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的就是你 第2章
    白書清在客棧裡等候,心裡難免有些不安穩,但他是個溫厚內斂的人,臉上並不怎麼顯露。這一天彷彿過得極慢,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竟像是足足拖了一個月。白書清偶爾望望田恬離去那個方向,更覺得惦念。他生在豪富之家,自小被人捧在掌心裡,兩個哥更是把他包得密不透風,難得和女子接觸,也從沒見過一般人。那冷家的小姐氣質與眾不同,倒讓他有幾分動心,然而一直等到夜裡,田恬也沒有出現,白書清就睡得不踏實,一片心思,漸漸地竟都移到了他身上。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疑神疑鬼的,想田恬人物荏苒,說不定,與那冷七小姐一言不合,被痛揍一頓丟出了家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一縷疑慮一生,就像一團亂線被牽出了頭,綿綿不絕,越想越是驚悸。白書清因為家教森嚴,很少能和人結交,周圍眾人不是捧著他就是哄著他,連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田恬風流秀雅,說話又極得人心,短短兩天功夫,白書清對這個人已經有了很深的好感。兩相權衡之下,竟覺得求親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田恬不出意外就好了。

    又坐等了半天,實在按捺不住,找了掌櫃的來問。

    掌櫃的上下看了他幾眼,說:「冷家堡啊……看公子這情形,莫非也是來求親的。」

    白書清一怔:「也是……難道說,求親的人很多?」

    掌櫃的笑了笑說:「冷小姐的脾氣雖然凶狠,卻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有些江湖中人就愛這調調,自然會有不少求親的,只是玫瑰雖好刺太多,不是被打廢了就是被羞辱得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白書清更加心驚:「那——掌櫃你能不能告訴我,往冷家堡怎麼走?「

    掌櫃指明了方向,白書清就一路尋了過去。

    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遙遙望見高聳入雲的一宿座城樓,就是江湖中傳言富可敵國的冷家堡了。

    他走到門口,守門的人就迎了上來:「什麼人?」

    白書清拱手一揖說:「請問這位兄台,昨天上午的時候,有沒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過貴堡?」

    那人上下看了他向幾眼,冷哼一聲:「怎麼,丟了人,到我們這裡來找?」

    白書清也聽不出他話外的嘲諷,老老實實地說:「他本是來替我向冷七小姐求親的,我怕他言語有冒犯之處,得罪了貴堡,所以……」

    那人伸手推了他一個踉蹌:「又一個不長眼的,告訴你,以後再到這兒來找什麼七小姐八小姐,當心堡主剁了你們的爪子!」

    白書清聽這話實在不像樣子,站定了說:「不管怎麼樣,我要當面問問七小姐,那位兄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置他的安危不顧。」

    那人冷笑:「當面問問,你說得容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當面問問。」

    他把大門一關,白書清忽然伸出手,也不見他身法有多麼迅捷,就在那一瞬間,穿過了門縫,在他額上輕輕一按,那人慘叫了一聲,像是被什麼蟄到了似的,掩面跳到一旁。

    白書清輕輕巧巧推開門走了進去,屋裡人聽到外面鬧了起來,頓時一湧而出,把白書清團團圍在了當中。

    白書清長身一揖說:「在下並不是想到這裡來鬧事的,只是想問一個人下落,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那些人冷笑:「這倒怪了,找人找到冷家堡來,難道誰會給你藏起來?」

    白書清說:「他的確是往這裡來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來搗亂的!」

    白書清看這些人氣勢洶洶,不想跟他們糾纏,揮掌將他們逼退一步,縱身躍上了屋頂。諾大的冷家堡,他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只是想尋到了冷七小姐,應該就有些頭緒了。他運起內力揚聲大喝:「冷七小姐,在下白書清特來拜候,敬請現身一見!」

    院子裡的眾人只覺得耳朵裡轟然作響,一些功力淺薄的,當場就被震暈過去。有人剛喘過口氣就驚呼起來:「佛門獅子吼——」

    再看這人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面貌清俊身形文秀,怎麼也看不出來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要以為武功高些冷家堡就怕了你!」

    正在一片混亂中,一個異常清冷悅耳的聲音傳過來:「我在這兒,你想幹什麼?」

    白書清咦了一聲,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與屋頂齊高的一棵大樹上,躺了一個人,雙手枕在腦後,歪著頭看他:「想打架?我奉陪。」

