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籐染綠 第8章
    又是一個月之後,在騰家自得其樂的辛綠痕,接到米米和鄂秋隼帶給她的信。

    米米他們既要躲避江湖人的追殺,又要趕路,憑著他們超絕的武功和超凡的運氣,終於毫髮無傷趕到籐家。

    辛綠痕接到信看完,掩面淚奔進房,祖爺爺接到信看完,也掩面淚奔到房中。

    「你們辛苦了,坐下來喝口水吧。」祖奶奶招呼米米和鄂秋隼。

    「不了,我們還是事。」兩人完成任務,功成身退。

    「多可愛的小姑娘啊,我能有這麼個女兒就好了。」籐大嬸撫著肚皮說。

    「我要兒子。」籐大叔潑她冷水。

    「我要女兒!」籐大嬸堅持自己的立場。

    長輩們懶得理他們,各自回房睡覺。

    辛綠痕的淚水將信紙打濕了一遍又一遍,清晰的字跡都模糊了。她又悔又恨,悔的是自己誤解了小籐,恨的是貧道僧生生拆散他們夫妻。萬幸的是她還沒開始報復,還可以補救。她決定了,無論前路多麼艱難,都要去解救自己的夫君。

    想到就做,她把所有銀票帶上,衝出房去找祖爺爺。是他老人家種下的因,就要他老人家親自解決。

    「祖爺爺,您東西都收拾好了?」辛綠痕見祖爺爺神色驚惶,肩上扛著個大包袱,以為他急著去救小籐。

    「快點,你們也把東西收拾好,這地方不能待了。」

    辛綠痕好感動,全家人為了救小籐,竟這樣盡心盡力。

    「爺爺,我們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籐大叔過慣了安逸的生活,捨不得走。

    「廢話,你以為我願意走,不走就等死吧!」

    「慢著,祖爺爺,您準備到哪裡去?」辛綠痕逐漸看出不對勁了。

    「跑到哪裡算哪裡,反正不能待在這裡了。」

    「您不是要去救小籐?」

    「孩子,如今這種情況,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祖爺爺拉著祖奶奶,說完話就跑了。

    辛綠痕悲憤交加,虧小籐那麼孝順他們,有難卻只顧自己。

    「媳婦,樹兒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說要去救他?」籐大叔聽出了端倪。

    辛綠痕不知該怎麼回答,強作笑顏說小籐被一位江湖高人捉去強逼為徒,他不從,托人帶信帶要家人去救他。

    「笨兒子就答應了唄,學會武藝多威風啊。」籐大叔鬆了一口氣。

    「爹說得是。」辛綠痕附和,她不便將事實告之,對他們來說,不知是福。

    籐大叔見不是什麼嚴重的大事,拉著老婆去看戲了。他雖不解祖爺爺為什麼要跑,但也沒費心去想,懶得想,過舒服日子最重要。

    辛綠痕這麼一耽擱,倦意來襲,她的腦袋昏昏沉沉,想不出好辦法,所以決定等冷靜下來再走。

    辛老爺一行人經過幾個月的探訪,終於查到籐家所在。雖然女兒女婿不見得在那裡,總是一條線索。事情就這麼巧,他們在籐家門口遇見了要找的人。

    辛綠痕看見爹娘,如乳燕投林般投進爹娘的懷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看見親人就如同魚兒回到水中,滋潤了她的心田。

    「女兒,你怎麼了?」辛夫人愛女心切,忘了是來捉她回去的。

    「痕兒,是誰欺負你了?」辛老爺更是急躁,好像要找誰拚命的樣子。

    「大哥,你別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辛容若巴不得逮辛綠痕回辛窩大刑伺候。

    「我知道。」辛老爺瞪他一眼。

    「爹、娘……」辛綠痕抽抽噎噎說出事情緣由,辛老爺聽完怒火中燒。

    「豈有此理,竟敢綁架我的女婿!我要去找那個老鬼算賬!」

    「對,抄了他的老窩!」辛夫人同仇敵愾。

    「大哥大姐,爹讓我們是來清理門戶的,不是找人打架。」辛容若也巴不得籐井樹多受點苦,以消他心底之恨。

    辛家三口有默契地對看一眼,同時出手攻向辛容若。辛容若沒防備中了暗算,被打暈過去。

    「啊呸,冷血無情的小兔崽子敢袖手旁觀,讓你一邊涼快去。」辛老爺拍拍手掌,他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仗著爹娘的寵愛狐假虎威,早想收拾他。

