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上遇賊 第六章
    「好像挺嚴重的。」

    埃斯蒙德將舒小曼抱回房間,仔細地檢查她的傷勢。

    「嗚……好痛!」舒小曼忍不住呼痛出聲。

    「愛逞強吧?這叫自作自受!」埃斯蒙德嘴裡雖數落著,眼裡卻滿是不捨。

    舒小曼紅著眼眶、扁著嘴地瞅住他。

    「不行,我看得送你去醫院。」他一手捧著她的腳丫子,一手揉著她的腳踝,動作好輕、好柔。

    「又去醫院?我不要!」

    「不能不要。」

    「我說不要就不要,你別管我了!」舒小曼掃開他的手。

    「不去看醫生的話,你的腳一定會腫起來的。」埃斯蒙德擰眉說道。

    「總之我不去!」

    「不能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你走開啦!」

    「膽小鬼。」埃斯蒙德輕哼了一聲。

    舒小曼一怔,瞪向他。「你說什麼?」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的語氣淡淡的,眼神卻擺明了在挑釁。

    「你!」她的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反正,你的腳若是因為延誤就醫而瘸了,跟我無關。」

    她心中一驚,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

    有這麼嚴重嗎?

    雖然惶恐不安,但她仍緊抿著雙唇,固執的不肯輕易妥協。

    見她態度沒有軟化的跡象,他歎了口氣,霍地打橫將她抱起。

    「喂!你做什麼?快放開我!」舒小曼慌張地捶打他。

    埃斯蒙德不為所動,拿著鑰匙走出房間。

    「等等!你不能這樣抱著我啦!快放我下來!」舒小曼手足無措,卻又因腳痛而不敢奮力掙扎。

    「為什麼不能?」埃斯蒙德挑眉問道。

    「呃……因為會被別人看到啦!」

    他低頭注視她,發現她粉頰酡紅,煞是嬌媚好看,唇角不禁上揚。

    他繼續問道:「被別人看到又如何?」

    舒小曼斜睨了他一眼,咕噥著:「我可不想被別人誤會。」

    「你怕別人誤會什麼?」

    「不是怕!是不想自找麻煩!」

    「我只不過送扭傷腳的你到醫院去罷了,會有什麼麻煩?」

    舒小曼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她只知道與他保持距離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辦法。

    「我真搞不懂你的想法。」他凝睇著她。

    「總之,你放我下來就對啦!」她推了下他。

    「我不放,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笑了笑,走進適巧開門的電梯裡。

    「喂!」她低呼一聲,忙不迭地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頸肩,生怕被熟人撞見。

    埃斯蒙德橫抱著她,大大方方地走出飯店,唇邊始終漾著笑意。

    抱持著鴕鳥心態的舒小曼,以為她將臉藏起來就不會被人發現,殊不知,她那眾人熟悉的身影已然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這真是太奇怪了!

    舒小曼默默地躺在床上。當她被一位前額盡禿的國術師抓著左腳捏捏又推推時,頻頻疑惑地偷覷著坐在一旁等候的埃斯蒙德。

    他明明說要去醫院,結果卻來了這種地方。

    一個外國人竟熟門熟路地帶她上國術館推拿,她實在很懷疑,究竟她是本地人抑或他才是啊?

    雖然對他瞭解不深,不過,她發現似乎沒有事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唔,她想自己是遇上了個深藏不露的傢伙……

    「哎喲!」

    一陣劇痛毫無預警地襲來,疼得她齜牙咧嘴。

    「好了、好了。」國術師笑瞇瞇地說,他拿起一塊有著墨綠色黏稠物的藥布貼上她的腳踝,接著又纏上厚厚的紗布,最後才用伸縮繃帶套進她的腳。

    舒小曼盯著自己的腳左看右瞧,眉毛不由自主地打起結來。

    「師父,你確定非包成這樣不可嗎?」

    國術師點點頭,圓胖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像一尊笑彌勒似的。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把它拆掉?」

    「過兩天你再來換藥。」

    「嗄?」這麼麻煩啊!