    白書清臉上頓時就是一紅:「不……不是,我只是想找個人。」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誰?」

    「他叫田恬,昨天正午時候,說是到冷家堡來了。」

    那人看他的時間更長:「他跟你這麼說的?」

    「是啊。」

    「你讓他騙了。」

    「啊?」白書清一怔。

    「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落在他手裡麼?」

    「倒也……」白書清想起那塊木牌,語氣就是一窒。

    「那就快點去追,那人手快心又黑,立時就能找到買主,那時你就算揪住了他往死裡打,東西也找不回來了。」

    白書清只覺得心裡亂轟轟的:「姑娘,你……你是說笑話吧,我看他,是個正經人的樣子,而且也幫了我不少忙。」

    「他要不像正經人的樣子,你會信他嗎?」那人微垂了眼簾,「我看你也像個聰明人的樣子,怎麼就這麼笨,可見外表這種東西,根本是拿來騙人的。」

    白書清一時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著那人。

    那人淡淡說:「你愛信不信,我不跟你說了,別擾著我睡覺!」

    白書清看她轉過身去,苦笑了一聲說:「姑娘,你指點我一下,天下這麼大,讓我到哪裡去找?」

    那人許久沒有說話,白書清幾乎以為她是不想理他了,卻忽然聽到她輕聲說:「從這兒往東一百多里,有個月下鎮,鎮上有個叫常勾人的傢伙,與他交往很密切,專收他的贓物,你去找他或許就能碰到。」

    白書清拱拱手:「多謝姑娘了。」

    「你也不用謝我,替我帶句話給他就好。」

    「什麼話?姑娘請講。」

    「你告訴他,別以為我真的不敢要他的腦袋,快讓他把那件東西還回來!」

    白書清心頭恍然,原來大家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怪不得田恬那樣篤定地跟他說,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冷七小姐一定會追過來。

    白書清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道了一聲謝,縱身就躍出了冷家堡。他腳程極快,加緊了趕路,還不到傍晚時候,就趕到了月下鎮。隨手拽過來個行人一問,那人就笑了:「你問常勾人哪,那可是個吸血鬼,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賣給他?」

    白書清苦笑:「哪裡是,是我的東西被賣給了他。」

    那人哦了一聲,向南一指:「最大那棟宅子就是他家的,你去尋尋看。」

    白書清按那人所指尋到了房門前,知道這都不是什麼正經門戶,尋常的門路怕是見不到,也不讓人通報,縱身就躍進了院牆裡。揪住個小丫頭問了幾句,說是老爺正在房裡跟人談生意呢。

    白書清抄小路摸過去,蹲到窗下一看,坐在一個長臉漢子對面的人,可不就是田恬。

    聽他笑語盈盈地說:「老兄,你那點伎倆瞞不過我,你說這東西不值錢,偏又要得這麼心切,也好,我不賣了,拿回家去當劈柴。」

    常勾人聽了忙笑:「好好好,田兄弟,你說怎樣就怎樣,不就是八千兩銀子麼,我老常出得起。」

    田恬眼珠一轉:「八千兩?老常你昏頭了吧?八千兩我做你的買主!是一萬八千兩!你歲數大了,難怪耳朵也聽不清。」

    那常勾人直直地瞪了他許久,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姓田的,你敢拿老子當猴耍!」

    田恬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手:「別急別急,老常,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我這麼多年的交情,勒死了我,你又到哪裡去找這麼多的好東西!」

    常勾人手指一鬆,恨恨地罵他:「你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我勒死你也不過是為民除害!」

    田恬一拱手:「你我彼此彼此,誰也不要妒恨誰,是禍害才要遺千年,我們要爭取活他個千秋萬代,可不要窩裡反。」

    常勾人被他說得脾氣全無,眼見他把那塊木牌揣進了懷裡,就有些急了:「好,我依你我依你,一萬八千兩,可不能再反悔了。」

    田恬卻不鬆手,神色古怪地看著那木牌:「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老常,你老實告訴我,我既賣給了你,自然會跟你搶。」

    常勾人笑著掰開他的手指,硬從他手裡搶過來:「這可是天底下壞事做絕的惡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只不過,要物盡所用,你拿著也沒什麼意思。」

