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算什麼 第二章
    「換季了?」他說,嗓音低嗄。

    辛薇妮趕緊想台詞。她壓根兒沒想到他會下車好不好?他一向都是在車上等孩子們和她打完招呼的!「呃,六月的陽明山也開始熱了……」

    趙承國微笑。「很好看。」

    她小臉整個爆紅。「呃,謝謝……只是普通衣服……」

    她不是沒注意到他灼熱的視線,但他不是運動過了嗎?他不是已經消耗掉體力了?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她……

    她趕緊轉移注意力,把手中的便當拿給孩子們。「玉子燒、玉子燒。」

    蕊蕊抱著便當開心地大叫。「耶,玉子燒!我最喜歡玉子燒!」

    浩浩拿了便當,搖搖頭。媽咪一碰到爸爸就會變成僵硬的機器人。

    「快上車,要遲到了,要遲到了……」

    趙承國微笑看著妻子倉皇趕人,眼色一閃。「明後天我到高雄出差。」

    正好公婆這個月也到英國訪友,辛薇妮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喔,那我會把浩浩和蕊蕊接來我家。」

    趙承國的好心情在聽到她說「我家」兩個字後,整張臉就像放進冷凍庫一樣整個結凍了。「你家?」

    瞧,連說話的語氣都可以冷得讓人發抖。

    辛薇妮一愣,搞不清楚自己踩到什麼地雷,還是這個房子也是他的資產,所以應該說是「他家」?

    「原來你把這裡當成『你家』?」

    啊,不然咧?辛薇妮緊緊皺眉,被「凍」得不知怎麼開口。

    他看著這世界上唯一可以讓他背棄理智、心裡只有她的女人,就算她妥協於怯懦選擇離開他,背棄了他們的愛情,他憤怒於她的選擇,但他還是要她,只有她才是他唯一渴望。

    他氣惱得想知道,她是否和他一樣,一樣渴望……

    「我以為我住的地方,才能稱為『你家』。」

    趙承國不悅地撂下話,轉身上車,天真無邪的蕊蕊抱著便當也跟著上車,還不忘和媽咪及王媽媽說再見。「媽咪、王奶奶,ByeBye~~」。

    「蕊蕊,ByeBye……」辛薇妮一頭霧水。他在氣什麼?厚,他在氣什麼啦!

    浩浩沒上車,反而是抱著便當無奈地看著媽媽。

    辛薇妮一頭霧水,沮喪地跟兒子跺腳抗議。「幹麼這樣看我?好像我做錯了什麼……」

    浩浩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問:「老媽,你真的不知道老爸在氣什麼嗎?」

    老媽?老媽?!她不到三十歲就被兒子冠上「老」這個字?!

    「趙浩廷!你皮癢喔,你媽我還青春洋溢好不好!」

    「大笨蛋。」

    浩浩轉身上車。

    辛薇妮整個大怒。「趙浩廷,你說什麼?!」

    但黑色奔馳裝置了防彈玻璃,而防彈玻璃附帶的絕佳隔音效果,讓她即使叫到喉嚨破掉,不肖的兒子也聽不到!

    辛薇妮委屈地看著王媽媽,氣不過地告狀。「王媽媽,你聽到了嗎?趙浩廷那小子居然罵我大笨蛋……」

    王媽媽搖頭。「呿,你本來就是個笨蛋,浩浩太聰明了。」

    王媽媽不理她,隨即轉身進屋。

    辛薇妮瞪著剛離開的黑色奔馳,再轉身瞪著不理她的王媽媽,嗚,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罵她笨蛋?

    就在此時,一名身形像熊一般壯碩的男子爬上坡,看到辛薇妮時,整個人狂喜不已。

    他狼狽地衝向她,直嚷嚷著:「薇妮、薇妮,我總算找到你家了,我總算找到你家了~~」

    他彷彿受盡委屈,張開雙臂熊熊抱住她。「你家怎麼這麼難找啊?」

    辛薇妮大吃一驚,老天!「債主」居然找上門了?!