    「還有,記得這幾天別隨意走動,好好休息才能快點復元。」

    「可是我必須上班耶。」舒小曼面有難色。

    「不能請假嗎?」國術師建議。

    舒小曼毫不考慮地搖搖頭。

    「這樣啊……」國術師看向埃斯蒙德。「還是你來幫你女朋友拿主意吧!」

    「什麼?我不是……」

    「我幫你請假好了。」埃斯蒙德沒給舒小曼把話說完的機會,起身來到她旁邊。

    「你憑什麼……」

    「好點了嗎?還疼不疼?」埃斯蒙德柔聲問道。

    望著他真心關切的眼神,舒小曼勉強點了下頭。

    「小德,你上哪兒找來這麼可愛的女朋友?」

    國術師搭著埃斯蒙德的肩問道,從口中吐出的暱稱更顯示他們的交情匪淺。

    「我不……」

    舒小曼才想解釋就馬上又被埃斯蒙德打斷。

    「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別這麼客氣,能為你效勞是我莫大的榮幸。」國術師曖昧地瞟了他們一眼。

    埃斯蒙德笑著拍了拍他,繼而轉身抱起舒小曼。

    「喂,我可以自己走啦!」她羞窘地推著他。

    這傢伙怎麼老是這樣獨斷獨行呀?至少也該問她一聲嘛!

    「國術師不是要你這幾天盡量少走動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總不能想去哪裡都叫你抱我吧?」

    「我很樂意,真的!」

    「但我介意,真的!」

    看著他們打情罵俏的身影逐漸遠去,國術師摸了摸自己光亮的額頭,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加深。

    相識這麼久,埃斯蒙德這小子還是第一次帶女孩子上他這兒呢!如此看來,那個可愛的女孩在他心裡的份量一定不輕。

    只是,他自己發覺了沒有?

    「你跟那位國術師認識很久了嗎?」

    望著他專心開車的側臉許久,舒小曼忍不住開口問道。

    「多長的時間才是久的標準?」

    「唔……至少也該有個三年五載嘍。」她側頭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算是吧。」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埃斯蒙德轉頭看了她一眼,「你對我的事情這麼有興趣?」

    「我、我只是很好奇你這個外國人怎麼會認識國術師嘛!」舒小曼期期艾艾地辯解。

    「因緣際會,他救過我一命。」

    「啊?」舒小曼眨眨眼,遲鈍的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像你救過我那樣救過你嗎?」

    「不是。」

    「不然是怎樣?」

    「那件事情太複雜了,很難跟你說清楚的。」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暗示我笨嗎?」舒小曼蹙眉瞪著他。

    「沒有,我怎麼會暗示你笨呢?我只是覺得你很單蠢罷了。」他露出真誠的微笑。

    「單蠢?」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罵我蠢?」

    「不不不,我是說單純啦,你也知道,我是個外國人嘛,有時候發音會比較不標準一點。」

    「是嗎?」她狐疑地瞅住他。

    打從認識他起,他那口字正腔圓的國語可說得比她還好呢!

    哼!只怕他的發音不標準壓根兒就是存心的!

    「接下來該怎麼走?」埃斯蒙德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針對這件事追根究柢。

    「紅綠燈左轉。」

    「回去好好休息,沒事盡量別走動。」

    「拜託,我只是扭傷腳,又不是腳斷了。」

    「如果想早日康復,你就乖乖聽話。」

    他說話的口吻讓舒小曼不以為然地挑起眉。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要乖乖聽你的話?」