    田恬對江湖中的掌故並不太明瞭,想了一想,也就把手鬆開了。

    白書清看得心急,一扒窗欄,躍入了屋中:「田恬,你騙得我好苦!」

    田恬端著茶碗,看他打上門來了,也一點都不驚慌,笑瞇瞇地抬了眼皮:「我說白兄,你怎麼才來,我可等你好久了。」

    白書清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這……我一片真心待你,你就這樣……」

    「好了好了,白兄,你又不是女人,這麼不幹不脆的,可太難看。」田恬笑著打斷了他:「幾千兩銀子在你手裡不算什麼,你只當作件好事,救濟救濟我這窮到了家的人。」

    白書清跟他簡直無理可講:「銀子也就算了,那塊木牌,卻是絕不能落到你們這等人手裡!」

    「咦?」田恬微挑了眉眼:「我們這等人是什麼人?白兄說話可叫人摸不透,木牌我已經賣了,你喜歡,自己去搶!」

    白書清也不想再跟他夾纏不清,一個躍步上前,正想從常勾人手裡奪過木牌,忽然腳下一陣虛浮,再一提氣,頓時暗叫了一聲糟糕!

    田恬抿了一口茶水:「白兄以為像我們這等人,就只能坐等你們這等人來嘲笑欺侮嗎?你算想錯了,我們這等人有我們這等人的求生之道,雖然不得已,那也是讓你們這等人逼出來的。」

    常勾人一腳把白書清踹到一旁:「跟他廢什麼話,拖出去餵狗不就得了。」

    「不行。」田恬略一揚手:「我有我的規矩和格調,不管怎麼樣,我絕不傷人命,傷人命是要遭天譴的。」

    白書清週身不能動,氣得眼前發黑:「你騙人就不遭天譴了!」

    田恬笑了笑:「那只怪你太笨,怎麼能怪我,我既大搖大擺地坐在這裡等你,你也就真的敢往屋裡跳,消功散對我們不習武的人來說不過就是一味香料,對你們這高手中的高手,卻不諦是致命的毒藥,白兄啊,不怪我說你,你還是回家做乖寶寶吧,這江湖,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白書清奔波了一天,連氣帶餓,再加上散功之苦,白眼一翻,竟氣得昏了過去。

    田恬咦了一聲,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不禁輕笑:「真可愛,老常,你看我如今的功力又長進了,只用氣就能把人氣死。」

    常勾人卻攥著那塊木牌發呆,聽他說話,才回過神來:「這東西,是他給你的。」

    田恬點頭:「是啊,本為求佳人,誰知求來個大惡人。」

    常勾人怔了半晌,忽然蹲下去,在白書清懷裡亂摸。

    田恬看得希奇:「老常,你不要弄錯了,他相貌雖然漂亮,可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常勾人搖了搖頭:「你有沒有聽過最近綠林七十二道與沐陽候府合簽追緝令一事?」

    田恬一怔:「怎麼沒聽過,鬧得沸沸揚揚的,會和這個人有什麼關係?」

    常勾人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什麼,倒有一些細碎的銀票,他細細翻看了一下,輕歎了一聲:「你知道這塊木牌究竟是什麼來歷?」

    田恬搖頭:「你說就是了,別跟我賣關子。」

    「這就歷代武林盟主所持的免死令牌,有此令牌在手,白道中任何人都不能傷你性命,所以才說,這是天下惡人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田恬清秀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古怪的表情:「老常,你不要跟我說,這個笨蛋是武林盟主。」

    「這個……」常勾人吃吃唉唉了好半天才說:「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是,這個有可能,大概——是真的。」

    兩個面面相覷了許久,異口同聲的叫起來:「這下樂子大了!」

    田恬覺得奇怪的是,既然連武林盟主都笨成這個樣子,那白道中人為什麼還是將黑道上的人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呢?