    「你這麼早就來我家?」她快嚇死了。

    「我怕你落跑啊……」

    「我是拖稿不是躲債,幹麼落跑?!」

    「嗚,王媽媽建議要我早點上山盯人比較妥當啊……」

    這下辛薇妮無言了。他是她的新編輯,姓藍,大家都叫他小藍,模樣像頭熊,個性卻纖細又女人,其實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女人,還有個同居男友。

    辛薇妮望著小藍,小藍望著她。

    「稿子咧?」小藍抽泣問,累個半死還不忘催稿。

    「呃,小藍啊,是這樣的……」

    拖稿大王辛薇妮開始編製第一千一百個理由……

    另一頭,剛離開的黑色奔馳裡的男人看到妻子讓陌生男人熊抱之後,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狂怒。

    「議員,要回頭嗎?」司機問。

    如果回頭,浩浩和蕊蕊勢必會遲到。

    那個人是誰?

    趙承國感覺前所未有的怒火正在心中燃燒。

    天真無邪的蕊蕊說:「那是媽咪的新編輯小藍叔叔,媽咪天天都和小藍叔叔視訊喔,我跟哥哥都有跟他打過招呼。」

    趙承國瞇著眼,雙拳緊握。「視訊?」

    他的妻子和一個男人天天視訊?!

    「小張,回頭。」他冷冷地下令。

    「爸,等一下!」浩浩明確感受父親的憤怒,趕緊解釋。「爸,你不用回去找小藍叔叔算帳啦,小藍叔叔不喜歡女生,他的男朋友是男生,MSN上面有他們的合照。」

    浩浩很愛耍酷,表面上和他媽咪好像有距離,不像蕊蕊那般貼心親密,但只要有人誤會媽咪,他總是第一個跳出來保護她,就算是爺爺奶奶也不可以對他媽咪有意見。

    他當然相信兒子的解釋,但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明。他拿出手機,撥電話。

    薇妮出版社的老闆也是他的球友。

    「你找了個男人當薇妮的新編輯?」

    他危險的口氣讓在電話那頭的出版社老闆都感覺呼吸不順。

    「沒沒沒,承國兄你想太多了,小藍的靈魂是女人,他只是投錯胎到男人的身體,真的沒事,出版社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所有的女性工作人員都當小藍是好姊妹呢!什麼女人私密事都可以討論!」

    趙承國可沒那麼大方。「我希望薇妮的編輯是真正的女人。」

    說他是佔有慾太強也好,總之他不想讓薇妮和任何男人視訊,或是隨時可能被男人熊抱!

    「放心放心,小藍絕對比女人還要女人,況且小藍催稿很有辦法,要不然你讓你老婆不要這麼喜歡拖稿,我就換編輯。」

    出版社的老闆順便抱怨,薇妮太依賴自己的爆發力了,他當然也希望小藍可以改掉薇妮的壞習慣……只是趙承國實在不想管妻子有沒有準時交稿,幸好在出版社老闆的再三保證下,總算平撫他狂風暴雨般的憤怒。

    結束電話,浩浩接著問:「老爸,你明後天要去高雄出差嗎?這是臨時決定的嗎?秘書阿姨昨天還跟我說,這個週末你會留在家裡陪我們。」

    趙承國勾起笑。「我沒有要出差,我會留在家裡。」

    聰明的浩浩不認為爸爸如果在家,會要他和妹妹去媽媽那邊。他轉個彎問:「所以你也會跟我們去媽媽那邊嗎?」

    趙承國笑看著聰明的兒子。「早上我會去打球,你可以請媽媽過來家裡,教她游泳。她天天看我游泳,我猜媽媽是想學游泳。」他噙著笑。

    當年,如果不放她自由,外界對她的要求、婆家對她的苛責、娘家對她的不諒解,這一切會累積成壓力,而薇妮就會是一座隨時瀕臨爆發的火山。

    如果不放她走、不給她自由,他很清楚自己就要失去她,失去這個他曾經承諾一生一世都會寵她、愛她的女人。所以,他決定放手,選擇等待。

    這些年,他選擇等待,等待自己和薇妮有機會打破僵局。

    怎知這一等就是七年,他的耐心快被她磨光了,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不會嚇到她,不會讓她退縮得離他更遠的機會。