    辛綠痕奔回籐家找了根粗麻繩將辛容若捆個結實,往路邊一丟了事。

    據「老奸巨猾」的辛老爺分析,要從兩處著手解救人質。一是勸說貧道僧放人,勸不動就搶;二是找到貧道僧的徒兒徒婿,綁架他們交換人質。時間不等人,他們也想快點抱孫子,才沒耐心等別人先生孩子。

    「爹,那怪老頭不容易對付。本來祖爺爺和他有交情,但祖爺爺跑了。」

    「沒事,有我們呢。倒真沒看出來女婿有武功,當初磨煉他還叫苦呢。」

    辛家三口第一站是去米州找鄂記米莊的老闆,要他帶路。辛老爺一聽說鄂姓,有點訝然,這讓他想起與辛窩齊名的另一家江湖世家——鄂磨。據辛老爺回憶,當初他未離家前,兩家上代長輩曾約定,只要兩家生出年齡相當的一男一女,就結為親家。後來他和老婆私奔,鄂磨的人逐漸淡出江湖,兩家就這麼斷了音信,也不知鄂家生沒生兒子。

    「不會吧,爹,我遇見過一個自稱出身鄂磨的年輕人,那他是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不要,我今生只要小籐!」辛綠痕駭然,難怪那姓鄂的小子那麼關心她嫁沒嫁人。

    「真的?那年輕人多大?成親沒有?」辛夫人問。

    「看起來比我小兩三歲,已經成親了。」

    「沒事,可能人家已經忘記了婚約。」

    「希望如此。」辛綠痕不是那麼踏實,她有不好的預感。

    耽擱了幾天,辛家三口終於踏上了搭救人質的道路。

    籐井樹在米家村焦急地等待娘子的出現,他相信她一定會來救他的,就算貧道僧用助他成為武林至尊來誘惑他,也動搖不了他的信念。

    貧道僧這個怪人,巴不得師弟家絕後,才能一吐當年被拋棄的惡氣。虧他還口口聲聲說看破紅塵,其實小肚雞腸,記仇記得那麼久。籐井樹覺得自己很冤枉,憑什麼祖爺爺造的孽要他來承受。

    「老前輩,你把我困在這裡也沒用,何不找我祖爺爺把當年的恩怨說清楚。如果你覺得晚年寂寞,可以搬到我家去住。如果你願意,我會把你當成親人一樣奉養,今後我的第一個孩子隨你姓,你看怎麼樣?」

    「憑什麼是我去找那死老頭,而不是他來負荊請罪?憑什麼要我搬,而不是你們搬?憑什麼?你說。」

    籐井樹啞口無言。

    「你以後的子女都要跟我姓還差不多。」貧道僧得寸進尺,搔搔頭說,「咿,我以前姓什麼?」

    籐井樹口吐白沫,差點氣絕身亡。要是籐家子孫從此改姓,怎麼對得起祖宗。

    「我到底姓什麼?怎麼想不起來?臭小子,要是我一輩子想不起來,你就甭想走。」

    天吶,籐井樹抽自己一巴掌,他不過是想攀關係拉近彼此的距離,誰知卻被這蠻不講理的老頭故意曲解,他的命好苦哇。

    「哎呀,我從前姓什麼呢?」貧道僧還在苦苦思索。

    辛綠痕到過米州一次,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鄂記米莊。

    「走,我們去把老闆抓來逼供,他一定是謀害女婿的共犯。」辛老爺摩拳擦掌,像年輕人一樣衝動。

    「老爺,想當初我們仗劍行江湖的日子,還未逢敵手呢。」辛夫人也躍躍欲試。

    「娘,你們是飛刀大彎刀,應該是持刀走江湖吧。」辛綠痕糾正娘親的口誤。

    「管他的,今天我們要持刀劫人,讓那倒霉鬼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辛老爺雄心勃勃,豪氣萬丈。