    常勾人想了很長時間,非常鄭重地說:「依我看,是這麼個緣故,不管怎麼說,這世上的好人還是多過壞蛋!」

    田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們是壞蛋嗎?」

    常勾人反問:「你覺得,不是嗎?」

    田恬有些喪氣地垂下了頭:「你說是就是吧。」

    「既然是壞蛋——」常勾人指掌略提,口中喀地一聲:「索性就——」

    田恬吃了一驚:「不行。」

    常勾人攤開手:「那你說怎麼辦?」

    捧著這麼一塊燙手的山芋,不管吃還是丟,都讓人不好決斷。

    田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來:「不然,就先放一放吧。」

    「真是好主意!」常勾人沒好氣地說:「就算山芋放得久了,這香味也會飄出來,他堂堂一介武林盟主,關在這個地方,早晚不得讓人知道!」

    田恬滿肚子的機靈古怪,這時候也全派不上用場。在屋子裡背著手轉了兩圈,猛一抬眼:「乾脆丟出去算了。」

    「哈!」常勾人大笑了一聲:「你是沒身家的人,拍拍手走了,我這辛苦賺來的一份家業,就等著他回過味來以後來抄?姓田的,你想得倒美,左右你是脫不了干係!」

    田恬被他鬧得頭疼:「你說怎麼辦,你倒說個辦法!」

    常勾人一雙眼四下裡看了看:「其實我倒有個想法,我們不過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門道,好東西來了,只管倒手賣出去不就得了!」

    田恬心頭一動:「你是說——」

    常勾人一指地上的白書清:「此物——奇貨可居呀!」

    田恬「噗」地一笑:「老常,他是男的,你看清了,賣到窯子裡都沒人要。」

    常勾人咧開了嘴:「就說你還是嫩吧,他可是當今武林盟主,有多少黑道中人想他想得都快瘋了,還愁找不到買主?」

    田恬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這也太陰損了吧,他要落到那些人手上,還不知要被怎麼折騰呢。」

    「那又關我們什麼事,冤有頭窄有主,就算武林盟的人尋來了,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常勾人想得得意,揚聲叫來了家僕,「把這人拖下去,先關在柴房裡,一定給我看嚴了。」

    又轉過頭來對田恬說:「田老弟,你就聽哥哥的,正所謂無毒不丈夫,你對他留情,他未必對你有義,若要斬草,就一定得除根。」

    田恬微微張著嘴,知道常勾人的話也不是全沒道理,可他這個人,也就是做點小偷小摸小奸小惡的事,離什麼心狠手毒的大丈夫,還差得遠。

    常勾人怕他走漏了風聲,一定要他等交易完了再走。

    當晚田恬住在常府,翻來覆去睡不著,真的睡著了,夢裡卻是白書清笑盈盈的臉,一轉過眼來,卻又見滿面血污。田恬一驚而醒,翻身坐起來,想起白書清從始至終都對他關照有加,溫柔得似一池清水,就算拆穿了他的真面目,也不過只是想把木牌搶過來了事。他左思右想,終於是悄悄爬了起來,趁人不注意,溜到了院子裡。

    常府的格局相當大,分前後兩個套院。田恬因為常來常往,對路途相當熟悉,他躡手躡腳地竄到了後院。見柴房前守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家丁。

    他整了整衣服,狀似悠閒地走過去,笑了一笑說:「真是辛苦你了,這麼晚還要在這兒守著。」

    那人看了他一眼:「田少爺怎麼還不睡?」

    「本來已經睡著了,忽然想起一件事。」田恬說著就往裡走。

    那人伸手攔住了他:「田少爺,你不要怪我,我家老爺說了,你心太軟,早晚會壞事兒,要我防著你點。」

    田恬一笑:「我心軟?這倒是頭一次聽見。要不是我,他常勾人能吊著這條大魚?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消功散的藥力只有十二個時辰,白書清內力又深厚,只怕到不了明早,他功力恢復,你這條小命就要交待了。」

    那人呆了呆,到底是見識淺薄,讓田恬一頓雲山霧罩的海侃侃得全沒了主意:「那田少爺你……你準備……」

    「自然是給他加點料。」田恬掏出一個錦包在他面前一晃,「這可是貴重的東西,不過對常人沒什麼用處,你要不相信,就打開來看看。」

    那人狐疑地接過來,剛一打開,一股香煙冒出來,他眼珠轉了兩下,哼也沒哼一聲,就一頭倒在了地上。

    田恬不緊不慢地拾起了錦包揣進懷裡,又從他身上掏出鑰匙,打開柴房的鐵鎖,走進了屋裡。

    白書清被丟在角落處,只有兩隻眼灼灼地瞪向田恬,瞪得田恬撲哧一笑:「好了好了,白兄,我可是來救你的,你別跟我鬧彆扭了。」

    白書清哼了一聲:「誰知道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田恬拖起他,勉強背到了身上,他週身無力,也不能抗拒,只是恨恨地說:「你既然害我,乾脆就害到底,何苦又來裝好人?」