    聞言,埃斯蒙德也將眉挑得半天高。

    「倘若我把你變成是我的人,你就會乖乖聽我的話了嗎?」

    「少做白日夢了你!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舒小曼對他皺了皺鼻子。

    「話別說得太早喔!」他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

    眼見車子就要開過頭,舒小曼急得大喊:「喂喂,巷子右轉啦!」

    埃斯蒙德及時將方向盤一旋,轉進小巷子。

    「停在前面那棟大樓旁邊。」舒小曼指著右前方的高級住宅。

    埃斯蒙德依言照辦,找了一格空位停妥車子。

    「謝謝。」

    舒小曼說完準備要下車,他卻已經搶先一步打開車門。

    她注視著他,不禁歎了口氣。

    「不必再麻煩你了,我真的可以自己上去。」

    「不行,你的腳之所以會扭傷,我也該負點責任,所以在你的腳痊癒之前,我決定充當你的護花使者。」埃斯蒙德微笑宣佈。

    「護花使者?」她挑了下眉。

    「你若想把我當成菲傭,我也不會反對。」他歛起笑容,認真地道。

    「埃斯蒙德·洛赫先生,我實在擔當不起,您還是請回吧!」語畢,她拖著包得像個肉粽的左腳,一步一步地往大樓走去。

    「舒小曼!」

    突如其來的叫喚聲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有些詫異地回過頭。

    「你到底在彆扭什麼?」埃斯蒙德欺近她,將她逼至牆角。

    「我、我哪有!」他嚴肅的表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明明就有!」

    「我……」

    正當舒小曼還想為自己辯解時,一陣嬰兒哭聲忽然傳來。

    兩人對看一眼,埃斯蒙德立刻轉身,循著嬰兒的哭聲找去。

    不多時,他在圍牆邊的角落發現了一隻黑色旅行袋,而聲音正是由這裡傳出。

    他打開一瞧,旅行袋裡正是發出哭聲的小嬰兒,由尚未脫落的臍帶研判應該才剛出生不久,而且很顯然是孕婦自行生產的。

    「噢,我的天哪!」

    跟來探看的舒小曼目睹這一幕,震撼不已地驚呼出聲。

    「是棄嬰。」埃斯蒙德道出事實。

    「怎麼會有人狠心拋棄這麼可愛的小嬰兒呢?」舒小曼紅了眼眶。

    「我們得馬上把這小傢伙送到醫院,然後報警。」埃斯蒙德轉頭看著她。

    「那就快走呀!」她用力拉著他。

    埃斯蒙德抱著旅行袋回到車上發動引擎,等舒小曼也坐上車來,便刻不容緩地疾馳上路。

    由於發現得早,小男嬰除了有些失溫和飢餓過度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大問題。

    護士將小男嬰餵飽並送進保溫箱後,警方也來到醫院瞭解狀況,同時通知媒體發佈新聞,希望小男嬰的生母能盡速出面。

    看著躺在保溫箱裡安睡的小嬰兒,舒小曼內心沒來由的湧上一陣酸楚,淚水在眼眶內直打轉。

    「怎麼啦?」埃斯蒙德摟著她的肩輕聲問道。

    她搖搖頭,有些哽咽地說:「他好可憐。」

    「你別擔心,經過媒體的重複播報,小嬰兒的生母應該會出現。」

    「假如她鐵了心不出現呢?」

    「那社會福利機構也會出面處理的。」

    「怎麼處理?」

    「這我就不敢肯定了,也許送到孤兒院,也許送到寄養家庭。」

    「天啊!」舒小曼大叫一聲,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傻丫頭,你哭什麼呢?」埃斯蒙德擁她入懷,溫柔地撫慰著。

    「為什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事?如果沒有把握養得起孩子,那為何要生下來?」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處理事情的作法也不同,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你又何苦這麼難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難過嘛。」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淚如雨下。

    「哇嗚……哇嗚……」

    保溫箱裡的小男嬰彷彿感染了舒小曼的悲傷,突然跟著哭了起來。

    舒小曼一愣,看看小嬰兒又看看埃斯蒙德,手足無措。

    「真糟糕,你把他也惹哭了。」

    「我……」她把他的話當真,愈急眼淚掉得愈凶。

    聽到哭聲的護士趕了過來,她打開保溫箱的蓋子,三兩下就安撫了小男嬰。

    「不好意思,加護中心的開放時間已經到了,請你們明天再過來吧!」護士小姐和顏悅色地下起逐客令。

    埃斯蒙德點點頭,溫聲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會。」護士小姐面對如此英俊的外國男子,臉上不禁泛著淡淡的紅暈。

    「這個孩子若有任何狀況,可以請你立刻打這個電話通知我們嗎?」埃斯蒙德遞出名片。

    「沒問題。」護士小姐收下名片。

    「謝謝。」埃斯蒙德露出由衷的微笑。

    「不客氣。」

    客套地道別後,埃斯蒙德摟著舒小曼緩緩步出加護中心。

    「你說,那孩子會不會有事呢?」舒小曼不放心地頻頻回首。

    「不會的,裡頭有那麼多護士在照料他。」埃斯蒙德拍拍她的肩。

    「但是那孩子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樣呀!瞧他的模樣這麼可愛,他的生母怎麼會狠得下心……」

    埃斯蒙德歎了口氣,捧起她梨花帶淚的小臉蛋,認真地說:「我看你不如就聽我的話,休幾天假吧!」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

    「反正你也擔心那孩子不是嗎?在他生母出現之前,你就多到醫院來關心他,順便休養。」

    「可是……」

    「我會陪著你的。」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你到這裡來不就是為了工作嗎?」

    「放心,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則其他的交給我秘書去處理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這樣嗎?」

    「當然!」

    她凝視著他,半晌後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很好。」埃斯蒙德滿意一笑,接著在她跟前蹲了下來。「你累了吧?上來,我背你。」

    面對那寬闊的背,舒小曼猶豫了幾秒鐘,然後趴了上去。

    當他開始背著她往前走時,她不禁暗忖,靠在這個男人的背上實在是好舒服、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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