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討夫 第六章
    天亮了。

    清晨的空氣有點冷,早起的桑德縮著脖子,對著冰涼的掌心呵氣,搓了搓手,看著另一邊空了的床,怎麼都想不起來,他是在什麼時候下床的。

    此時敲門聲響起,雀兒端了盆溫熱的水進來伺候主子梳洗。

    「駙馬人呢?」她問。

    雀兒一邊擰乾毛巾伺候主子洗臉,一邊回答,「駙馬爺很早就到書房,好像是有人一早就來找駙馬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好像是東宮的太監。」

    「東宮?」桑德擰眉。難道夫君真的跟太子同一國的?

    房門突然被打開,朱定康跨過門檻走進來。

    「東宮的人那麼早來找你做什麼?跟昨天你寫的信有關嗎?」實在太好奇了,她迫不及待的回身問。

    朱定康立即看向雀兒。

    她暗自呻吟。主子怎麼愈活愈單純?有些話說不得的!這下好了,害得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自首。「我只看到東宮的人,至於什麼信,雀兒可不知道了。」

    他抿緊了唇,「下去吧。」

    「是。」求之不得的她連忙端起臉盆,退了出去。

    「待會兒我們一起出門。」他走到一臉尷尬的桑德身邊,突然開口要求。

    「我們?可你不是忙著要處理瓷器的買賣?」

    「無妨,晚一點也能處理,先吃飯吧。」

    在用完早膳後,她才慢半拍的想到,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將甜點囫圇吞棗的吞下肚後,桑德無視夫君皺緊的眉頭,接過他端來的水,大口喝下後,又問:「昨天寫了什麼信?東宮的人找你又做什麼?」

    「這事,你最好忘了。」他只是向好友示警,祈洛的耐心漸失。

    瞧她一臉困惑,他板著臉警告,「另外,對你四皇兄,你也要有提防之心。」

    「你擔心他對我不利?」會嗎?

    「他不是個好人。」

    「我知道,但老天爺讓有些不好的人存在是刻意的,因為他們有存在的必要。某些錯誤的示範,因此讓有些人心生警惕,或是引以為戒,也有人因禍得福,人生大轉彎。」這是她在記錄善惡簿時,最大的心得。

    這席話超乎他的想像,她看來是如此君年輕,但有時說出口的話都帶有人生哲理,似是看多了人生百態後的有感而發。

    對著他探究的黑眸,她有些手足無措羊,「我說太多了,還是說得不對?」

    但在善惡簿裡,真的有人一失足成千耳古恨,可惜了先前的善行,但也有人幡然悔悟,改變一生,很多善惡都只在一念之間。

    「老實說,你沒說錯,但很矛盾。平卯日的你看似單純憨直,有時,卻給我一種深不可測的奇怪感覺,我發現我並沒有想像中的瞭解你。」

    怎麼突然說出這麼感性的話?她頓覺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走吧,爹一早就派人『請』我們回家一趟。」他不想多談,把話拉回正事。

    爹有什麼事?

    桑德不懂,但朱定康知道,昨夜他讓一個人下不了台,那個人找了個冤大頭來出氣,所謂子債父還,完全符合祈洛以牙還牙的行事作風。

    不久,他們搭乘馬車前往相國府。

    一見兩人入前廳,朱炎臉色欠佳,但仍然不忘向媳婦行禮,「公主萬安。」但腰一挺直,在看向次子時,一臉陰霾。

    朱定國跟韓玉露夫婦也在,桑德及時阻止他們行禮,「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這麼多禮,太疏遠了。」

    兩人向她點個頭,朱定國隨即看向弟弟,「昨晚四皇子帶著一肚子火氣上門來,將爹扎扎實實的痛罵一頓,包括過河拆橋、知恩不報——」

    「不必說了!」朱炎深吸一口氣,擰眉看向桑德,「公主,老夫有些話想私下跟定康談談。」

    「我是他的妻子,爹有什麼不滿,我也想聽。」她很堅持,因為此時的氣氛太過凝窒,她不想讓夫君單獨面對父親的炮火。

    「可是——」他遲疑了。

    「我也是這家裡的一份子,除非爹不是這麼想的。」

    該聰明的時候也不笨!朱定康似笑非笑的看著第一次如此執拗的妻子。「說吧爹,不然讓公主有種錯覺,以為我們這個家是父慈子孝!」他出言嘲諷。

    「你!」朱炎咬咬牙,「好,既然公主這麼關心,那我就說了。四皇子是看得開,反而耐心等待,怎知等到的卻是你那一席堪稱『教訓』的話?」

    來告狀了?朱定康嗤笑一聲,「我只是說我心裡的話,何況,是四皇子說我可以暢所欲言。」

    「你分不清真話假話嗎?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四皇子說是我沒有教好你一些人情世故,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能跟你哥哥一樣,聽我的安排——」

