孩子在寒暑假可以和爸爸媽媽度假相處時,浩浩和蕊蕊呢?他們會和爺爺奶奶出國度假,會和媽媽和媽媽的朋友們到處玩耍,也會陪爸爸去打球,當然也有趙家固定的應酬、親戚的餐會,但浩浩和蕊蕊不曾和爸爸、和媽媽一起出遊,他們親子共度的回憶,是空白的。

    學校作業偶爾要寫小記,讓孩子們用文字分享心情,在小記裡可以看到兩個孩子記錄家裡的生活,但記錄爸爸和記錄媽媽的是獨立的,不會出現在同一篇文章裡。小孩子很單純,只寫看得到、經歷過的事物,爸爸媽媽不曾和他們一起出去玩,兩個孩子自然寫不出來。

    上個月,蕊蕊放學回家,哭哭啼啼問她:「媽咪,你跟爸比離婚了嗎?我同學說爸比媽咪離婚就不會住在一起了……我不要你們離婚啦……」

    浩浩罵妹妹笨,隨便聽同學亂說話,還幫忙安撫妹妹的情緒,殊不知,蕊蕊的童言童語和她的眼淚,當下讓她宛如心碎般的痛……

    小孩長大了,不再是七年前懵懂無知、只聽從父母決定的小娃娃,他們會有自己的想法和感覺。他們對父母分居不曾表示過太多意見,她慶幸自己的孩子聰明貼心之餘,是不是也該下定決心改變自己,讓浩浩和蕊蕊在更完整的家庭中快樂長大?

    這樣,小記的同一篇文章裡,能有爸爸、有媽媽、有妹妹、有爺爺奶奶,有一家人,完整的一家人……

    一直以來,害怕自己讓承國失望或造成他的困擾,她不會主動到他的辦公室。對外界而言,她是個神秘人物,可是他說他想她,她想要為他改變,所以她來了。

    兩個孩子想給媽媽勇氣,陪同辛薇妮一起送三明治過來。大哭了一場的三個人眼睛全腫得像核桃一樣,趙承國當然很緊張,這時,浩浩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女人哭是情緒宣洩,我男生,我是陪哭的,老爸不用想太多。」

    「沒事吧?」趙承國不放心地問老婆。

    辛薇妮瞪著浩浩。這小子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是說一些不符合年紀的話?

    「浩浩真是小老頭。」

    「浩浩是幫你解圍,怎麼?和老公重逢感動到痛哭流涕?」他很得意,摟了辛薇妮的腰,一個響吻印在她的紅唇上。

    「啊,放開我……」

    小孩興奮得亂吼亂叫,連要來找趙議員的助理也差點跌一跤。唉呀呀!原來嚴謹正直的趙議員私底下這麼熱情喔?

    辛薇妮瞄到門口的助理,抵抗得更加劇烈。「有人找你啦……」

    趙承國放開懷中掙扎的辛薇妮,她紅著臉,嘟著唇,眼波間的嬌媚,可愛得讓他不想放手。

    「請進。」

    助理小心翼翼地走進辦公室。「議員……」

    趙承國露出笑容,他的快樂掩飾不住。「什麼事?」

    嚴肅認真的趙議員酷到讓人流口水,但微笑的趙議員殺傷力就更強了,簡直媲美韓版的花美男,帥到掉渣啊!

    趙承國看著發呆的助理,又問了一次。「什麼事?」

    助理趕緊回神,紅著臉說:「呃,議長拿這份文件過來,是急件……」

    那是一份有關民生法案的草案,因為是急件,趙承國必須優先處理。

    「你要和孩子們先回家嗎?這可能要處理一段時間。」趙承國問,溫柔地將妻子臉頰上的髮絲挑至耳後。

    辛薇妮仰頭望著他,從開始到現在,他總是這麼看著她,溫柔,專注,獨一無二……如果說愛有十分,那他對她的愛已經超過標準的十分了,他愛她所有一切,包容她的不完美。「我等你把三明治吃完,我順便拿保鮮盒回去。」

    這只是借口,實情是她也想多看他一下,他會想念她,難道她的思念會比他少嗎?

    趙承國瞭解她的想法,彎下腰,輕輕的吻啄在她唇上,滿意她臉上嬌羞的酡紅。

    捉弄完妻子後,趙議員開始忙碌於工作。

    三明治當然是沒空吃了,辛薇妮和孩子們就坐在辦公室角落的沙發靜靜等待。兩個孩子很有默契,瞭解母親的想法,不吵也不鬧,讓媽媽回味和思考爸爸的好。只是等著等著,蕊蕊睡著了,倒是浩浩看著爸爸書櫃裡的法律書籍,還看得津津有味。

    「你是天才兒童嗎?」

    浩浩挑眉。「你不知道嗎?」

    辛薇妮模仿兒子挑眉。「你知道嗎?我也是天才兒童喔,音樂天才。」

    「外婆說過。」

    「嗯。」

    忽然間,她想念起固執的媽媽。媽媽對她選擇分居依然生氣,所以回娘家看她,媽媽總是對她視而不見,打電話問安也是,前一秒可以和王媽媽開心話家常、討論連續劇,換她接電話時,回話的總是只有這三句:「嗯」、「很好」、「沒事」。

    她做錯了什麼,讓媽媽這麼多年始終不原諒她?

    媽媽在生氣,難道她就不能生氣嗎?她也想抗議,抗議媽媽為何要逼迫孩子符合她自己的期待和夢想。

    辛薇妮歎了口氣。她好想媽媽……

    「浩浩,媽咪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開心就好,學業要不要跳級我們可以討論,但還是依你的意願決定。」

    校方看到浩浩一年級優異的表現後,二年級還沒結束,就建議讓浩浩直接跳到五年級,如果家長同意,甚至可以升到國中數理資優班。

    浩浩聳肩。「你和老爸都這麼說,好像都擔心會給我太大的壓力,放心啦,有壓力就當挑戰啊,我就不信只有天才兒童才會有壓力,我才不會像老媽一樣,膽子這麼小!」

    辛薇妮又好氣又驕傲。「呿,瞧你跩個二五八萬,你這麼聰明還不都我生的,有什麼好神氣,哼!」

    「還有老爸啊,沒他你生得出來喔?哈,又不是聖母瑪利亞!」

    辛薇妮忍不住敲了兒子一記爆栗。「欠扁喔,說話這麼沒禮貌!」

    「唉喲,家暴啦!老爸是議員,我不敢打113啦,丟臉死了!」

    「呿,小老頭。」

    「哼,膽小鬼。」

    母子倆開始鬥起嘴來,一來一往很熱鬧,浩浩氣定神閒,當媽的反而氣到臉紅脖子粗。什麼鬼?她居然吵不贏一個小鬼?

    但兩人刻意壓低音量,抬槓也沒吵到認真工作的爸爸。

    趙承國撐著下巴,炯炯有神的黑眸看著正在吵架的一大一小。他的妻子和兒子鬥嘴時就像個小孩。他嘴角噙著笑,準備出聲加入戰局不是因為想湊熱鬧,而是他捨不得妻子這麼生氣。連小孩都吵不贏?該說是浩浩太厲害,還是她太弱?

    「浩浩。」

    聰明的浩浩立刻接收了父親的警告,直接認罪。「我知道我不該罵老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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