    田恬身材纖弱,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咳了一聲說:「你老人家省點力氣借給我……我的天……你怎麼這麼沉……」

    好容易跨過了門檻,田恬已經累得直喘大氣,一邊走一邊抱怨:「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呢,我說白兄,你平時都吃些什麼,怎麼長這麼結實,看著可沒幾兩肉的樣子?」

    白書清本來不想理他,看他面紅耳赤實在可憐,忍不住說:「習武的人都這樣,自小練出來的,你這麼貧弱,就是因為只動壞腦筋不做好事的結果!」

    田恬苦笑:「你再說這種話,我把你丟回常勾人那裡。」

    白書清靜了一會兒說:「我是說真的,你怎麼又想起救我來了?」

    田恬賭氣似的搖了搖頭:「你別問我,我有病!」

    白書清笑出聲,田恬歎了口氣:「虧你還笑得出來,別以為我救你你就性命無憂了,常勾人精得很,被他發現了追上來,我們兩個一起死!」

    「不是。」白書清笑著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鬆了口氣似的,就是想笑。」

    田恬「咦」了一聲:「原來你也有病啊?」

    「的確是有病吧。」白書清頓了頓說:「那天你去冷家堡沒回來,我擔心的是你,卻不是跟冷家小姐的婚事成不成。」

    田恬微微一震,勉強笑了笑:「果然有病,你就一點沒疑心。」

    「我不疑兄弟的。」

    田恬許久沒出聲,踉踉蹌蹌地邁著步子,忽然又問了一句:「若不是兄弟呢?」

    「不是兄弟是什麼?」

    「如果是冷七小姐這樣騙你,你會不會恨她?」

    白書清想了想,卻有些茫然:「不知道,沒經歷過的事,不好說吧。」

    田恬為之氣結:「你呀,你這脾氣,早晚害死你!」

    白書清卻微笑:「好人有好報,我一直深信這句話。」

    田恬剛想說什麼,忽然有人輕喝了一聲:「誰?誰在哪兒!」

    田恬一驚,轉身紮在了假山石後,一個站不穩,和白書清倒在了一起。

    巡夜的家丁過來轉了一圈,嘴裡自言自語地叨念著:「這真是,明明聽見有人說話嘛,真是見鬼了……」

    那家丁走得遠了,田恬掙扎著想站起來,白書清有點奇怪:「你臉怎麼那麼紅?」

    田恬下意識地摸了摸滾燙的臉頰,苦笑一聲:「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沉,我這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白書清有些過意不去:「連累你了。」

    田恬笑得更苦了:「是我自己的報應,怨得了誰?」

    也虧著田恬走南闖北,身體底子不是太弱,背著白書清總算摸到了前院,避過家丁耳目,正想打開門溜之大吉,突然身後一片喊打喊殺聲,聽得常勾人遙遙高喝:「攔住他,別讓那小子跑了,快給我攔住他……」

    田恬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溜小跑竄出了常府,後面人追得緊,他跑得氣喘吁吁,兩條腿灌了鉛似的。

    白書清看他可憐,忍不住說:「算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的。」

    田恬罵了一聲白癡,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逃竄,忽然腳下一踉蹌,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跌在地上再爬不起來。眼看那些人逼得近了,田恬額上的冷汗一顆顆往下掉,他當然知道白書清落到他們手裡是什麼下場,可卻再也無計可施。

    白書清卻顯得意外地冷靜,輕喚了一聲田恬。

    田恬扭過頭來看他,見他手繪人物一般俊秀的臉上不見一絲慌亂,不禁暗罵了自己一句,真是閒吃蘿蔔淡操心。

    白書清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法子我只在古書上看到過,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現下裡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你聽我的,把那些廢石都搬過來。」

    田恬累得週身無力,卻知道事關生死,乖乖地聽他調遣。那些石頭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磊院牆留下來的,每塊都大如人頭。

    白書清指使他,在四下方位,每說一處,田恬就擺一塊,等擺佈完畢,他已累得連動也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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