    「我本來就不是哥哥!」他笑著駁斥。

    「還笑?!讓我被四皇子劈頭怒罵,這是你一個兒子該做的事嗎?」他真的是氣到火冒三丈,對著二兒子怒吼。

    那他這個爹又做了什麼?天天抱著權勢的大腿,逼兒子習文習武的,三句不離成就、成功,可曾對他噓寒問暖?可曾想過兒子想要的又是什麼?朱定康在心中悲憤的駁斥。

    桑德注意到了。夫君在生氣,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這個笑容讓她看了很悲傷,為什麼爹沒有發現?!

    看次子沒有任何回應,讓朱炎更是橫眉豎目,「要知道,你今天能娶公主當妻子,可是爹去拜託來的,四皇子完全是看在我忠心對他的份上——」

    「看來爹連自己的尊嚴也不要了,竟當著公主的面,在這裡讚歎自己像只看門狗般的忠心?再說,當今皇上駕崩了嗎?繼位者尚未決定,何謂忠?何謂孝?」

    朱炎臉上悚然一變,「你——怎麼說這麼大不敬的話?公主,你可別當真,別去跟皇上——」

    「本公主當真了!」桑德難得動怒,「我覺得我家夫君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爹,人各有志,如果爹的志氣就是奉承阿諛,心中沒有是非、沒有君臣,那爹就去做,可不該勉強自己的子女也得跟你同個樣。」

    「這——」他一呆。

    朱定康則詫異的看著她繃起粉臉,一向笑盈盈的眸子竟在此時冒出了怒火。

    「老實說,我皇兄到府時,我也在場,所以,我夫君的態度及決定就是我的,爹還有疑問嗎?」

    他哪能有什麼疑問,她可是貴為公主啊!朱炎悶悶的搖頭。

    「你強勢要夫君照你的話去做,根本就是侮辱自己的兒子,認為他才情不夠,所以,你這個父親才得費盡心思的去替他鋪路,說白了,你根本看不起他!」桑德說得氣呼呼。

    朱定康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些曾在他心中吶喊的話,竟從她嘴中說了出來,叫他怎能不震撼?!

    然而朱炎也有話想說。他沒有看不起兒子!他就是知道兒子有才能,才不希望他埋沒在民間,他這麼做也是為兒子好啊。

    「總之,你們父子好好聊一聊,把話都說開了吧!」盈盈秋波仍然冒火。

    兩人卻別開了臉,臉色都是緊繃的。

    看到此情此景,她真的受不了了!在腦海裡,將那本她親手填的善惡簿快速翻一遍——

    「爹,還記得夫君他娘死時,你痛哭流涕,誓言會好好撫養他們兄弟倆,並捐助百兩造橋,希望善行能回向給孩子,日後,每一年也不忘匿名捐助廟宇,或拿銀兩去照顧貧民,卻只向神明祈求孩子能成材,一切順遂,對嗎?」

    朱炎瞪大了眼,「這……這你……你怎麼會知道!」認真算了算,孩子的娘過世時,她都還沒出生!

    朱定康跟朱定國聽了,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一向只跟他們談權利的父親。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還有你——」她實在太生氣了,突然指向夫君,「你也是一樣,雖然對眼裡只有權力的父親不滿,但每回行善或佈施時,也是在心裡默禱,希望父親長命百歲,少些對權力的執拗及貪求,回歸平凡的親情相伴,既然如此,你幹啥見到爹就像看到仇人呢?」

    他濃眉一蹙,眸中全是困惑。這些事都只在心中默念,自是無人聽到,他更不曾向外人講,

    她是從何得知?