    「貧貧、芙芙,我想死你們了。」一聲尖叫,從鄂記米莊裡撲出一個身影。

    「鄂漁——」辛老爺辛夫人同時尖叫。

    完了,辛綠痕暗叫,側身奪路而逃。但,有人比她更快,飛過來點了她的穴道。

    「芙芙呀,我想死你了。」鄂老爺處理完辛綠痕,回身張開雙臂朝辛夫人撲過去。

    辛老爺抽出大彎刀,不由分說迎上去就砍。兩人在人潮如織的大街上大打出手,也不管會不會嚇到老百姓。

    辛夫人解救了女兒,退到一邊,看兩個男人為她大打出手。

    「娘,你去幫爹呀。」

    「沒事,他們在敘舊,我們進去喝茶。」辛夫人拉著她進了鄂記米莊。

    等辛老爺和鄂老爺「敘舊」完畢,大伙坐在一起喝茶嗑瓜子閒聊。辛綠痕才知道,原來鄂記米莊的前身就是鄂磨,鄂老爺的雙親退隱江湖,不知在哪個山頭佔山為王,鄂老爺娶了商人之女,也逐漸淡出江湖。所以江湖人人都傳說鄂磨神秘消失,其實只不過轉行賣大米罷了。

    鄂老爺年輕時曾追求過辛夫人,辛老爺對此事耿耿於懷,要不是這次意外遇上,他寧願一輩子也不見他。

    「貧貧,你不要那麼小氣嘛,你看你日漸發福,平時也該保養一下,要不然我們的芙芙多委屈啊。」

    「死鄂漁,誰發福了!」

    「你看,」鄂老爺捏了捏辛老爺圓鼓鼓的包子臉,說,「連骨頭都找不見了。」他又捧住自己稜角分明的臉陶醉道,「我依舊風采如昔。」

    「我呸。」辛老爺抓了一把瓜子殼砸他。

    「打不著。」鄂老爺移形幻影躲開了。

    「不要胡鬧了。」辛夫人出來打圓場,「辦正事要緊。」

    「叔叔,我們來找你,是想請你帶我們去找貧道僧。」

    「我知道,上次你來我就想問你姓名,可惜你跑了。」

    「侄女得罪了。」

    「鄂漁,你這個壞東西,以前就想拆散我和芙芙,現在你又串通別人來拆散我女兒女婿,太可恨了,納命來!」辛老爺火氣上湧,又抽出大彎刀砍過去,眼看兩位又要開架,辛夫人辛綠痕一人拉一個勸開。

    「辛貧,你血口噴人。」

    「你這個壞東西的兒子也不是東西,憑什麼你那不是東西的兒子要比我女兒先生孩子。」

    打架不成,辛老爺與鄂老爺如市井潑婦般對罵。

    「娘,我不知道……爹……這麼潑辣……」

    「女兒,你爹的本事多著呢。」

    不是冤家不聚頭的辛老爺和鄂老爺,在痛快淋漓吵過一架之後達成共識,大家先去找貧道僧,先講理,理講不清再動手,這叫先禮後兵。同時鄂老爺派人去找兒子兒媳,讓他們趕到米家村助陣。於是,江湖兩大名門攜手救人的行動轟轟烈烈展開了,這又將是一則武林傳奇。

    這天籐井樹趁貧道僧出去買酒的機會震斷了鎖他的鐵鏈。據多日來的觀察,那老頭儲藏的幾十罈酒快喝光了,出去買酒的時間一定很長。所以他抓住機會逃跑。哪想預料錯誤,貧道僧只是到米家村找徒弟的爹幫他買酒而已,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殺回來了,此時籐井樹剛要奪門而逃,正好撞個正著。

    「這是冰海寒鐵打造的鏈子,我看你怎麼弄斷。」貧道僧換了一條又細又軟的鐵鏈鎖住籐井樹,特別提醒他別輕視這看似不起眼的東西。

    籐井樹賭氣運功,果然震不斷。他不服氣,一遍又一遍地試,最後沒把鐵鏈弄斷,反倒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

    「哈哈哈……」貧道僧見他狼狽的樣子仰天長笑。

    「彭」的一聲,木門碎了,破裂的洞口伸出一隻腳丫子,紫色包金的繡鞋上有一顆明珠飛射出去,「光當」一聲打碎了桌子上的酒罈。

    「小籐,我來救你了——」門外傳來辛綠痕的聲音。

    籐井樹欣喜若狂,卻無力回應她。

    「是誰?是誰弄灑了我唯一的酒?」貧道僧怒吼。

    「是我。」辛綠痕中氣十足地回答,正想把木門破壞得更徹底,不料出狀況了。

    「爹,我的腳被卡住了。」

    辛老爺一掌擊碎木門,解救了女兒的腳。

    「給我滾進來。」貧道僧在門內叫囂。

    「道兄,我這裡有酒。」鄂老爺抱著一罈酒率先入內。

    「嘿嘿。」貧道僧聞到酒香,馬上眉開眼笑,說,「還是你這老小子痛快。」

    「小籐。」辛綠痕莽撞地衝進去,看見籐井樹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頓時肝膽俱裂,一記飛刀射向貧道僧。