    薇妮肯定不知道,在她第一天把望遠鏡架起來、對準泳池時,他就發現了,因為他的妻子顯然沒注意到望遠鏡鏡頭是會反光的。

    也是因為這樣,當他發現她架起望遠鏡偷看自己時,像是她替他開了一道門、一個邀請,她不知道當下的他有多麼激動,多麼感動……

    現在,「熊抱」危機解除,他心情好了許多,況且,他很期待明天能在家裡的游泳池釣到上鉤的「大魚」。

    浩浩是學校游泳隊的選手,但他明白老爸絕對不只是要他教老媽游泳,才使出這詭計。

    「老爸,你想讓老媽回家嗎?」

    趙承國勾起嘴角。「老爸只想讓你媽咪知道她家在哪兒。」

    「你們不分居了嗎?」

    「七年了,夠了。」

    「喔。」

    浩浩低頭,揚起快樂的微笑。

    如果老爸有這個想法,那麼,他就會努力幫老爸讓老媽回家!

    辛薇妮靠她的爆發力,在小藍的監督下,總算在星期五晚上順利交齊稿子,萬歲!

    星期六,辛薇妮一早便起床,挨著窗邊等,確認趙承國的黑色奔馳離開家之後,她趕忙拿起裝著新泳衣的紙袋出門,但在門口就讓剛澆完花的王媽媽活逮。

    王媽媽愈看愈不順眼,又念了幾句。「那是你的家,你是名正言順的趙太太,不用每次都要趁家裡大人不在時才敢回去。」

    辛薇妮歎了口氣。同樣的話題一定要每天都來上幾回嗎?

    「王媽媽,現在這樣不好嗎?平靜過日子……」

    王媽媽跟著歎氣,拉著她的手拍了又拍。七年了,她早把薇妮當成自己的女兒,念她,說實話也是為她好。「你覺得平靜,趙議員會覺得平靜嗎?公事忙碌之餘,他一定也希望老婆能夠陪在他旁邊,哪怕是鬥個嘴都好,人啊,是需要也喜歡陪伴的。」

    辛薇妮苦苦扯著笑。

    面對王媽媽,她不需要虛偽假裝,已經習慣對她吐心事了。「老實說,說平靜的生活也只是個借口,都七年了,就算我有心想改變,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或許他心裡也有其它想法……」

    她有些凌亂,說是逃避嗎?她的確有這個想法,有時人就是這樣,一旦要改變已經習慣的事,反而變得無所適從,即使知道這或許是個壞習慣,但就是不想面對。

    保持現狀不是很好嗎?大家都快樂,誰都沒壓力……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鴕鳥。

    王媽媽張大眼。「佛祖保佑,你怎麼會以為趙議員有其它想法呢?他可是我王媽媽見過最癡情的男人,要是你遇到的是別的男人,就算你長得再漂亮、身材再好,碰不到還有一肚子氣,你啊老早就被休掉了!趙議員心裡只有你,你要懂得珍惜!」

    原本應該很嚴肅的話題,辛薇妮看到王媽媽激動得臉紅脖子粗,不禁大笑。「看來趙議員又給你加薪了?」

    王媽媽氣炸了,雙手一插。「加薪只是剛好而已,我每天念你難道都不用花體力嗎?」

    王媽媽卯足全力,當然絕對不是加薪的關係,她知道王媽媽關心自己,在她老人家的觀念裡,分居只是夫妻吵架、分開冷靜一陣子的方式,但絕對不是冷靜七年。

    辛薇妮幫她拍拍背,順順她的氣。「好啦好啦,您就別生氣了,我先去隔壁嘍,浩浩昨天放學回家,告訴我今天要帶泳衣過去,他要教我游泳,泳衣還是小藍幫我買的。小藍真的很厲害,邊盯稿還可以找人幫我買泳衣呢,唉呀,浩浩教我游泳一定會碎碎念,那孩子就像小老頭一樣……」這是辛薇妮甜蜜的抱怨。

    「對了,王媽媽,我下午再開車和小朋友一起去接你,你不要自己買一堆東西搭公交車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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