    「你也別問我從哪裡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杏眼圓睜的瞪著這兩個不誠實的父子,順道訓了訓懦弱的大伯,「還有你,你也不希望從政,想擺脫那些醜陋的政權鬥爭,那就說出來,不用再跟著妻子到廟裡上香時,對著神明咳聲歎氣,默默丟了銀子給廟祝,說是給爹添壽,給弟添福。有時候,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勇敢些!」

    真是的!他們這一家最大的問題是,不敢將對家人的愛說出來。她突然抬頭,先咳了兩聲,身上散發的是尊貴的氣勢,「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們,在這裡,就你們父子三人,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我到另一個廳去候著。」

    她走之前,還順便挽住自己的妯娌,因為這位話極少的大嫂早看呆了。

    門被率性的帶上,留下面面相覷的父子三人。

    燦爛陽光下,朱定康跟朱定國走過九曲橋,穿過迴廊,一旁有花兒隨風搖曳,蝶兒飛舞,他們再走過鋪石小道,見一池塘,柳樹微揚,一片靜謐,就只有他們兄弟的腳步聲。

    他們與父親敞開心胸交談,竟談了三個多時辰,完全忘了桑德,還是韓玉露終於忍不住過來敲門,並交代她將公主帶到客房歇息,因為公主無聊得拚命打呵欠。

    而兩名侍從因韓玉露下令,要守在房門外,不准任何人進去叨擾,所以,裡面雖已好久沒有聲音,他們也不敢進去。

    見到朱家兄弟前來,他們還鬆了口氣呢。

    朱定康先行開門進去,見到桑德並未躺在床上,而是疲累的趴在桌上,睡得極沉。

    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龐,他想到她至情至性的言行,一股暖流湧上心坎。

    他彎身抱起她,怕吵到了她,動作輕柔的將她摟在他強而有力的健壯臂彎裡,目光更是溫柔。

    見狀,朱定國很是意外。這個弟弟雖然總面帶笑容,但性子冷,這自然是母親早逝,父親又汲汲營營於權力,疏於關心他們兄弟造成的,也因此,弟弟在長期缺乏父母關愛下,不願受制於父親的希冀,成為官員,毅然決然走自己要走的路。

    「她是個很好的妻子。」自己的妻子雖然也是官家千金,雖然也很貼心,但身份矮了爹一截,幫他說話也沒有份量。

    「我知道。」朱定康微微一笑,尤其一想到她竟為了他,端起她不喜歡的公主架子,更深受感動。「我們先回去了。」

    他跟哥哥點一下頭,抱著懷裡的人兒往門口走。

    桑德這才甦醒,雙手很自然的圈住他的脖頸,「我睡著了?」

    俊眉揚高,黑眸浮現笑意,「嗯,你很少罵人,一下花了太多力氣,還要硬撐起公主架子,自然累了。」

    他竟然出言調侃她!她粉臉漲紅,「你不生氣?」她那時在氣頭上,話說得太重,後來想想,很擔心他們會不高興。

    「你是為了我。」他邊抱著她邊走,步伐輕鬆,好像她一點重量也沒有。「只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兄弟、還有爹的那些事?」

    她一人獨處時,回想先前發生的種種,她說了什麼時,就有點兒後悔了,知道他肯定會問,為了有備無患,她已想好答案。

    桑德嫣然一笑,「如果說是我夢到神仙告訴我的,你信不信?」

    瞧他撲哧想笑,她急急的又說:「這是真的!我跟神明好像挺有緣的,所以,就有些小神偶爾在夢中給我指點一些事。」

    這世上雖然無奇不有,可她的話實在太玄了,他很難相信,但再想到何洲原一家的事,也是說夢中有神仙來指點,才能讓真相水落石出,難道她真的有仙緣?

    「其實我小時候就常跟神仙見面——」她一臉認真,更添真實性,「只是我不敢說出來,怕宮裡的人會以為我瘋了。」

    「你說的這些事的確很不可思議,別人若這麼想,也是正常。」

    「那你相信我嗎?」她反問。

    朱定康將她抱上了馬車,簾幕一落下,「事實勝於雄辯,我看到事實了,我爹還因此痛哭流涕,不能自己,此刻仍在房裡冷靜情緒。」

    他竟然相信她?!她還在想,要怎麼一圓再圓自己撒下的謊呢?真的是老天爺保佑呀!她鬆了口氣,露齒一笑,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臉愈來愈靠近。

    「謝謝你。」

    他的鼻息靠近,溫柔黑眸裡好像還有什麼她看不懂的訊息,無所謂,他以行動告知,再次吻上了她,放肆的唇與她的糾纏。

    她的心因這個吻而悸動著,在他的唇舌挑逗下,她身子愈來愈酥軟無力,全身像有把火在燒似的,直髮燙。

    他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她的滋味太好了,但他不能在馬車上要了她,何況他還跟那些陶瓷買家有約。