    鄂老爺大叫不妙,飛身擋在她面前,可是遲了一步,結果「光當」一聲酒罈子又碎了。

    「我的酒——」貧道僧痛呼。

    完了!鄂老爺臉色一變,拉著辛綠痕疾退。只聽得一陣撕心裂肺的暴吼,所有人都摀住耳朵,速速逃離。可憐的籐井樹,生生承受了排山倒海的一記摧花辣吼,差點心脈盡斷。

    「侄女呀,你太衝動了,竟敢兩次打破貧道僧的酒。」鄂老爺責備辛綠痕。

    「女兒,你的精明到哪裡去了?」辛老爺也深感羞愧。

    辛綠痕低頭撫弄裙帶,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唉,情字誤人。」

    「沒錯。」

    鄂老爺與辛老爺難得見解相同。

    「貧道僧這麼厲害,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辛夫人回想剛才的遭遇仍心有餘悸,好可怕的功力,怕是他們四個人加起來也不敵。

    「我們多買點好酒帶去,那老頭要酒不要命。」鄂老爺最清楚貧道僧的德性。

    「你出錢?」辛老爺斜睨他一眼。

    「憑什麼我出錢?」

    「就你出錢。」

    「我出!」辛綠痕甩出一疊銀票,整整六千兩,她面無表情地說,「夠不夠?」

    「夠了。」

    他們到離米家村最近的市鎮,搜刮了所有好酒,裝滿整整一牛車,又捲土重來。

    叩叩,鄂老爺裝模作樣在沒有門的門框上敲了兩下,問:「道兄在嗎?」

    沒有人敢翻白眼鄙視他,大家大氣也不敢喘等候召喚。

    貧道僧背對著他們,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鄂老爺給辛老爺使眼色,辛老爺會意,弄破了一罈好酒的封泥,辛夫人和辛綠痕各拿一把大蒲扇使勁對著壇口扇。

    果然,貧道僧倏而轉身,兩隻朝天鼻孔一張一合,被酒香勾引過去,搶過就喝。

    「小籐。」辛綠痕趁機閃進屋,尋找籐井樹。結果咧,她看見他如死屍般躺在床上,了無生息。她雙腿一軟,撲到他身上使勁搖晃,悲痛的哀鳴充塞了胸間,如一面壞掉的鼓,再怎麼努力也找不到宣洩口。她的心臟膨脹到極限,抵在胸口,嘶叫著要撐破血肉。但是,終究還差那麼一點。

    「……」她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雙手彷彿不是自己的,只重複那麼一個動作,搖醒他。

    「住手!」鄂老爺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瘋狂的行為。稍懂一點醫理的人都知道,身負內傷最好靜躺不動。辛綠痕反其道而行,傷者的五臟六腑不被她搖碎才怪。鄂老爺見籐井樹還有點氣息,結果被辛綠痕一搖,連微微的氣息也快斷絕了,所以趕緊制止。

    「他還有救。」鄂老爺的話讓辛綠痕找到一個宣洩口,她感到心臟「啵」的一聲碎裂了,鬱結的哀痛衝出喉嚨,化為刺耳的痛哭。她才感覺到痛,撕心裂肺的痛。

    「老頭,你把我女婿怎麼了?」辛老爺見愛女痛苦,胸口像有把火在燒。

    貧道僧咕嚕嚕喝完一罈酒,把嘴一擦,瞪眼道:「還不都是你們害的。」

    辛老爺一聽怒火更甚,抽出兵器準備拚命,卻被辛夫人拉住了。

    「前輩,請救救那個孩子。」

    「我本來就在救他。」

    貧道僧一甩衣袖,走進房中,再次把籐井樹受傷的五臟六腑移形歸位。辛綠痕那一陣搖晃,真的差點斷送他的小命。

    「沒大腦的小姑娘,幸虧你夫君根基好而我又功力深厚,要不然你們就下輩子相見吧。」貧道僧抹了一把汗。

    「出去出去,不要妨礙病人靜養。」

    被趕出房的辛綠痕,抱著一棵大樹垂淚,除了心痛,還加上悔恨,這麼多情緒夾雜,無法用言語形容,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辛老爺他們沒去打擾她,靜立在房簷下說話,聲音很低,聽不清楚。目前籐井樹重傷在身,只有等他傷好再做打算了。