    在硬生生的結束這一記吻後,她嬌喘連連,粉臉上有著誘人的酡紅。

    馬車隨即來到開元錢莊的大門前,她原本朦朧的美眸也終於回了神。

    「我去處理些事情,晚一點再來找你。」

    覺得他的黑眸裡好像在暗示什麼,讓她的粉臉更加羞紅,想下馬車,怎知她的雙腳仍虛軟。

    「我抱你下車。」

    「不用,真的!」

    她臉紅紅的堅持,上回的事兒,她還記憶猶新呢。

    他妥協了,看著她下了車。迎向她的是錢莊的夥計,一見到她粉臉上的酡紅,又見到大當家拉開簾子,黑眸溫柔凝睇,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隨便想也知道之前恩愛夫妻在車上忙什麼,個個忍不住低頭偷笑。

    桑德羞紅著臉兒,一手搗著被吻腫的紅唇快步走進去。真是糗斃了!

    近傍晚時分,彩霞漫天,朱定康帶了幾盒特地買來的糕點,走進開元錢莊。

    從不吃甜食的主子竟然買了甜食?!眾夥計感覺到這對夫妻之間的恩愛與甜蜜都相當開心,還有不少人互使眼色,偷偷竊笑。

    朱定康倒顯得十分自在,他走到桑德身後,「又撒錢了?」

    她抬頭看著他,想到一連兩天的親密,粉臉泛起酡紅。他們這樣正常嗎?她不知道有沒有愛上他?只知道一看到他,她的一顆心就怦怦狂跳起來。

    管事見兩人四目膠著,很體貼的頂替她的位置,兩人相偕走到後面的亭子裡。

    涼風習習,陽光帶著橘紅色,映照在她開心吃甜點的臉上,讓她看來更迷人。

    「你實在是個跳脫框框的公主。」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她絕對是絕無僅有的一位公主,明明有權有勢,卻如此親切可人,一些繁文縟節完全不在乎,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事,一張臉看來無辜又可愛,根本讓人無法生她的氣。

    「夫君指的是我撒錢的事?還是坐在那裡面對平民百姓的事?」她笑看著他,「像剛剛來的喬海,他是個孝子,從小到大,有吃的先給父母吃,棉被給父母蓋,自己就蓋一條薄到不能再薄的補丁被——」

    「怎麼每個來借錢的人,你都能對他們的背景瞭若指掌?」他好奇的打斷她的話。來借款的人,沒有那麼多時間談論這些瑣事,他很清楚。

    「呃——」一時語塞,每回都會忘了有些事不能說的,她連忙動動腦,「呃,認識的人一多,某些不知情的事,也會借由他人的口得知嘛!這叫八卦。」

    「八卦能作為撒錢的判斷根據嗎?」

    捨不得凶她,他只能用指關節輕敲她的額心一下,表達一下心痛,平時他人雖然沒來,但管事可得在固定時間將賬冊拿給他過目。

    自從娶她進門後,粗估已由她手中借出近萬兩,不心痛才怪。不過利息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欠收,這一點真的很讓人咋舌稱奇!她的確很會看人,他不得不承認。

    突然,錢莊管事遠遠的跑來,一來就先行禮,再看向公主道:「閤家莊的人來了。」

    朱定康一挑眉,「閤家莊的人怎麼會來找你?」

    管事笑答,「大當家這陣子太忙了,才不知道公主有多受歡迎。」

    「是嗎?」

    「就是。公主極快的就能跟人變成朋友,讓人常忘了她可是個金枝玉葉。」管事說的口沫橫飛,「前陣子,公主看到有個婦人臉色蒼白的在錢莊門口喘著氣,就連忙出去扶她進門休息,還很厲害的說出她是住在閤家莊的人——」

    「那名婦人其實是閤家莊的村長夫人,她特地下山,要感謝我拿去給他們的元寶,也代表村民請我去看看莊裡重建的情形,沒想到突然身子不適,如此而已。」桑德連忙接下話,還示意要管事別再渲染。

    但說得正興奮的管事根本沒注意到,又說:「不只如此,大當家,公主就像是神明附體,哪個人能借,哪個人不能借,哪個人個性怎樣,公主一瞧便知,沒一個不准的,簡直成了神算。」

    「神明附體?」朱定康低聲重複,注意到她臉色突地一變,整個人頓時僵直得像一尊木雕,「怎麼了?」

    「沒事。」她自知笑得很僵硬,不過,她對那四個字實在太敏感了。「呃,我覺得別讓閤家莊的人等太久,聽說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等我過去呢。」

    為善應該不欲人知,但錯就錯在那些金子都有官印,她這個公主也不得不跳出來,說自己拿那些金子救濟了一些要幫助的人,免得有的商家害怕來源不敢收,這才被發現。

    朱定康陪著她走出去,果真就看到門外已備妥一匹駿馬等著她,他濃眉一皺,「你要騎馬去?」

    她用力點頭,「當然,那兒你去過的,坐馬車反而不方便。」他明明看過她騎馬,幹麼皺眉一臉不同意?她技術不錯的。

    她還能沾沾自喜,提到那件事,他真的被她打敗。他二話不說先行上了馬背,再強行將她拉到他身前。

    她一愣,「咦?我想我自己可以——」

    「雖然天下太平,但你還是要有身為公主的自覺,更要懂得保護自己,錢莊都是自己人,但一路要到城郊的閤家莊也要一個到半個時辰,要是有心人守株待兔,你出了事,也沒人知道。」

    他在關心她?!桑德的心兒甜滋滋的,再加上兩人身子靠得太近,他的雙臂又圈著自己,那

    一天被打斷的事不禁浮現腦海,她的心跳又紊亂了。

    馬兒奔馳,他的大手圈住她纖細的腰,淡淡的體香一直騷動著他的情慾。「就是今晚了——」

    他突然附耳在她耳畔呵氣低喃,但她並沒有聽懂,只覺得他將自己擁得更緊,她的心跳更快了。

    在一陣策馬奔馳過後,兩人再次來到半山腰的閤家莊,但這一次不在黑夜,也沒有兩匹馬兒,但桑德的身旁仍是同樣的男人。

    而這座被火吻過的村莊,也有了一番新氣象,不見殘垣斷壁,新建好的屋舍整齊排列,前後方有一畦畦農田,除了青菜、稻米外,還種了一些迎風搖曳的花朵,整個感覺就是欣欣向榮。

    莊裡的人早已走出家門,來迎接這個給了他們重生機會的善良公主。

    包括老弱婦孺,粗估也有五十多人,每個人都充滿感激的看著她,不懂事的孩子們則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這一對又美又俊的璧人。

    「來來來,我們來感謝公主的慈悲,因為公主,閤家莊才有今日。」

    老村長話語乍歇,手一揚,老老小小就要跪地感恩,嚇得桑德急急示意,「別跪,這可折我的壽啊!」

    怎麼可以讓大恩人折壽,大家彎到一半的身子急得又挺起腰桿。

    不一會兒,女人、孩子們跟她玩在一起,她親切可人,全身上下充滿生命力,眼眸總是含笑,熠熠發光,她的笑容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男人們則跟這個商人駙馬在一起,又更自在。

    眾人把酒言歡,「駙馬真是上天眷顧的幸運兒,公主可是顆吉星啊。」

    「我知道。」

    「不,你不是很清楚,她身上有溫暖的彩光,那不是尋常人會有的光芒。」

    說話的是一名長長白眉垂了兩旁的七、八旬老人,他手拿枴杖,眼皮雖然皺得很,但那雙黑眸仍綻放著睿智之光。

    「駙馬爺,你可別小看何老,他可是個算命高手,若不是厭惡繼續看人們永遠無法滿足的無底慾望,他可不會躲到了這山裡來居住,也沒想到,他這一住下就是二、三十年。」一名粗獷的中年男子朝老者舉起了大拇指。

    被稱為何老的老人家呵呵大笑,「少替我宣傳了,有妻如公主,駙馬這一生就算風波不斷,也能否極泰來。」

    「風波不斷,那我的妻子呢?」朱定康突然一臉認真的問。

    何老微微一笑,「駙馬爺是個好丈夫,把妻子的安危放在心上,但有些事連神仙也管不了,屆時,可能得看看爺的魅力夠不夠大,才知能否留得住她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皺眉。

    老人家搖頭,「有些事只能點到為止,駙馬爺就別再為難我了。」

    明白天機不可洩露,朱定康也只能點頭。但看著被孩子團團包圍,七嘴八舌的說著話、甚至被熱情的拉著不放的桑德,她依然巧笑倩兮,但他的心卻湧上一股濃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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