    他們在米家村租房住下,每天無聊得發慌。沒事就去山上打打兔子、殺殺野豬、剝剝狐狸皮什麼的打發時間。辛綠痕則跑到附近的市鎮盤下一間酒坊開業做買賣。辛老爺知道,女兒是為了不讓自己閒下來胡思亂想。

    籐井樹昏迷了半個月,又半昏半醒了半個月。辛綠痕每天去看他一次,一句話不說,只是握著他的手。等到他完全清醒,勉強能抬手,又是一個半月以後的事。他們當著貧道僧的面,傾吐盡了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語,更多的時候是執手相望幾乎到地老天荒。不肯放人的貧道僧對男女之情大感興趣,每天抱著酒罈興致勃勃地坐在一旁觀賞,很不識相。

    「小籐,等你傷好,我們就回春光鎮重新開始。如果我爹娘和你爹娘他們願意一起回去就更好了。」

    「綠,你真的願意過平淡的生活?」

    「不如你們搬到我這裡。」突兀的聲音插進來。

    「我願意。」

    「哦,綠。」

    「我也願意。」突兀的聲音又插進來。

    恩愛的小夫妻完全無視經常的突兀打攪,雙雙沉浸在久別重逢大難不死的喜悅中。

    「小子,你說過的話不得反悔,等我想起自己姓什麼,才放你回去,以後你的子女都隨我姓。」

    「前輩,」辛綠痕終於肯理貧道僧了,「我可沒答應你什麼。孩子是我生,他最多只能做一半主。」

    「你們想反悔?」貧道僧臉色不快。

    「不是,我們的孩子不能全部跟你姓,最多只能有一半跟你姓。」

    「不成,還要有一半跟我姓。」在門外偷聽很久的辛老爺按捺不住跳出來爭取他的權益。

    「跟我姓!」

    「跟我姓!」

    貧道僧和辛老爺爭執起來,鄂老爺在門外擦把汗,還好不是他的孫子跟外人姓。

    「綠,看來我們要多生幾個孩子才夠分配。」

    「是吧……」

    「吳仁新,我的子孫憑什麼跟你姓!」

    門口,一個老頭雙手叉腰,虎目圓瞪,渾身散發出凜凜寒意。

    「對啦,我終於記起來了,我姓吳!哈哈哈,我姓吳!」貧道僧舉起雙手舞動,激動得老淚縱橫。

    鄂老爺心底一驚,這;老頭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怎麼不知道?

    辛家三口和籐井樹同時驚呼:「親家爺爺(祖爺爺)!」

    這突然冒出來的老頭,就是籐家祖爺爺籐敬是也。話說那日他包袱款款攜妻潛逃,卻抵不過良心的譴責和妻子的嘮叨,終於在一個夜裡決定重出江湖救重孫子。他日夜不停地趕路,只花了半個月時間就來到米家村。他能來得這麼快,是因為剛出門就遇見了米米和鄂秋隼,他們一路帶他來的。但是米米他們說什麼也不肯現身,把他送到就溜了。

    「師兄,你……瘋了……」籐敬見貧道僧癲狂的舉動心底一陣黯然,五十年不見,重逢卻是這等悲涼。

    「你才瘋了呢!」貧道僧收斂舉止,張開雙臂撲過去,「師弟,我好想你呀——」

    結果是關鍵人物一出現,籐井樹就獲得了自由。貧道僧與籐敬歡歡喜喜下山喝酒去了,喝完酒順便一起回家看弟妹。辛老爺和辛夫人回辛窩稟告情況,順便想請求爹娘恩准他們回春光鎮。鄂老爺形單影隻,也速速回家抱老婆去了,順便尋找兒子媳婦的下落。

    被人遺棄的小夫妻,在米家村的後山享受了一段難得的甜蜜時光。等籐井樹傷好,他們就要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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